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抗擊疫情標語:防疫道路千萬條,接種疫苗第一條!
一住筆÷趣♂樂
永慶公主冷笑一聲,起身說道:“部屬所為便能證明是已離職赴任的楊浩授意?不嫌有些牽強?難道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是出自爹爹的手筆么?”
永慶公主一句話,趙匡的臉登時由關公變成了包公,永慶公主還不罷休,尖牙俐口繼續說道:“一家人好端端的過年,爹爹一腳便踢得全家人不痛快,好本事啊,你何不取出盤龍棍來耍耍威風?”
趙匡氣得額頭青筋如蚯蚓般賁起,一條條突突亂跳,眼看就要從包公變成瘋瘋癲癲的濟公。皇后宋氏一見大驚,生怕官家氣怒之下不知輕重打傷了公主,連忙喝道:“永慶,你怎么這樣同自家爹爹說話,還不快向爹爹賠罪?”
永慶公主哼了一聲,倔強地扭過頭去,就是不肯賠罪。眼見趙匡氣喘如牛,皇后宋氏急忙向皇帝告一聲罪,上前拉住永慶便走。趙德昭、趙德芳兩位皇子如今一個二十一歲、一個十二歲,俱是恭良溫順的少年,遠不及永慶潑辣,一見皇后娘娘扯了公主離開,二人忙也退了出去。
趙匡像一頭暴怒的野獸,在殿中憤怒地踱來踱去,最后走到書案后坐下,一手據案,胸膛起伏,仔細想想,余怒不息,順手一揮又將桌上文房四寶盡皆揮落于地,駭得那小黃門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去撿東西。
“出去!滾出去!”
趙匡看看實在沒有東西可丟了,順手扯起屁股底下裹了黃綾的坐墊向那小黃門拋去,唬得那小黃門連滾帶爬退出了大殿,趙匡目欲噴火,渾身顫抖,他的確被女兒那一句質問刺激的暴怒不已,卻不知滿腔怒火該向誰人去發。
每個人都有他的逆鱗,真龍天子的逆鱗更加不可去觸,可是真的有人去碰了,他卻不知該向何人發泄這怒火,即便他是富有四海的一國之君,這時心中也只有一種無力和悲傷的感覺。
是的,普天下人,千夫所指,都說是他策劃了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把那孤兒寡母趕下了臺。他趙匡英雄一世,這卻是他人生道路上最大的一個污點。但是,他知道,那不是他干的;趙普、高懷德、石守信一班人也知道,那不是他干的;他的家人都知道,那不是他干的。可那又如何,能辯與誰知道?他如今就坐在龍椅上,這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趙匡頹然坐回椅上,無力地搖了搖頭。
其實下屬不經授意,擁立上官之舉早已有之。這種風氣要從唐玄宗末年安祿山造反之后說起了,那時候,大唐朝廷開始無力控制四方藩鎮,天下各路節度使尾大不掉,目無天子,把大唐江山搞了個烏煙瘴氣。
朝廷上,宦官們可以任意廢立李世民的子孫;地方上,藩鎮節度使們擁有自己的私人軍隊和國土,他們可以不服從朝廷的調遣,自立于一地,形成事實上的獨立王國。大唐天子儼然成了春秋末期的周天子,成了一個名義上的共主,成了各路節度使手中的一件道具。
每有節度使死去,大唐皇帝還是會派欽差中使到軍中巡視,但是新立的節度使,是不可能出自于天子的選擇,那些節度使的部屬們會推選一個能夠代表他們利益的新的節度使出來,大唐天子只能順手推舟,冊封一番以使他顯得比較“名正言順”而已。
于是,各路節度使的部下為了重新洗牌,對掌握的權力進行一番再分配,時常擅行廢立之權,往往殺一帥,立一帥,有同兒戲。曾經逼得大唐天子狼狽不堪的節度使們嘗到了他們自醞的苦酒,也成了他們手下手握重病的大將們手中的一枚棋子。
這種風氣延續下來,到了五代時期,就由大將廢立節度使變成了大將廢立皇帝,軍人們之所以喜歡擁立大將稱帝,是因為每擁立一個新皇帝,有功的將校們就會得到升遷,事成則大家升官發財;事敗,自有那被擁立的冤大頭全家扛黑鍋。這種升官途徑比戰場廝殺同強敵對抗風險小多了,他們自然樂此不疲。
在趙匡之前,并不想稱帝而被部下強行擁立的大有人在,這些人的經歷,完全可以作為趙匡并未策劃陳橋兵變的一個佐證。可是,傳播這謠言的,本就是對他不懷善意的,誰會提起影響謠言真實性的史實例子呢?
石敬塘做河東節度使時,他的部下就在他率兵出征時突然嘩變,向他高呼萬歲,意欲擁他為帝,這些將校和后來擁立趙匡的將領手法就是如出一轍。石敬塘當時大驚失色,急忙下令斬殺為首的三十多名將領、親兵以表示自己的忠誠。他后來的確是做了皇帝的,但是那時他縱有心自立,也因準備不足而在韜光隱晦,這從他當時的反應就可以看的出來,這些將士搞“皇袍加身”絕非出自他的授意。
再有后晉大將楊光遠率兵至滑州時,也有將校突然要擁立他為帝,老楊怒斥他們:“天子豈汝等販賣之物?”須發飛張,聲色俱厲,這才喝止了他們的蠢動。大將符彥饒在瓦橋關守戌時,亦有部將欲“擁立”老符。老符佯允,卻暗伏甲士將這些人盡數殺光。
后唐時,楊仁晸率軍出征時,士兵要要擁立他稱帝,這個老楊也是忠臣,堅決不肯做皇帝,他的部下已無退路,干脆把心一狠,連楊仁晸也殺了,再推出一個有人望的將軍來,那個將軍也不肯當皇帝,于是再殺,然后把這兩個將軍的人頭往第三位將軍趙在禮面前一丟讓他自己選擇:“要么當皇帝,要么當死鬼!”趙在禮無奈,只得稱帝,只是叛軍力弱,不敵平叛的朝廷大軍,最終沒有成功而已,否則他就是另一個趙匡了。
還有后唐明宗李嗣源,他率兵征討叛軍到了魏州城時,所部嘩變,與魏州叛軍會合,共同擁戴李嗣源稱帝,李嗣源起初并無反意,還偷偷逃出了自己的軍營,只是當時事態已成,此時回到朝廷表忠心也難逃一死,于是在家眷勸說之下將錯就錯稱了皇帝。
這些發生在趙匡之前的事實,雖不能證明趙匡沒有自立之心,但是卻可以證明將校不與主帥商量,造成既成事實逼迫主帥自立是有著“光榮傳統”的,陳橋兵變就一定不是這樣的情形嗎?
更何況,趙匡在陳橋兵變前后的種種表現,也足以證明他并非“陳橋兵變”的主謀。首先,柴榮死的早,他的兒子柴崇訓繼位時才七歲,當時天下還未大一統,諸國林立,互相征伐,這樣一個少年天子濟得甚事?大將們能安心、會馴服么?他們起了擁立新主之心實屬正常。而未必是掌握軍隊的主帥自己起了反心。
此外,當時趙匡掌握著后周最精銳的軍隊,整個開封城本來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的結拜兄弟“義社十兄弟”都是后周的大將軍,他要武力稱帝輕而易舉。他要脅迫小皇帝搞個“禪讓”也是易如反掌。以他的實力,他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小皇帝夭折,讓柴氏失去所以繼承人,然后被公推稱帝。
那樣的遮羞布,絕對比先派人謊報軍情,說契丹來犯,然后領兵出去轉一圈再殺回來,搞一出比直接篡位或者玩“禪讓”還要丟臉的“黃袍加身”丑劇更高明。雄才大略、足智多謀的趙匡會愚蠢到選擇這種無聊的下策么?
再者,誰也不能否認,趙匡極重親情。做皇帝之前是如此,做了皇帝之后還是如此,他的一生都是如此。如果說他稱帝以前這么做是以偽善蠱惑人心,那他做了皇帝之后就沒有必要一如既往地繼續這么做,他是真的極為重視家庭和親人的一個皇帝。
然而,陳橋兵變的時候,他的家人在哪里?
他上至老母下至妻兒,全家老少都在開封城里,而且正在若無其事地去廟里上香,兵變的消息一傳回城,忠于小皇帝的宰相大人便派兵去抓他全家,若不是廟里的和尚起了憐憫之心將他們藏起,趙匡全家老少都要被一網打盡了。如果是趙匡親手策劃了這次兵變,他有必要把親人留在城里冒這個險嗎?
可是,帝王自有帝王的尊嚴。他能放下身段,在他稱帝已成事實的情形下,腆顏向天下人解釋當初這事并非出自他的本心嗎?又有誰會相信他的解釋?盡管他的部下為了榮華富貴玩了一出“先斬后奏”,盡管這件事的的確確不是出自他的授意,但他是這件事的最大利益獲得者。夫復何言?
他對“害”他背黑鍋的人真的很不錯了,亂世之中,柴宗訓那個七歲的小娃娃是注定了守不住這份家業的。沒有趙匡,也一定會出現個李匡劉匡,披上黃袍的趙大算是個厚道人,沒像別人稱帝一樣大肆屠殺先帝家族,也沒有像一些開國皇帝一樣玩狡兔死走狗烹的把戲大殺功臣,他厚待柴氏后人,他杯酒釋兵權,把那些對他有擁戴之功、但是將來未必不會重演他稱帝一幕的大軍閥們革了軍權,封高官賜厚祿回家享福。他勵精圖治,十年前東征西殺,掃蕩天下,如今大宋政治穩定,經濟發達,軍事強大,已經超越了原本國力遠勝于后周的南唐,成為最有希望一統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的朝廷。
可是,他能改變天下的格局,他能改變億萬百姓的生路前程,唯獨自己背的這個黑鍋,他沒有辦法去改變,他只能咬著牙隱忍,讓這個黑鍋一千年、一萬年地傳下去,事實真相將湮滅在歷史長河之中。
帝王,也有無力回天的悲哀。
然而那個楊浩呢?
他真的不知情?
這件事真的是他的部下自作主張搞出的把戲?
思及自己的經歷,趙匡不禁猶豫起來。
如果是楊浩一手策劃了這一幕,此人該死。如果他是冤枉的,那么……趙匡目光閃動,時而深思,時而蹙額,那一腔殺氣猶存,怒火卻漸漸冷卻了下來……※※※※※※※※※※※※※※※※※※※※※※※※※※※夜色朦朧,楊浩輕車簡從,悄然過朱雀門街,自麥稍巷口向左一拐,停在保康門一處豪宅前面。這是三司副使羅公明的家門前。
拜匣已由門子呈了進去,送的禮是上好的文房四寶一副,玉石棋盤、棋子一副,此外還有一些西域特產。
三司使是大宋掌管財政的最高長官,總管國家財政,地位僅次于中書、樞密兩府,號稱“計省”,三司最高長官三司使被稱為“計相”,地位略低于參知政事,羅公明是三司副使,其實職權已是極高。
楊浩的官位低微、再加上朝廷目前對他的態度微妙,照理說,這樣一位高官要見他恐怕會猶豫再三,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很快就有人打開大門降階相迎了。出門相迎的人是羅公明次子羅克捷,羅克捷三十出頭,眉目與羅克敵依稀相似,只是成熟穩重了許多。他與楊浩輩份相當,且尚未入仕,由他出面,顯然羅副使是肯以故舊友人之誼接見,二人互通名姓,寒喧一番,便由羅克捷引著楊浩直入后堂。
羅家大宅不算很大,東京城人口眾多,房舍鱗次,高低寬窄相間,建筑十分密集,可謂寸土寸金,羅家大宅比起霸州丁家可以在西北廣袤土地上圈地二十余畝,建的深宅大院要小的多,但是顯然經過高手名匠精心設計,一樹一木、一亭一橋都精心設計,有效地利用了每一分空間和土地,處處品來皆見風景。
此時天色已晚,楊浩也無心鑒賞,前邊兩個家人提著燈籠,羅克捷與楊浩一路說著話兒,繞過一個冬雪覆蓋的庭院,便到了西北方一個幽靜雅致的書屋。
羅克捷在書屋廊下站定,躬身道:“父親,和州防御使、右武大夫楊浩大人到了。”
房中稍靜片刻,一個清朗的聲音道:“請進。”
羅克捷向楊浩微微一笑,肅手相讓,楊浩舉步進了房中,只見一位身著便袍布巾的清瘦老者正從書案前站起,楊浩不及細看,連忙趨前一步,長揖施禮:“晚輩楊浩,見過羅公。”
“賢侄不必拘禮,來來來,快快請坐。”
楊浩一揖而起,這才抬頭微微打量,只見這位號稱政壇不老松的羅公面容清瞿,精神矍鑠,三綹花白的胡須,一張端正的面龐,兩眼微微露出蒼老之眼,但眼神溫潤卻不失神采。
羅公明也在打量楊浩,上下看了幾眼,眸中微微露出悲戚之意,他再度讓座,讓楊浩在客位坐下,下人迅速呈上香茗,羅公明這才有些傷感地道:“老夫與賢侄素未謀面,不過早在邸報上獲悉賢侄的消息……”
他微微一頓,又道:“西北遷民一事,賢侄在奏表中推功攬過,對小兒大加贊揚,他有你這樣的朋友,老夫十分欣慰。”
提起羅克敵,楊浩的雙眼也有些濕潤,他將自己與羅克敵共擔重任,自奪節改命時起,一文一武,相輔相助,歷盡坎坷直至逐浪河畔,為拒追兵,羅克敵率三百死士橫刀力抗三千鐵騎的事情說了一遍,羅公明聽得老眼微紅,暗暗轉頭拭去頰上兩行老淚。
這些事說罷,兩人之間的生疏感已然不再,羅公明對他的神情也親切起來,隨即二人便談起楊浩繼續率人西行,扎根蘆嶺前后的事,羅公明捻須聽的十分入神。
楊浩此來,只是想拜見一下羅克敵的家中長輩,以盡子侄之禮。羅公明既然號稱歷五朝不倒,政壇長青,此人為官必然趨吉避兇,十分謹慎。自己如今的身份十分微妙,他肯不避嫌疑,開門接納,已是難能可貴,楊浩并不想讓他為難,從他那里探問一些官家的態度,或者向他討教朝覲之禮、存生之道。
所以二人聊了大約一個時辰左右,楊浩見羅公明微微露出疲態,便即起身告辭。羅公明見他如此爽快地告辭,不覺有些詫異,他仔細看了楊浩兩眼,眼中微微露出笑意,起身說道:“賢侄車馬勞頓,剛到京城,早些回去歇息也好。以后你我同殿為官,相處的時日還長著呢。”
他微微一頓,又道:“官家出身行伍,最喜豪邁直樸之輩,賢侄亦出身行伍,在西北所為,可圈可點,今既入朝,必受官家青睞。但朝廷之上比不得西北,賢侄還年輕,血氣方剛,驟至高位,難免為庸碌者所忌,正所謂皎皎者易污也。今后為官,賢侄還當小心為慎,做事么,曲直并用,內方外圓,方能容人,亦為人所容。如此,則安身立命、報效社稷,兩相益彰了,呵呵。”
楊浩心中一動,知道這番話才是對他最重要的點撥之語,只是這老狐貍說的太過含糊,一時之間難以揣摩話中真意,他只得強行記下,當下行禮如儀,再度告辭,羅公明親自將他送到書院門口,仍由次子羅克捷送他出去。
楊浩坐在車中,反復思量羅公明說的話,一路盤算著到了自己所住驛館,剛剛下車,便有一名侍衛向他耳語幾句,遞過一封密札。楊浩持了密札返回內室,在燈下打開密札一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由于他的信息網現在主要布及西北地區,越到中原,信息網越是稀疏,而且他一路行來,無法掌握他每時每刻的具體行蹤,所以“飛羽”送來的消息,竟滯后于朝廷的四百里加急快馬,有關“倒程”一事,現在才送到他的手上。
楊浩對帝王心術也不甚了了,但是這些天他搜集了大量有關趙匡為人處事方面的資料,對趙匡的脾氣秉性,遠比蘆嶺州諸人要了解的多。這個計劃,的確能夠把程德玄擠走,哪怕它漏洞百出,然而也正因為它漏洞百出,項莊舞劍之意太過明顯,很難想象趙匡得知消息后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會對自己報以什么樣的看法。
這個對手太強大了,他不同于折御勛、不同于李光儼,也不同于橫山諸羌頭人,如今自己就在開封城里,自己就是大宋的一個臣子,趙匡若是對他起了殺心,有一百個理由、一萬種方法讓他死得不能再死。天子一動心思,甚至不需下令,就會有無數揣摩上意的人,去絞盡腦汁,羅列無數冠冕堂皇堂的罪名加諸他楊浩的身上。
第二天,楊浩爽約,沒有帶著姆依可去逛東京城,他整整一天足不出戶,始終悶在房里,坐在桌前苦思冥想,姆依可端茶送飯進去時,只見他鋪了一桌子的紙,寫幾個字,端詳一番便團掉再寫,弄得房中狼藉不堪。姆依可不知道老爺為了什么事煩惱,駭得大氣也不敢出,只偷偷撿了一張出來給穆羽看,只見上面寫的是脾氣點點點,性格點點點,愛好點點點……,二人認得字卻不認得省略號,一時相顧愕然。
第二日傍晚,楊浩終于振作了許多,屋中也不再亂丟雜物,但是燈火仍舊很晚才熄滅,隔著窗子,穆羽和姆依可站在廊下看著,只見楊浩在房中踱來踱去,時而仰頭如望明月,時而低首沉吟不語,廊外大雪飛起,迷迷茫茫一片,兩人的心中也是一片迷茫,不知道老爺倒底有什么心事。
第三日一早,姆依可放心不下,大清早的就躡手躡腳打開了楊浩的房門,推門一看把她唬了一跳,只見楊浩早已起床,不但洗漱已畢,而且正在穿衣。床上攤著一個包裹,里邊是內侍副都知顧若離來傳旨時帶來的朝廷頒賜的朝服。
一見她來,楊浩大喜,忙道:“月兒,來來,快快幫我穿上朝服,這些衣服太過麻煩。”
姆依可見自家老爺恢復了常態,心中有種莫名的歡喜和輕松,連忙進房來幫他梳發穿戴。今日是楊浩回京述職第一次上殿面君,須著最為隆重的朝服。他的朝服是紅衣紅裳,內穿白色絲羅所質的中單,外系絲羅所制的大帶,并有緋色蔽膝,身掛錦綬、玉、玉釧,下著白綾襪黑皮履。
所有的官員穿戴朝服時都是這般模樣,官職的高低主要是以搭配的不同來區別。主要是在有無禪衣(中單)和錦綬是什么圖案。此外的區別就在于頭上的進賢冠是幾道梁,用什么革帶。楊浩的官階應戴三梁冠,革帶用銀,綬用盤雕花錦。
衣著打扮停當,再掛方心圓領,配銀魚袋,戴進賢冠,兩人都是忙出一頭大汗。不過如此打扮令人看來的確更具威嚴,楊浩從姆依可看向自己略帶異樣的目光就能感覺的出來。同時在這個打扮的過程中,無疑對他的心理也會產生一種暗示,讓他對皇權、對將要去膜拜的皇帝,悄悄地產生一種敬畏。
步出房門,楊浩才驚覺昨夜大雪。清新之氣撲面而來,楊浩不覺精神一振:“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罷罷罷,放開胸懷,且去闖闖。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豁出去了,且看這趙大官家有何手段!
楊浩登車,直趨御街,到五門并列、巍峨壯麗的宣德樓驗明身份,入朝房候駕,在這里,楊浩除了羅公明之外誰也不認識,這時也不便上前搭訕,只是手捧笏板,眼觀鼻、鼻觀心,狀如老僧入定,羅公明與同僚談笑風生,瞧見楊浩模樣,也是神色平靜,直若未見待時辰一到,謁者引領百官直趨皇帝聽政的垂拱殿,一路上只見戍卒、衛官站得筆直,一道道宮門銅釘朱漆,墻磚壁縫間鐫飾樓鳳飛云,到處是雕甍畫棟,峻角層榱,曲尺朵樓,朱欄彩檻,極盡皇宮之富麗堂皇。
百官絡繹進入垂拱殿,依帽飾上顯示的官階區別分文武左右排班站定,楊浩這才向文官首位望去。他知道這些官員很多在歷史上都大大有名,可是此時卻一個不認得,也不知道他們的具體官職,但文官首位必是趙普無疑,往那里看看當可知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趙普模樣。可惜,趙普也是面向皇位而立,從這里只能看到他尺長的兩只帽翅,卻不能瞧見他的模樣。
“皇帝陛下到,百官晉見!”
內侍都知張德鈞一聲唱和,百官紛紛舉笏俯身,楊浩不敢怠慢,把袍襟一撩,跪倒在地,悶頭等著有人喊“萬歲”好跟著吼一嗓子。他現在是武官,站在武將班中,左右武將一見他突然矮了半截,都覺納罕不已,一旁有個大胡子武官悄聲說道:“嗨,我說老弟,頭一回見官家吧?”
“昂!”楊浩抬頭,心里還有點納悶兒:“這些人怎么不跪啊?”
那大胡子恍然道:“我說呢,怎么還嚇趴下了,快點起來,免得罪你個君前失儀?”
“啊?”楊浩莫名其妙,怎么……怎么見了皇帝不需要下跪的么?
照理說新賜封的官吏、上殿面試的進士、受了誥命進宮謝恩的官眷等等,都有禮儀司的官員教授他們見君的禮節,其實楊浩也是一點不懂,不過他這個官兒可是做了有一陣了,糊里糊涂的就跑來進宮面圣,根本不曾到有司去學習禮儀,有司官員也把這個官兒給漏了。
原來這大宋的官兒以前上朝見駕連座位都有的,如今雖說是站著,但是見駕長揖即可,如非必要,哪用得著全體行什么跪拜禮,那種滿朝文武齊刷刷下跪的場面,是到了明朝時候朱元璋規定的,而且那時也是小朝會作揖,莊嚴的大朝會時下跪,再后來到了清朝,下跪就成了家常便飯,而且跪的時間短了還不行,所以官員們膝蓋那塊兒都加個軟墊。
這時候楊浩鬧出跪拜禮來,反把其他官員弄得一頭霧水。楊浩想通其中關節,不禁面紅耳赤,急忙爬起身來站定,許多官員見了已竊笑起來。羅公明站在文官列中,瞧見楊浩如此舉動,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眸中卻是閃過一抹笑意:“真是孺子可教也。”
他那里滿心贊許,孰不知楊浩卻是無心之舉,歪打正著。
趙匡唬著臉端坐龍椅上正等百官揖禮,楊浩突然搞出這么一出戲碼來,他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看的一清二楚,一見這個懵懂官兒,他的嘴角也不禁抽動了幾下。只是此時隔的較遠,以前印象也不深,他還沒想起這個不懂規矩的官兒是誰。
楊浩爬起,隨著百官重新揖禮,高聲三聲萬歲,這才如釋重負地歸班站定,張德鈞看看午門傳抄來的官員名札上特別注明今日有還朝見駕的外地官員,這些人是要優先處理的,便上前一步,高聲說道:“新任和州防御使楊浩回京面君,上前見駕,致辭謝恩。”
楊浩趕緊閃身出班,左右官員一看:“喔,敢情楊浩就是這個愣頭青啊!”
楊浩面向龍座長揖一禮,高聲道:“臣楊浩……奉旨還京,叩謝天恩。”
這個時候,他是真的該跪了,可楊浩嘴里說著“叩謝天恩”,卻是彎腰站定,一點也沒有下跪的意思。左右文武大員們見了,許多人便忍著笑扭過頭去,生怕再看他一眼就會笑出聲來。
趙匡本來聽說是他,登時目露兇光,可是一見他不當跪而跪,當跪而不跪,好象根本不懂見駕的禮節,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呆了一呆,揮手止住正欲喝責的張德鈞,緩聲說道:“楊浩,朕御駕親征于漢,遷漢五萬百姓,削漢之根基。你能不負朕望,將這五萬子民平安帶出,朕心甚慰。蘆嶺建州后,卿親力親為,妥善安置百姓,開衙置府,是有大功的。朕提拔你為和州防御使兼右武大夫,卿今后當一如既往,為國效力。”
楊浩一聽,頓時露出感激不盡的神情,他把腰一彎,瞅著手笏大聲說道:“多謝皇上,臣本布衣,躬耕于霸州,茍全性命于西北,不求聞達于朝廷。官家不以草民卑鄙,猥自枉屈,委臣以遷民重任,由是感激,遂許官家以驅馳……”
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趙匡眼睛越睜越大,忽想起楊浩當初的奏折上那比狗爬還難看的字來,再聽他明目張膽地篡改的狗屁不通的《出師表》,滿腔的怒氣殺機登時化作了一聲大笑,當即捧腹大笑起來,再看百官隊列,早已笑得東倒西歪、前仰后合“連《出師表》都敢抄,真是無知者無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