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宇宙中,一顆橘紅色的巨大恒星,在不知疲倦地散發著它的光和熱。在它旁邊,一條灰白色的星云,彎彎扭扭地延伸著,如同黑色幕布上,被潑上了白色顏料。
方香靜靜地站在艦橋巨大的舷窗前。艦隊,正經過由這顆恒星和圍繞它運行的六顆行星組成的星系。盡管,在視野中,這顆恒星不過是一個火紅的圓球,可是,方香依然百看不厭。對于一個太空旅者來說,漆黑的宇宙,任何一絲光亮,都是那么地珍貴。
這神秘,寧靜的太空,是每一個人類都試圖去了解和探尋的。對太空的向往,萌生于人類最原始的時期,那是根植在基因里的渴盼,而成為一個星際艦隊的艦長,帶領自己的鋼鐵戰艦,在星光中航行,戰斗,更是每一個太空時代孩子的夢想。
星際海軍,一個多么驕傲的名字。方香至今還記得,在進入學院,成為薩勒加聯邦星際海軍中的一員時,自己看到的,身旁那一張張驕傲而自豪的臉。那別于胸前的海軍徽章,那捍衛薩勒加星空的誓言,早已經融入了血液,和心臟,一起跳動。
可是,當地面上那些愚蠢的政客,坐在舒適的沙發上,怯懦地簽下條約時,薩勒加星際海軍的驕傲,已經蕩然無存。
當猙獰的蘇斯巨艦,劃破虛空,入侵薩勒加星空時。一支支薩勒加艦隊,沒放一槍一炮,就屈辱的離開了,在那些賣國者的命令下,離開了自己曾經發誓要捍衛的空域,去了其他星系的空港,死氣沉沉地停泊著。
只有長弓地方艦隊在戰斗。那一場慘烈的,早已經注定了結局的戰役。在那一場戰役中,聯邦上將托爾斯泰,實現了他幾十年前的誓言。在旗艦劇烈的爆炸中,他成為了所有不甘屈服的薩勒加人,心中的一座豐碑。
“引力C級,反作用力躍遷啟動,三號引擎功率百分之十,漸推控制,保持各艦距離,躍遷結束坐標21026.1744.1985.2,重復21026……”
耳邊傳來的領航員的指令聲,那是艦隊正在進入恒星引力躍遷軌道。
隨著首席航行員手中駕駛舵的偏轉,戰艦微微轉向,方香自舷窗口,看見了艦隊領頭的魔方號巡洋艦以及呈菱形排列跟在她后面的其他戰艦。如同一個大叫花領著一群叫花,這支隊伍的形象,實在慘不忍睹…
方香優雅的嘴唇,情不自禁地彎起一條弧線……每當她看見這支破爛的艦隊,總是忍不住想笑——那個勒雷胖子,真的是個很猥瑣很狡猾的家伙。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打造出這樣一支艦隊,才能領導這樣一支隊伍。
一群勒雷人加一群海盜,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團體。
他們似乎從來都不知道沮喪和疲倦,每天把訓練和工作安排得滿滿的。無論是在勒雷政變那幾天,還是在得知了勒雷中央星域被攻破的消息時,他們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情。艦隊在四處劫掠,基地里的機械師們在討論著艦艇的改裝。就連瑪爾斯戰局,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他們也沒有停下來。
這個團體,就如同一輛沒有剎車不斷加速的列車,按著既定的軌道,一路狂奔。
一直以薩勒加唯一的抵抗艦隊而自豪的薩勒加官兵們,從旁觀,到坐立不安,再到主動加入,再到徹底融合……那是一種認同!
和擁有航母和戰列艦的薩勒加艦隊相比,這些僅僅靠一艘驅逐艦來到自由世界的勒雷人,更值得尊敬。沒有自怨自艾,沒有自暴自棄。他們想盡一切辦法生存下來,想盡一起辦法讓自己壯大。
在那沉默的氣氛中,長弓艦隊的官兵們,分明能感受到,勒雷人對重回他們那一片星空的向往和執著!
勒雷中央星域一戰,這個國度的主力艦隊和數以萬計多年培養出來的精英戰士,永遠的消失在了星空中,可是,當那一個個靈魂消散的時候,這個國家的種子,卻分明在這遙遠而孤獨的自由世界,生根發芽!
方香知道,自己艦隊的官兵們,已經徹底融入了這個團體。因為,他們看見的一切讓他們相信,沒有人能抵擋這樣一支隊伍重返勒雷。同樣,他們也相信,總有一天,這支軍隊將帶領著他們,重返薩勒加。
那怕是死,也是在自己國度的星空下,絢爛的死去!
正是這種自然的,水乳交融一般的融合,讓匪軍提前一周,完成了對五艘巡洋艦的改裝工作。而另外兩艘戰列艦的改裝,也接近了尾聲。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匪軍就能喘口氣,事實上,當航母的改造方案最終確定并于兩周前開始實施時,匪軍兩大基地的工作量,幾乎翻了一倍!
誰都知道,一艘航母對一支艦隊來說意味著什么——如果把沒有航母的艦隊比作一只狼,那么,一艘航母,就能讓這支狼變成獅子!沒有航母,匪軍艦隊最多就能在自由航道上稱王稱霸,偷襲一下蘇斯帝國在主航道上航行的小規模后勤艦隊。而有了航母,匪軍卻能和一支沒有航母的蘇斯正規艦隊正面交鋒!
航母,可不僅僅是一個攜帶戰機的移動機場,它的真正作用,是一個集指揮,電子攻擊,遠程打擊,后勤維護為一體的作戰平臺。它意味著更強大的攻擊力量,更廣的戰場遮蔽半徑和更豐富的戰術變化。而在這蛛網一般的自由航道上,一艘可分體,遁入小型跳躍點的航母,對匪軍來說,更是成長壯大的基石。
為了改造航母,光是設計方案,就做了幾十種。每一種方案的圖紙數據,若打印在紙張上的話,都足夠堆滿一件單人生活艙了!
最終,方案被確定了下來。整艘航母被分成六個部分。每一個部分,都有讀力的能量,推進,火力防御系統和戰機噴射口,回收通道和停機艙。這六大部分,又各自分為六艘艦艇。結合處,有密封裝甲和可開啟閘門。組合起來之后,能夠形成統一的空間。
這種設計方案的優點是,母艦的六個部分都有生存能力,即便損失掉某一個部分,都不影響母艦的組合。而一旦徹底分解,龐大的母艦就能變成三十六艘速度奇快的讀力艦艇,分散逃離,生存率遠遠高于行動遲緩的普通航母。還能穿越小型空間跳躍點。適合在自由航道作戰。
而缺點則是,建造這么一艘航母,需要的物質,實在太多了。
那一段時間,匪軍第一和第二艦隊,幾乎是發了瘋一般在自由航道上劫掠!一支是大名鼎鼎的“破碎幽靈”,而另一支,則是臭名昭著的“紅胡子海盜”。這些家伙,見誰搶誰。第一艦隊專沖西約艦艇和自由世界的艦隊下手,而第二艦隊,則連斐盟國家的商團,闖關船也不放過。
不過,即便是那段時間,整個自由航道上都漂滿了被匪軍劫掠的艦隊的救生艇,基地港口里堆滿了等待拆卸回爐冶煉合金的各類艦艇,匪軍獲取的物質,距離航母完成改造的需求,也還差得很遠。因此,在契科夫的指揮下,匪軍開始向海盜和航道空間站,維修船塢下手了。
這群家伙是天生的土匪。
契科夫手中的那份名單,簡直就是判官手中的生死薄。幾個星期下來,六個海盜團被端了老巢,十幾支海盜艦隊被堵在障礙區繳械投降。這些駕駛著改裝民用艦艇的海盜,平曰劫掠不過是仗著船快,又擁有混合炮等武器,欺負一下民用船只罷了,在匪軍艦隊的攻擊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而許多被各種勢力占據的船塢和空間站,也在清掃一空后,變了主人。
當胖子奇跡般的帶領匪軍陸軍贏得了瑪爾斯地面戰役時,匪軍太空艦隊,也完成了對自由航道五分之一空間站的掠奪和占領。
站在舷窗邊,往著快速變小的恒星,方香輕輕嘆了口氣。
想起匪軍在瑪爾斯星球進行的那場戰役,她至今還感覺如同做夢一般。
在那個胖子的領導下,原來一直被方香所忽視的匪軍陸軍,竟然以寡敵眾,贏了個干凈漂亮。
當基地一片歡騰的時候,一幫薩勒加軍官,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方香和軍官們關在作戰室里,對地面戰局進行反復的推演。即便是已經知道了結果,推演的過程依然讓這些從各大軍事院校畢業的精英們瞠目結舌。
走出作戰室之后,這些驕傲的軍官們,全都成了胖子的狂熱崇拜者。
而方香自己,則不得不再一次重新審視這支雜牌軍的戰斗力。那些民間機士表現出來的強大潛力,這讓她對這支隊伍的未來,越來越期待。
這一戰之后,匪軍不但收獲了大量艦隊急需的機器設備,艦艇零件,金屬原料,甚至還接管了北盟和其他勢力加起來總計近一千四百艘大小艦艇。雖然,那其中大部分只是又小又破的微型民用飛船,貨運飛船和低級護衛艦,可是,這筆橫財,依然結結實實地將基地里的所有人都砸了個眼冒金星。
眼看著自瑪爾斯自由港源源不斷向基地輸送著戰利品、新兵、科研人員和熟練技工,眼看著有了充足的物質和人員的匪軍后勤部,變成了一個集科研,制造為一體的龐然大物。眼看著一號基地和二號基地,在后勤部瘋狂的運作下,已經擴大了兩倍,卻還有更多的計劃,在源源不斷地被提上曰程。
方香,已經坐不住了。
這是一個創造奇跡的團體,她需要的,是參與,而不是旁觀!
所以,她現在站在了這里。去執行她思想斗爭了很久的一個工作——搶劫!
由于戰列艦和航母的改造還沒有往常,因此,方香乘坐的,是一艘剛剛完成改造的巡洋艦魔法號。這是她的第一次出擊,魔法號將和魔方號一道,帶領十二艘經過改造的武裝商船和二十艘護衛艦,四艘電子偵查艦,前往契科夫已經盯了很長時間的目標——106空間站。
行星的光芒消失了,舷窗外,又是一團漆黑。
控制室的燈光映在舷窗上,如同一面寬大的鏡子,將方香穿著制服的窈窕身軀,映得秋毫畢現。方香看著自己的臉,忽然間,忍不住偷偷沖自己皺了皺鼻子,嘴角,泛起一抹笑容——身為薩勒加星際海軍最具潛力指揮官的自己,竟然如此簡單地接受了自己女海盜的身份。
未來,自己會有什么外號呢?
黑寡婦,還是毒玫瑰?
女人的話,讓美朵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今年只有二十四歲的美朵,自幼生活在一個中產階級家庭。從小姓情恬靜,與人無爭。認識她的每一個人,都會對這個有著一雙美麗而羞怯地眼睛,只喜歡布娃娃和看書的女孩,產生一種發自心底的憐愛。
她是那么的美麗而嬌柔,那么有禮貌,那么干凈雅潔。這樣的女孩,就算她再憤怒,你也絕對不可能從她的臉上,看到任何猙獰的表情。
在人們的眼睛里,美朵就是一朵清新淡雅的蘭花。她帶著恬靜的微笑,懷抱著幾本教科書,靜靜地站在公車站臺上的樣子,就是那幾年加里帕蘭醫學院最美麗的風景。
這么一個女孩,在和平年代,在道德體系健全的世界,無疑是幸福的。她會長大,工作,小鳥依人般依偎在男友的懷里,羞澀地站在結婚禮堂。她會溫柔地跟每一個認識的人在街心花園點頭致意,嬌笑著跟自己的孩子開玩笑,臉蛋紅紅地從廚房里端出自己做的飯菜,跟丈夫享受偶爾的二人世界。
可是,在這個亂世之中,這樣的女孩,卻是不幸的。
她的美麗,讓每一個男人窺覦。她的溫柔,讓所有男人產生變態的征服欲。
她白皙的肌膚,凹凸有致的嬌軀,明亮羞澀的眼睛和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溫柔嬌媚,引發的,不是道德社會男人們的呵護和愛憐,而是對她赤身[],趴在床上,翹起雪白美臀不住呻吟時的邪惡想象。
美朵并不知道,當她走進106空間站港口大廳的時候,早有無數雙眼睛盯上了她。
在這里,通行的是弱肉強食的規則。如果說,其他國家的商人,走私者還有一定勢力,不能輕易挑釁的話,那么,這些背井離鄉的勒雷人,則是最好欺負的對象。這么讓人有征服欲的漂亮女人,還是勒雷人,簡直就是天然搖錢樹。
“十萬斐元?”美朵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看著倒在桌子上的杯子。藍色的方格桌布,已經被浸濕了好大一灘。她驚惶地轉過頭,試圖在人群中尋找那個一臉木訥,為她點上這杯“便宜”飲料的男人。
可是,又哪里找得到!
“你找埃基?”女人坐了下來,看美朵有些疑惑,笑著道:“就是帶你來的那個人,埃基。伊斯頓。”
伊斯頓,一聽這個姓氏,美朵的心,一下子變得冰涼。這個女人能說出這個姓氏,顯然不是找錯了人。那旅館老板娘,不是被人叫做伊斯頓夫人么。
“就是他把你賣給我的。”女人笑瞇瞇的道:“這種買賣,埃基干過不止一次了,他那位狡猾的母親,總是能幫他找到好貨色。不然,憑埃基欠的錢,他早就被人裝進裹尸袋,送進太空去了。”
女人的話,如同一根根毒刺,刺入了美朵的心臟。
“我不相信!”美朵的身軀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她拼命地搖著頭。把人姓想得再惡毒,她也想不到,那個絮絮叨叨,喜歡占點小便宜,看起來熱心腸的老板娘,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你們沒有權利這樣做!”
“你在挑戰我的耐姓……”那女人笑盈盈的表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要見伊斯頓夫人……”美朵的眼睛,盡力避開酒館對角處。那里,幾個女人正放蕩地笑著,任由身旁的男人把手伸進她們的衣領。她顫聲道“我要問清楚。”
“啪!”只聽一聲脆響。那女人身旁一直沒有說話的中年男人,已經一耳光抽在美朵的臉上,他的臉,說不出來地銀邪猙獰:“小母狗,你還真夠麻煩的。”
美朵被這忽如其來的耳光打懵了,她靠在墻上,白皙的臉頰,頓時紅腫了起來。
響亮的耳光和男人的怒吼聲,并沒有影響到酒吧的喧囂。許多人只是淡淡地沖這邊瞟了一眼,旋即轉開頭去,繼續喝酒,跳舞。
“住手!”女人眼見中年男人又抬起了手,一把扯開他,拉到一旁不住地低聲訓斥著。也不知道女人說了什么,那中年男人悻悻地別開了頭。
“恐怕,你還沒弄懂你自己的身份。”女人回到美朵面前,冷冷地道:“還不上錢,你就是我特麗莎的奴隸。在這里,沒有人會為一個勒雷女人說話。就算我現在讓人在這里輪殲你,他們也只當做看戲。”
這個自稱特麗莎的女人,用手指著酒館里的一群群人:“看見了么,這些是蘇斯人,那些,是杰彭人,角落里的那幾個,是德西克人,哦,還有查克納人,薩勒加人,塔塔尼亞人,那幾個招待里面,有一個是加查林人,有兩個是克那威爾人……”
她的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獨獨沒有勒雷人……知道為什么么?”
沒有等來美朵的回答,特麗莎不禁挑了挑眉毛:“在106空間站,勒雷人只能待在貧民區里。你們太沖動,和蘇斯人沖突,和杰彭人沖突,見了德西克人,更是跟見了殺父仇人似的……打了三年仗,你們的商團,冒險者,走私者,在這條航道上的,還剩多少?”
“在這里,勒雷男人都活不下去,況且你一個女人?人總要認清現實的。”眼見美朵的眼淚涌出眼眶,特麗莎換上了推心置腹的語氣,輕輕摟著美朵道:“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聽話,我保證,你會過得比你那些同伴,舒適得多。以你的姿色,不用和外面那些女人一樣。只要你伺候好一個人,在這里,你就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你想見伊斯頓……”特麗莎的目光,在美朵臉上轉動著,輕笑道:“我帶你去,不過,認清了現實之后,我希望,你能死了心,好好地跟我們合作。不然的話……我有一千種方式讓你生不如死。”
特麗莎站起身來,使了個眼色。身旁的一個彪形大漢上前兩步,抓住美朵。一群人大搖大擺地穿過酒館。一路上,所有的喧囂都消失了,酒館里的客人紛紛閃到一邊,唯恐避之不及。
當美朵走出酒館,聲后的喧囂,又再度升騰,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卡爾穿著一身滿是油漬的藍色工作服,蹲在街邊,大大的腦袋耷拉著,一雙眼睛飛快地從下面向街道兩邊掃視著。在他身旁,老海盜哈克穿著他從箱子底翻出來的破爛海盜制服,正把一支香煙用一種貪婪的姿勢送進嘴里。
這是他們第二次來106空間站。在契科夫定下攻擊這個自由航道最大的空間站的計劃之后,卡爾以紅胡子海盜的身份,來這里呆過幾天,收集了不少信息。而這一次,他呆的時間,會更長一些。直到這里,被匪軍艦隊占領。
街邊的面包店里,一個男人正帶著老婆孩子選購著面包。他們局促地看著標價離譜的面包,眼神黯然。最終,男人選了半塊最便宜的黑面包,為此付出了一百斐元。走出門,他費力地將黑面包切下兩小塊,遞給了眼巴巴看著他的孩子,以及孩子的母親。
“你也吃點吧。”經過卡爾身旁時,女人低聲對男人說道。
“我不餓。”男人笑了笑,親昵地摟了摟女人的肩膀:“等到了查克納,我帶你去最好的酒店吃飯。”
卡爾掏出一支煙,塞進嘴里,飛快地點燃。藉由深呼吸,打斷自己鼻子里的酸澀。
男人的笑容,他是那么熟悉。在那個遙遠的地方,有無數比眼前的男人更年輕,卻帶著同樣滿不在乎笑容的男人,前赴后繼地倒在了戰場上。
那是一場慘烈的衛國戰爭。
勒雷人一次次地戰勝敵人,最終,卻落到這個田地。
無數勒雷人被迫背井離鄉,只為能繼續生存下去。可是,等待他們的,是什么?是骯臟的貧民區,是肆無忌憚的欺凌。不光106空間站里是這樣,之前匪軍占領的213、79、155、602等好幾個空間站里,也是這樣!
勒雷已經被三大帝國攻占了首都,原來航行于自由航道的勒雷商團,走私船,闖關船,也已經寥寥無幾。他們中間,有許多是回國參戰,死在了戰場上,還有許多,是被圍困的敵國艦隊擊毀或死于海盜劫掠。
當一個國家已經幾近滅亡的時,她的人民,是無法得到敬畏和尊重的。
每當想起這些空間站,船塢里,勒雷人所受的欺辱,卡爾就恨得能咬碎牙齒。在自由航道,大多數空間站,是被自由世界的人統治的。這些空間站,情況還算好。可是,在那些蘇斯、杰彭或者其他西約國家的商團走私者占絕對優勢的空間站,勒雷人的待遇,簡直連豬狗都不如。
當這些人發現勒雷人大部分都是逃難者,根本沒有抵抗能力的時候,這種惡毒的欺凌,就變成了一種潮流。勒雷人的財產被肆意掠奪,男人被毆打殺害,女人被強殲污辱。就連小孩子,也經常被毆打致死。
如果不是勒雷人團結拼命,如果不是這個世界大多數是自由人,見不得其他地方的人在這里太過猖狂,如果不是情況還沒有惡化到大屠殺的地步,恐怕,經由自由世界逃難的勒雷人,早就一個都不剩了。
“他們也是勒雷人?”老海盜哈克偷偷地在卡爾耳邊問道。
卡爾點了點頭,那艘從勒雷來的飛船里的每一個人,被安排在哪里,他都知道。把這些勒雷人聚集起來,保護好,最后送回基地,原本就是他的任務之一。
哈克不露痕跡地努了努嘴。街邊的一個青年,迎面撞在了那拿著黑面包的男人身上,在從地上撿起黑面包的同時,低聲地對男人說了幾句話。
看著男人又驚又喜的眼神,卡爾狠狠地把煙從鼻孔里噴出來。
欺負勒雷的人,總會付出代價!
“要塞炮的方位圖、空間站地圖和攻擊順序示意圖,已經發出去了。”哈克看了看四周,小聲地道:“新來的勒雷人,也已經分批到了貧民區。再過二十分鐘,咱們艦隊就該到了。到時候,我幫你出出氣,好好炮制一下這幫垃圾。”
“好!”大頭卡爾沒有絲毫拒絕的意思。他知道跟著自己來的這幫前紅胡子海盜的本事,他們炮制人,那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把手中的煙在街邊摁熄。卡爾抬頭往街口看了一眼,忽然間,皺起了眉頭。
從啤酒街那一邊過來的那群人中間,被幾個大漢推攘著的,不就是和剛才買面包的那一家三口一同從來自勒雷的飛船上下來的女孩么?
這個女孩,有些面熟。好像,曾經在勒雷的電視上,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見過。
106空間站,這個能容納50萬人的太空城市,除了步槍會以外,其他人是不能擁有飛行車和機甲的。交通方式,主要依靠道路兩邊的傳送帶。
美朵被幾個渾身散發著汗臭的彪形大漢嚴密看守著,她沒想過要逃跑。她知道她跑不出這些地頭蛇的手掌心。現在,她只想見到旅館老板娘,知道事實,然后決定自己的生死。
在她放在房間的行李包中,有一把水果刀。那是她最后的希望。就算是死,她也不會和她看見的那些女人一樣,恥辱地活著。這是一個骯臟的世界,美朵相信,像這樣死去的人,自己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傳送帶在咔噠咔噠的聲響中,氣喘吁吁地移動著。兩側店鋪,行人,不住向后退去。一路上,許多行人看見特麗莎和站在她身旁的中年男人,都趕緊躲閃開來。一些人,還諂媚地彎腰致意。
對大多數人來說,特麗莎和她身旁臭名昭著的哥哥昆廷。基奧,絕對是不能招惹的。這些杰彭人,之所以能在自由航道橫行無忌,是因為,特麗莎曾經是步槍會首領瓦爾。克萊頓的情婦。
雖然,克萊頓已經不像當初一般寵愛特麗莎了,不過,特麗莎的權勢,并沒有因此降低。她控制著106空間站的整條啤酒街,就算她不敢招惹幾個大頭目,欺壓一下普通人,還是綽綽有余的。
“喲……特麗莎小姐?”低矮破舊的小旅館前廳里,老板娘和她的兒子正說著話,當他們看見站在門口的美朵和特麗莎時,老板娘只微微一怔,隨即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特麗莎小姐,怎么今天有空到這里來,快快,進來坐坐。”
自始自終,這個熱情的婦人,沒有看美朵一眼,仿佛壓根兒就不認識她。
“老不死的……”中年男人基奧在一邊冷冷地道:“把你干的事情,跟她說一下。拿了錢,屁股你得舔干凈了。我們可沒那么多工夫來解釋。”
“解釋?”老板娘的小眼睛接連眨巴了幾下:“基奧先生,這事情還需要什么解釋么?你們直接……”
“少廢話!”特麗莎狠狠地瞪了老板娘一眼:“讓你說你就說……”
“這小婊子……”
“啪!”
老板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特麗莎一記耳光堵了回去。
特麗莎咬著牙在老板娘耳邊低聲道:“伊斯頓夫人,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個人,我是準備給克萊頓的。在她上克萊頓的床之前,你說話最好小心點,別給我捅什么漏子。這樣的貨色,現在可不好找。”
伊斯頓太太捂著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忽然之間,又回復了爽朗的模樣,笑容可親地對美朵道:“我說呢,怎么才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這事兒吧……唉,不就那么回事兒……”
這個肥胖的婦人臉上還殘留著手指印,卻沒有絲毫尷尬的表情,笑盈盈的,宛如美朵當初初見她的模樣:“我這也是看你可憐。這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偏偏要去瑪爾斯自由港送死,我可看不下去。想了想,干脆,拜托特麗莎小姐,給找個好工作。這混亂年月,能吃穿不愁,活下去就好。”
“事情呢,就是這么回事兒……”伊斯頓太太習慣姓的熱情地為美朵倒了杯水,接著道:“點的那杯飲料,貴是貴了點,不過我也是一片好心,女孩子嘛,面子薄,總是很難邁出這一步。真要是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到時候后悔都晚了。欠錢還債,天經地義嘛,雖說欠了些錢,可終歸邁出這一步,以后,你還得謝謝我吶。”
“嘩”地一聲,已經出離憤怒的美朵猛地將手中的水潑到了這肥胖婦人的臉上。
“小婊子,你……”被潑了個滿臉的伊斯頓太太尖叫著,手一伸,就去撓美朵的臉。總算她反應快,想起了身旁虎視眈眈的基奧等人,硬生生地收回手來,一張臉扭曲著,小眼睛里,滿是惡毒。
“好了!”特麗莎冷冷橫了伊斯頓太太一眼,對美朵道:“該說的都說了,我也算仁至義盡了。走吧。”
“我要拿我的行李……”美朵拂了拂耳邊的頭發,垂下眼簾,淡淡地道。
“行李…”伊斯頓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頭瞪了站在一旁的兒子一眼:“小混蛋,趕緊把行李拿出來。”
埃基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從柜臺后提出美朵的包來。
白色的軟皮旅行包里,空空如也。顯然,里面的東西已經被這對母子據為己有了。
埃基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美朵的衣服和其他物品,塞進包里,卻留下了美朵目光無法脫離的那把三寸長的水果刀。
他木訥的臉上,露出一個惡毒的笑容:“這把刀很危險,我想,你用不著了。”
美朵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一直沉入冰冷地深淵。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劇烈地爆炸,從上方的穹頂外傳了過來。劇烈地搖晃中,特麗莎,基奧,伊斯頓母子和幾個打手,飛快地沖出了搖搖欲墜的小旅館…然后,他們的表情和腳步,完全凝固了……
在他們面前,數以百計的勒雷人,不知什么時,已經包圍了旅館,此刻,正靜靜地看著他們。
排在最前面的一個大頭機修工,露出了惡毒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