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書屋)a3星系的雙角星走廊,是一個充滿了各種各樣夢幻般色彩的地方。
和平年代,這里曾經是人類星際主航道著名的風景航道之一。飛船航行到這里,就像鉆進了一個萬花筒。
遠方七彩斑斕的星云、白得耀眼的小行星帶,漂浮的星塵碎石、紅色的恒星,褐色的白色的綠色的藍色的行星,再加上宇宙永恒的黑色幕布上那宛若銀沙般的星辰,組成了一副夢幻迷離的圖畫。
角度不同,看見的景色就不同。從這條航道經過的商船,探索船,采礦船和星際游輪,無論向東南還是向西北,每躍遷出一個航段,周圍的景色就是一變。正如一個不斷搖晃的萬花筒,千變萬化,百看不厭。
而在2064年三月的這一天,隨著西約和斐盟兩大主力艦隊的相遇,這條美麗的走廊,已經注定將在那萬千迷離的色彩中,增添一種最鮮艷的顏色——紅色。人類的鮮血和烈火涂抹在星空中的顏色!
斐揚旗艦海德菲爾德號太空母艦的舷窗外,上萬艘大大小小的鋼鐵戰艦,如同一群聚集在同一片海域鯊魚群,寂然無聲。
六艘斐揚獨角獸級戰列艦圍繞在海德菲爾德號的身旁。七艘戰艦以移動通道連接起來,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臨時空間站。
身穿各色制服的盟軍官兵,在走廊上匆忙地來回穿行。墻壁和頭頂的無影電子燈將每一個角落都照得一片雪白。頭頂的廣播不時響起系統的通知聲,通向不同功能區的自動門在清脆的電子確認音中時開時閉。
長而寬闊的走道上,自行傳輸帶無聲地運行著。一部部懸浮電梯,將往來的人們送上高高的艦橋,一輛接一輛的自動軌道車從通道兩側飛快地滑過,上面坐著押送物資的士兵或者手拿緊急公文的參謀。
透過沿途經過的房間玻璃可以看見,大本營的參謀們正緊張地圍在星際圖和電子沙盤前討論制定作戰計劃;飛行員們正在戰前準備室里看著任務電子板聽長官交代任務重點;機庫里的戰機已經升上了彈射通道待命;機修兵和地勤們駕駛著數據檢測車或彈藥補給車來回奔走,緊張地為戰機做最后的檢測并加掛導彈補充能量。
氣氛緊張而凝重。
敵人就在兩百萬公里外的地方。那是一支由斐盟有史以來最恐怖的敵人,一代天才名將索伯爾率領的龐大艦隊。超過兩百支a級艦隊,總計三萬多艘大小戰艦,就像一個巨大的黑洞,橫在面前。
要說沒有一點敬畏之心,那是假的。身為戰爭時代的軍人,這是一群為家國和
奮戰,不惜以生命為代價的男人們。他們永遠也不會缺乏對一名優秀將領發自內心的崇敬。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敵人。
再狂妄自大的斐盟將領,不敢在索伯爾面前梗著脖子叫板。
不光沒那個膽量,也沒那個資格!
他們了解索伯爾,對他的履歷了若指掌。
在他們的眼中,那個瘦削而英俊,目光如鷹的中年男子,簡直是一座無法逾越,甚至無法讓人興起挑戰想法的高山。
三十多年來,他們親眼看著這個在黑斯廷斯名滿天下的時候還只是一名軍校學員的西約青年,從滿門將帥的索伯爾家族中脫穎而出,以天才之名,自軍隊的最底層,從容冷靜地一步步走到和黑斯廷斯齊名的地位。
他的腳步是如此的堅定。堅定到甚至沒有人對他是否能達到現在的高度產生一丁點懷疑!
能做到這一點,光憑天賦不行,光憑智慧也不行。
這是一個在智慧,身體和性格等每一個方面都完美無缺無懈可擊的敵人。
他成就今天的威名,憑借的不是吹噓,也不是索伯爾家族數百年來沉淀的權勢和財富,更不是他人的幫助。他憑借的,只是戰績。毫不掩飾,張揚無比卻又讓人挑不出來一點瑕疵的赫赫戰功!
多年來,無論是西約的軍事學院還是斐盟的軍事學院,都將研究索伯爾和他歷年來的戰例作為一門重要的課題。艦隊中這些來自不同國家,畢業于不同軍事學院的將領們,都聽過同樣的戰例分析課。
授課的老師,有學院教授,也有軍部進修班的高級將領,更有名滿天下的軍事家。他們分析索伯爾的戰例,從大規模的地區沖突到他早年身為基層軍官時指揮的微型戰斗,全都剖解開來,抽絲剝繭。
可是,除了驚嘆于索伯爾在他的每一次指揮中展現出來的精密計算,震驚于他的判斷和預感,驚駭于他的指揮技巧和奇謀妙計之外,他們對這個毫不在意被人審視分析的西約將領卻一無所知,甚至越來越感到陌生。
沒有人能夠看透他。他就像一輪朝陽,跳出地平線的時候,只是紅彤彤的,或被云霞遮掩,還讓人感受不到他的熾烈。可是,你知道他在那里,然后,你就看著他不可阻擋地升上天空,光芒萬丈,不可逼視。
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區別。別說現在,就算是斐盟的這些軍官將領們當年還是年少輕狂的學員,骨子里血液里還充斥著一股天王老子也不服的血氣時,也沒有人敢當著別人的面放出要超越索伯爾的豪言壯語。
因為,軍人可以英勇無畏,卻不能狂妄無知。可以勇敢的直面對手的威名,卻不能對一名優秀的敵人失去尊敬。
只有一個人,有資格跟索伯爾交手。
或者應該說,整個西約,只有索伯爾才有資格跟這個人交手。
那就是黑斯廷斯。擁有不敗之名,一手將斐揚共和國送上人類第一超級大國寶座的軍神黑斯廷斯!
雖然南下以來,斐盟官兵們對黑斯廷斯有著諸多質疑。可是,當索伯爾率領的龐大西約艦隊出現在面前。當每一個人都真正投入到這場即將開始的戰役中,將關于萊恩,斐揚,查克納和特里弗蘭、梅瑪、雷斯克的一切都拋到九霄云外的時候,他們才發現,有這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在身旁,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
這是索伯爾和黑斯廷斯的宿命之戰。西約和斐盟兩大陣營不可調和的矛盾,人類世界資源的日益枯竭,還有三十年前索伯爾家族在黑斯廷斯手上蒙受的羞辱,一切都注定了今天的到來。
在這片星空下,兩支艦隊就像遠古時代的兩支騎兵團,在蒼茫戈壁對峙。暴風雨即將來臨。卷起塵沙的大風中,軍旗獵獵飄揚。戰馬噴著響鼻,騎士拔出手中的長劍,隱藏在冰冷頭盔下的眼睛,銳利而狂熱。
風中,幾乎能聞到鮮血的味道。
大本營如同一臺精密而高速的引擎在瘋狂地運轉著。
一道道指令通過艦隊的天網系統傳遞到各艦隊指揮官的戰術電腦上,一個個作戰計劃,從制定演算審核確認到下發執行,速度快得驚人。
在系統無聲的指令傳遞中,幾支斐盟艦隊正在海德菲爾德號太空母艦的舷窗外如同深海里發光的魚群一般游動。
現在聯軍的陣型,跟剛剛遭遇西約艦隊時的陣型,又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位于走廊右翼,扼守著一條寬闊如銀河般的小行星帶和一片引力暗礁的萊恩艦隊得到了加強。在指揮部的命令下,十支斐揚a級艦隊被補充到了右翼,和萊恩集團組成了一支兵力高達三十支a級艦隊的鐮刀形防線。
而中央,扼守躍遷通道
的主力,則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是由麥金利上將率領的突前艦隊。總兵力同樣是三十支a級艦隊。另一部分是黑斯廷斯親自率領的預備部隊,總兵力為二十支a級艦隊。
南下的八十支斐盟艦隊,就在中路和右翼被分配一空。這也就意味著,位于左翼的匪軍艦隊,沒有得到絲毫的補充。
那些長著撞角,造型古怪的匪軍戰艦,孤零零地呆在聯軍的左翼,防御著以一顆有著三顆衛星的深褐色的行星為中心的狹長戰區。在他們的更左邊,是一顆巨大而熾烈的恒星,因為距離太近,每一艘匪軍戰艦都像是被點燃了一般。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指揮部向左翼的匪軍釋放出的一個明顯信號!不管黑斯廷斯如何力挺他的那位外孫女婿,可在聯軍內部,這些將領們依然在兵力分配的會議中,用這樣一種方式表達了他們的強烈不滿。
是的,我們南下了。
來到這里,為保衛勒雷聯邦戰斗。
可是,這并不代表我們可以容忍匪軍不戰而逃的懦弱,更不代表我們可以聽任這支創造了不少奇跡,卻也有著不少非議的流氓艦隊擺布。
雖然這里是他們的主場,他們是這片星空的主人。可這是一場宇宙戰爭,我們將在面對索伯爾大軍的時候英勇作戰,用自己的力量和勇氣告訴這些膽小鬼,真正的斐盟軍人,是怎樣戰斗的!
聯軍上下,都彌漫著這種緊張而有些沉悶詭異的氣氛。
大家一邊緊張地工作,監視著兩百萬公里外的敵艦隊,一邊又不時將目光投向那支由十支匪軍艦隊,十艘巨型太空母艦和十幾支斐揚和查克納,甚至還有兩支塔塔尼亞和普迪托克艦隊組成的雜牌軍。
他們真的殲滅了班寧率領的西約前鋒艦隊?他們的戰艦真的可以隱身,可以撞擊敵人,還可以分解成小型戰艦,逃進蛛網般的
航道?還有那十艘大家伙,真的每一艘都相當于一支b級艦隊?
諸如此類的話題,在這艘太空母艦上從來都不缺乏。即便許多答案已經不是什么秘密,在往來的天網文件中也得到了證實,可是,大家還是樂此不疲。
母艦艦橋平臺,幾名剛剛輪值下班的參謀經過時,駐足而立。他們一邊透過明凈如水的落地窗注視著遠方的匪軍艦隊,一邊議論紛紛。
“要我說,這一仗就該把匪軍擺在最前頭。”一名萊恩籍的參謀冷冷地注視著遠方的匪軍艦隊,“斬獨眼巨蟒奧布恩,破納加名將班寧,這么大的威風煞氣,遇見索伯爾怎么連交手都不敢,轉身就跑?怕被纏住了我們不來么?現在我們來了,解釋的話也不想聽,有本事到前面打一仗讓大家看看!”
“說得對!”另一位年輕參謀義憤填膺地道:“明明都打進德西克的普羅米修斯星系了,還有塔普兩國的聯軍艦隊在宙斯星系協助牽制,多好的機會,竟然就被他們這么隨隨便便浪費掉。”
他扭頭看著身旁的幾位同伴,道:“如果他們能在普羅米修斯星系守上三天,我們就能多七個星系的戰略回旋空間,就算是一個星期丟一個,也要丟上一兩個月才丟到這里來!有這點時間,盟軍就能在雷斯克逼蘇斯和杰彭退出戰爭!”
“三上悠人可不是輕易能解決的,”一位斐揚中校搖了搖頭道:“眼前的局勢,他需要做的就是固守待援。那頭杰彭狐貍,一定不會和錢柏林上將正面硬拼。以他手頭的兵力,拿下雷斯克或許困難,但把戰爭拖上個一年半載,不是什么難事。”
“那也比這樣一炮不放轉身就跑來得強!”年輕參謀大聲道:“盟軍的兵力本來就薄弱,索伯爾這次分兵,又正打中我們的軟肋。如果不是兵力捉襟見肘,上面怎么可能不惜顏面掃地也要找李佛回來幫忙?”
年輕參謀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意興闌珊情緒低落。
當初黑斯廷斯悍然解散最高聯合議會的時候,大家都認為自己能夠放手一戰,斐盟終究能夠憑借軍人的犧牲和數百年來積攢下來的家底最終贏得這場戰爭。那時候,整個特里弗蘭都是一片蓬勃氣象。
大家在阿克薩要塞準備著,對于斐盟之前的一系列變故,也能漸漸接受。即便是那些李佛的鐵桿支持者也閉上了嘴,不再提起李佛,也不再爭論誰對誰錯。
可沒想到,隨著戰局的演變,隨著南下戰略的制定和執行。到最后卻是李佛回歸,而這些集結在黑斯廷斯旗下的艦隊,竟然成了一支被拋棄的孤軍。
從特里弗蘭星系戰役爆發開始,南下艦隊的后勤補給就已經中斷了。這些天來,沒有一艘盟軍運輸艦抵達艦隊。往日川流不息的運輸艦和護航艦隊,就像是干涸的河流,忽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艦隊本身的補給已經足以讓大家在宇宙中生活一兩年,能量彈藥和諸如藥皮,維修零件的軍事物資也足以支撐一兩場大型戰役,可是,這種被拋棄的感覺,還是讓每一名盟軍官兵感到難受。
現在,許多人甚至不敢打開電視。他們怕聽到特里弗蘭星系失守的消息,怕民眾們的罵聲,更怕聽到關于李佛艦隊的一切。
那支出斐揚,又以救世主的身份回歸的軍隊,此刻享受的,是原本屬于這支斐盟主力聯軍艦隊的榮耀。
這樣的事情,落在誰的心里都不好受!
“早點打,”一位參謀發狠道:“贏了咱們就回家,輸了就把命搭上,一了百了。反正我討厭這個該死的地方!”
“問問,誰他媽喜歡這里?”
“輸我倒不怕,我就怕因為某些人的不負責任,稀里糊涂就把命給丟在這里。我撂句話在這里擱著,誰要是不信打個賭,如果有一天咱們這條防線崩潰了,準是左翼出問題!”
一群人七嘴八舌,正說著,忽然,那位年輕參謀道:“快看,是萊恩艦隊藤井剛中將的穿梭機。看,還有馬奇亞中將。”
“萊恩的新一代天才將領啊,馬奇亞中將,今年還不到三十五歲吧?”
“馬奇亞中將三十四歲,藤井剛中將年齡更小,才三十二歲!”
“馬奇亞中將可是萊恩共和方未來
人,尤里斯上將的得意弟子。藤井剛中將是馬奇亞中將的好朋友,雖然比起馬奇亞中將來在戰績上要差一點,可當初軍校畢業的時候,藤井剛中將的成績還排在馬奇亞中將的前面。”
“黑頭發,方臉的那個,就是藤井剛嗎?”一位參謀凝視著幾乎從面前不到二十米的距離進入下方通道的穿梭機客艙玻璃,目光在兩名英姿勃發的年輕萊恩將領身上打轉:“看起來好像很嚴肅的樣子。”
“很奇怪這兩個性格氣質完全不同的人,居然是好朋友。”
那名萊恩籍的參謀介紹道:“馬奇亞中將在我們國內,可是所有女性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就算不穿軍裝,憑他那頭亞麻色的長發和藝術家的氣質,也能迷倒不少人。藤井中將,則是一名典型的為戰爭而生的軍人,生平的偶像就是李佛上將。幾個月前,在加泰羅尼亞星系,他就曾經在李佛上將的指揮下作戰。”
萊恩參謀說著,頓了頓道:“論能力天賦,他不在馬奇亞中將之下,不過性格剛硬激進了一點。這種性格,在軍方上層并不討喜,可在基層軍官中,卻很受歡迎。在萊恩共和國,藤井中將就是青年軍官的領袖。”
“這個時候到旗艦來,是準備開會嗎?”一名參謀奇怪地向窗外張望著,忽然指著遠方道:“看,斐揚第七艦隊的穿梭機.........還有查克納和西利亞克聯邦的.......”
“看來是元帥召集會議了.......”萊恩參謀目光一轉,眼神忽然凝固了,一張臉,也漸漸地沉了下來。
不遠處,一艘黑色的穿梭機,如同鬼魅一般浮現在參謀們的眼前。
匪軍!
這幫家伙,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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