第二百六十三章
祖宗的基業就這么毀在了她手里,聽著對面牢房里時不時傳來的咳漱聲,身穿囚服腳帶鐐銬的老太君,臉色灰白,心一陣陣的發緊,她老了,死了也就死了,可蕭家就這么一個嫡孫,看來真是老天要絕她蕭家。
五九文學
燕王會打壓蕭家,老太君做了充足的準備,但她做夢也想不到的是,會被削號抄家!
那天蕭俊、蕭韻向她和大老爺說出夢溪便是藥神的事兒,老太君震驚之余,腸子都悔青了,后悔兩年來因為,一次次的想休了夢溪,甚至漠視大太太對她的苛待,寒了夢溪的心……
盡管夢溪有欺君之罪,但只要她解了南方的瘟疫,便是首功,不僅欺君之罪,怕是連二老爺的罪都能豁免。原來還想找個政治靠山,現在才發現夢溪不僅是蕭家的平安符,更是蕭家的靠山,是蕭家真正的護身符。
一旦追回夢溪,頤春堂便是蕭家的勢力,那時蕭家還怕什么?
按老太君的判斷,就算夢溪的身份泄露,謹帝也不會在國難之時問罪藥神,更何況,只是個送粥的小丫鬟偷聽到了,哪就那么大膽了,敢把這事兒泄露出去,就算做最壞的打算,當真泄露了,抓不到夢溪,只要過堂時蕭家來個死不認帳,有太子斡旋,又有南方的瘟疫威脅,燕王也奈何不了。
所以盡管蕭俊憂心忡忡,老太君還是非常淡定的,和大老爺商量后,也同意了蕭俊的安排,讓蕭青、蕭韻連夜南下,小姐們都秘密送出了蕭府,蕭俊暫時留下來,不為別的,老太君是萬萬不肯讓太子單獨帶著她家的護身符南下的,蕭俊一定要和太子一起走。
蕭俊在頤春堂吃了閉門羹,又沒聯系到太子,老太君也沒在意,只要太子沒動身就不怕,還安慰蕭俊,不用急,明天再去試試……
按說,老太君的判斷沒錯,但那是對常人來說,這個非常時期,又遇到了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燕王,一個心狠手辣,歇斯底里的燕王,注定,她失算了。
一夜之間,傳承百年的蕭家便被連根拔起,屹立百年的大齊世家頃刻間倒塌。
大奶奶還好,蹲坐在墻角里,雖還瑟瑟發抖,但已穩住了心神,暗暗祈禱大爺和女兒們能平安無事。大太太卻已有些瘋魔了,躺在牢房的草堆上,面如紙灰,一直嘟囔著句話,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看著大太太的樣子,老太君搖搖頭,蕭家真毀在了她手里,不是她容不下溪兒,苛待溪兒,怕是溪兒也不會寒心,也不會為隱瞞身份而犯下欺君之罪,二老爺一門獲罪便是她娘家姐姐做的好事……
正想著,只見牢頭一手拎著條鐵棍,一手拎著一大串鑰匙拖拖塔塔的沿著長廊走了進來,邊走邊喊:
“蕭俊!蕭俊!燕王妃來看你了……”
說話間,牢頭已來到了蕭俊和大老爺的牢房門口,見蕭俊仿佛沒聽見般,仍倚坐在草堆上,不覺加重了語氣說道:
“大膽!死囚蕭俊,燕王妃來了,還不過來磕頭!”
“孫牢頭,別喊了,把門打開。”
“王妃娘娘,里面又臟又臭,您先在這兒等著,小的把他叫過來”
牢頭說完,正要再喊,只聽背后牢里有人喊道:
“秀兒,秀兒,真的是你,你來了,我就知道秀兒會來救我們……”
燕王妃和牢頭同時扭過頭去,原來是大太太見做了燕王側妃的秀兒來了,瘋了似的爬了過來,趴在鐵欄桿上,語無倫次地喊著,見秀兒看過來,開口說道:
“秀兒來了,還是秀兒有情有義,惦記著我這個姨媽,來看我們,秀兒現在是燕王妃,你去求求燕王,我們蕭家是冤枉的,俊兒早就休了夢溪,夢溪早已不是蕭家人,她犯的欺君之罪,與蕭家無關,該被千刀萬剮的人是她,是她害了我們蕭家滿們,秀兒求求燕王放了蕭家滿門,去把那個狐貍精抓進來!”
很有耐心地等大太太喋喋不休的說完,秀兒轉過身來,萬分溫柔的一字一字地對大太太說道:
“都說姜是老的辣,姨媽,想不到你這么老了,皺紋都爬滿了額頭,竟還這么天真!蕭家怎么會是被冤枉的,夢溪違反圣旨的時候,還是蕭家的媳婦,你以為你們休了她,蕭家就能豁免嗎!”
秀兒說完,猛轉過身不再看她,厲聲對牢頭說道:
“把牢門打開!”
牢頭一哆嗦,慌忙打開了蕭俊的牢門,秀兒邁著沉穩的步子,緩緩的走了進去。
“秀兒!秀兒!念在姨媽這些年待你如親女兒的份上,你去求求你父親,求求燕王,我們蕭家是冤枉的……”
“閉嘴!瘋婆子,再叫割了你的!”
見秀兒毫不留情地走了,大太太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般,拼命的喊了起來,見王妃娘娘一臉的不耐,牢頭用鐵棍猛敲了兩下,斷喝一聲,嚇的大太太忙閉了嘴,兩手仍死死地抓著鐵欄桿,緊緊地盯著秀兒。
老太君被大奶奶扶著也顫巍巍的走了過來,趴在鐵欄桿上,看著對面。
進入牢房,秀兒來的蕭俊面前,只見蕭俊身穿囚服,腮邊長滿了青冉,孤傲地坐在那里,盡管憔悴,骨子里仍透著一股桀驁,錚錚不屈,見秀兒過來,也抬頭冷冷地看著她。
秀兒見了,心里不僅一陣發緊,發了狠要忘了這個人,可一旦面對,即使如此落魄,依然讓她心跳。
大老爺見她進來,說了聲:
“秀兒來了。”
看了大老爺一眼,秀兒沒說話,只看著表哥,蕭俊見了,開口說道:
“王妃娘娘來了,請恕草民有刑具在身,不能給王妃娘娘見禮。”
聽了表哥疏離的話,秀兒眼中閃過一絲怨恨,隨即淡淡地說道:
“表哥,沒想到吧,你也會有今天!”
見表哥不語,秀兒接著說道:
“表哥后悔曾經說過的話嗎,如果后悔了嗎?只要跪下來求我,收回你曾經的話,我會向燕王求情,饒你一命,你從此依然可以逍遙快活。”
不等蕭俊開口,大太太在對面喊道:
“俊兒快說,你早后悔了,你是喜歡秀兒的……”
“鐺!鐺!鐺!……”
牢頭舉起鐵棍在欄桿上敲了幾下,大太太閉了嘴,緊張地看著對面,生怕任性的兒子口無遮攔,惹惱了秀兒,丟了這唯一的求生機會,她的俊兒必須活著!
牢房里靜了下來,只聽蕭俊說道:
“王妃娘娘,窮盡這一生,我只愛她,無怨無悔。”
“你……”
蕭俊語氣平緩,說到那個“她”字,透著一股無限的柔情,目光也深邃起來,秀兒的臉瞬間漲的通紅,說了個‘你’字,竟再說不出話了來,好半晌,才透過氣來,咬著牙說道:
“表哥,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嫁給燕王嗎?”
見蕭俊搖頭,秀兒接著說道:
“表哥,我之所以嫁給燕王,就是因為燕王答應我,幫我滅了蕭家!”
聽了秀兒的話,牢里眾人都驚住了,尤其大太太,眼睛瞪得像銅鈴,不可置信的看著秀兒。
只聽蕭俊淡淡的說道:
“王妃娘娘錯了,蕭家支持太子,即使你不嫁給燕王,燕王也一樣要滅了蕭家,只是沒有機會,燕王不過是利用你和蕭家的關系罷了,王妃娘娘,你也不過是燕王手中的一枚棋子,遲早會有被拋棄的那一天。”
秀兒柳眉一立,隨即神色又緩和下來,柔聲說道:
“表哥,你負了我,這是你蕭家應有的報應!你知道二老爺為什么會滿門獲罪嗎?”
見眾人都看著她,秀兒微微一笑,緩緩地說道:
“我把冰心送給了大老爺身邊蕭念,為討冰心的歡心,蕭念偷了大老爺書房里的密函,我父親才抓到了二老爺的罪證……”
“蛇蝎女人!我蕭家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恩將仇,我蕭臣瞎了眼,結交了你們張家,簡直豬狗不如的一家人!”
大老爺額頭青筋暴起,腮邊的肌肉直抖,指著秀兒怒罵。蕭俊忙扶著父親,邊拍著后背邊說:
“父親,您別激動,和這種女人生氣不值得,倒氣壞了身體。”
“表哥,你知道為什么你會在這嗎?哈!哈……沒想到吧,原本我和燕王只想先讓二老爺獲罪,然后再慢慢地擠兌蕭家的產業,沒想到,這一次,連老天都在幫我……”
沒理大老爺的怒罵,秀兒看著蕭俊,眼色暗紅,透著一股報復后的快感和,娓娓地說了起來。
原來,秀兒多年來,在蕭府各院里收買了許多人,其中就包括翠姨娘,為了報復蕭俊,她出嫁前,曾派人找過本是蕭家的家生奴翠姨娘,秀兒以燕王要收她為夫人,許以產業并為她一家脫去奴籍為條件,要翠姨娘找機會去蕭俊書房,偷些蕭家生意上的文書信件……
翠姨娘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只有做通房的那七天,此后,她用盡了手段,蕭俊卻再沒多看她一眼,漸漸的由愛生恨,面對秀兒的誘惑也猶豫起來,終是懾于蕭家的勢力,沒敢妄動,但也沒告發秀兒。
那天蕭韻去書房找蕭俊,遣退了她們,見三爺的神色嚴肅,翠姨娘心一動,回去后,又端著一碗粥返了回來,也巧守門的都在屋里,沒發現她又蟄回來,所以告訴二爺沒人進出二門,蕭俊才以為送粥的是蕭湘院的丫鬟,倒沒往她身上想。
翠平只是想聽聽蕭家出了什么大事,才讓二爺休了二奶奶,不曾想無意間得知二奶奶就是藥神的秘密,又聽說二爺得了絕癥,震驚之余,打碎了粥碗,來不及收拾粥碗,跑到東廂邊的耳房里躲了起來。
后來翠姨娘回到海棠園,震驚之余,想到二爺得了絕癥,一旦死了,她沒生育,后半生只能在清心庵里度過了,又想起他的絕情,一咬牙,直接吩咐四兒將這個消息傳給了秀姑娘。
畢竟做燕王夫人要比面對青燈古佛更誘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