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快眼看書,第九卷鬼哭神嘯朝天號第八一五章神仙們(中),5026
第九卷鬼哭神嘯朝天號第八一五章神仙們(中)
官居一品第九卷鬼哭神嘯朝天號第八一五章神仙們(中)
徐府”后書房。
徐閣老靜靜靠在躺椅上,邊上坐著剛剛向他匯報完的李翔。
聽了今日庭審的情況,徐階蒼聲一嘆道:“不愧是我大明神劍”果真一出鞘便鬼神辟易。”
見元翁還有心情稱贊海瑞”李翔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以他對徐階這么多年的了解,這老頭有宰相城府,沒有宰相氣度,換言之就是心機重,心眼小,現在還能在這兒裝大尾巴狼,就說明事情還在他的掌握。
“可惜啊,就差一點”,甭管心里如何想,李翔嘴上一點沒怠慢道:“這一劍就要傷到那人了。”
“不可惜。再往下審,就得查東廠了,宮里是不會答應的。”徐階搖搖頭道:“現在這火候剛剛好,我們可以照方抓藥……也讓人編排一下我那學生。他向來愛惜羽毛,不需要什么證據,僅憑莫須有的傳聞,就足以讓他坐不住了。”
“那案子還有審下去的必要嗎?”李翔問道:“我看那海瑞是個災星,再讓他折騰下去,還不知又讓他查出什么呢。”
“已經牽扯到內閣,是不能否審了,不然相尊何在,”徐階緩緩點頭道:“但這局棋下到現在”比得就是個耐心,越發不能著急”,說著喃喃自語道:“他應該知道”現在是見好就收的最后機會,那么就該來跟我談。”仿佛為了說服自己,徐階又低聲道:“兩個尚書、一個次輔,就是天大的面子也給足了。他肯定會趁現在占據主動,便來找我談的,以免夜長夢多。”
聽了徐階的話”李翔暗暗嘆息,心說:,元翁果然是老了,總想著息事寧人殊不知人家可是要拼命的……,他不是沒這樣勸過徐階,然而徐閣老都會不以為意道:,師生之間,能鬧到哪里去?最后還不得回到綱常上來。,知道徐階的師生觀念根深蒂固,他也就不愿再多嘴了。
“張太岳那邊怎么辦?”李翔輕聲問道:“他已經來了三趟了”再不見的話,在不好看了。”
“這個,還是等等再說。”徐階垂下眼皮道:“要讓他長個記性……,老夫將來還指著他呢,總不能養一條白眼狼的。”
“是。”李翔輕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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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盤胡同,沈府。
“這算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嗎?”沈明臣拍著手中的審訊記錄問道:“早知如此,何必留那萬倫一條性命。”
“豈能因噎廢食?”王寅淡淡道:“要是沒有萬倫一切一了百了,大帥不就白白犧牲了。”
“是啊。”沈默靠坐在一張暖椅上,雙目微閉”緩緩點頭道:“既然當初留他一條命,我就不怕他胡亂攀咬。”
“怎么講?”沈明臣問道。
“這案子審不下去的。”王寅道:“想往下查,就得查東廠,這已經超出外廷的能力范圍了。”頓一頓道:“退一萬步說,就算查了東廠,也查不到大人身上。”
“但他們可以用猜的”沈明臣道:“猜來猜去,總會猜到大人身上。”
“只能讓他們猜去了。”見沈默眉頭緊鎖”王寅低聲道:“管天管地”管不住別人心里怎么想”但只要沒有證據,就沒人能拿這個說事兒。”
“是啊”,沈默幽幽一嘆道:“這世上最難的,是既當了又立了牌坊……可也擋不住別人的說三道四。”兩人剛要勸慰,卻見他一抬手,睜開雙眼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是從我下定決心后,便注定了的事情,但現在不是深究損失的時候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
“下一步怎么辦?”見大人如此果決,沈明臣和王寅都抖擻精神。
“想把所有黑鍋,都讓李c魂芳來背,連本人都看不下去了。”沈默輕輕搖頭道:“我要上書替他說話!”
“啥?”沈明臣瞪大眼道:“大人要替誰說話?”
“李c魂芳!”沈默展開個空白手本,國朝公文制度:公事用題本,si事用奏本。奏公事者以衙門堂官領銜呈上稱為公折,以個人名義呈上稱為手本。每種奏章行文方式及用紙大小規格皆有定制。現在沈默從抽屜里拿出的,是六扣白柬、長約七寸的折子一看就知道是手本:“不能讓他們,這么欺負老實人!”
“啊都這時候了,您還說他是老實人?”沈明臣感覺跟不上沈默的思路了。
把開墨盒,活動下手腕,提起筆來蘸上墨,悠悠道:“一個人時時老實、處處老實”老實了一輩子,難道就因為有人污蔑一次,他就成不老實了。”說著堅定搖頭道:“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相信他的。”便開始工工整整的題寫奏章。
見大人開始寫字,沈明臣縱有滿腹疑問”也只能先憋著了。他見王寅在那里捻須微笑,知道這老倌肯定是明白人,心中不由哀嘆道:“怎么總是這樣啊……,好在沈默沒讓他等多久,不消片刻,便寫就一篇簡短直白的奏疏,吹干墨跡后,第一個就拿給他看。
沈明臣接過來,幾眼便看完這篇東西,只見第一段開篇明旨道:“臣聽聞今日會審,那萬倫竟胡亂攀咬,把次輔李c魂芳大人也牽扯進來,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管天下人信不信,臣是堅決不信的”
然后第二段敘述理由:,臣與李大人相識多年,且曾在翰林院、禮部、內閣三地共事,對這位老上司的人品修養,有著絕對的信心……他的寬厚仁慈、長者之風,都是為臣平生所僅見。要是說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去算計人,那我大明就沒有一個好人了。,之后還舉了好幾個例子”說明李c魂芳是何等的逆來順受,與世無爭之人。
到了第三段,沈默旗幟鮮明的替李c魂芳求情道:,無論如何臣都不相信他會去害胡宗憲,臣愿意用身家性命為他作保,請皇上千萬不要相信那令者痛、仇者快的小人之言”并說,臣為他求情,不是為了si情,只是為了天地良心……,現在胡大帥已經去了”再讓李閣老也蒙受冤屈,那好人就真沒有好報了,天地還有良心可言?”
最后,沈默還申明道:,皇上不要誤會臣有什么非分之請臣為義兄胡宗憲討還公道的決心,依然堅定不移。臣為李閣老求情,并不是說就不要司法公正了。恰恰相反”正因為臣相信他是清白的,所以臣請皇上下定決心,將此案徹查,不管牽扯到什么人,都將他揪出來,看看到底是何等大jiān大惡,在謀害胡宗憲、李c魂芳這樣的功臣、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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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中,沈明臣使勁咽著唾沫,他看看那奏章”再看看沈默那張和善的面孔,許久才不可思議道:“這……這也太搞了吧?”雖然沒有物證,但李c魂芳涉案頗深,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了,如果沈默頭腦沒壞掉的話,該恨不得將其打入十八層地獄才是,怎么現在卻信誓旦旦的替他打起包票來了?沈明臣覺著自己真走過時了。
“一點也不搞。”王寅淡淡道:“兵法有云:“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決勝廟堂跟打仗一個道理,就是不能被敵人牽著鼻子走,得跳出他的路子,按自己的思路來。”
“不錯。有位偉人教導我們,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支持:凡是敵人支持的”我們就要反對!”,沈默頜首道:“他們棋路算得精,但忘了一點,那就是這棋盤上的,并不是沒有生命的棋子,而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玉、有尊嚴的人。只要是人,在知道自己成為棄子時,就會憤怒”就不會再忠誠。只不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往往反抗不得罷了。”,“我們要做的”便是給這些棄子以生機。一旦他們發現,自己還有一線生機”就會不顧一切,跳出強加己身的棋路,為自己闖出一條活路來!”,王寅接著道:“如此一來,再周密的安排也會陣腳大亂”我們的勝機便到了!”,“原來如此……”在兩人的啟發下,沈明臣終于跟上他們的思路,恍然道:“原來一個李c魂芳,還沒放在你們眼里,你們要的是另一位!”
“聰明!”王寅擠擠眼,贊道:,“不是說要放過李c魂芳”早晚都要他拉清單的,但這次徐階把他送到嘴邊,咱們是決計不能吃的,所以大人這次,非但不會落井下石,還要替他說話。”,“高啊……”沈明臣越想越覺著高招道:“再怎么說,李c魂芳也是大人的老上司,大人出來替他說話,那是合情合理,還能體現您的重情重義”還,反正真是一招妙棋!”,后面的話他沒明說,但沈默和王寅何許人也,自然都懂他的意思……這下可以讓百官看看,他沈默是多么重情義、識大體的一個人,這樣的人,又怎可能去加害義兄胡宗憲呢?
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了這一次加分,可能輿論就大不一樣了。
“但是”沈明臣想了想,又擔心道:“萬一海瑞找到鐵證怎么辦?那咱們不就成笑話了。”,“我親自到宮里走一趟。”沈默不以為意的笑笑,便將奏本收好,起身道:,“成笑話也是個善意的笑話。
”其實他是有信心的、李c魂芳的案子”除了那萬倫口供之外”他們再也找不到別的證據!但有些話他現在不會說白了,倒不是沈明臣有問題”只是他現在,對誰也不敢完全相信了。
從前書房出來,沈默回到后宅換上朝服”便乘轎進宮,回到了闊別半月的內閣中。
一看到他回來”張居正先是嘴角一陣抽動,旋即露出真誠的笑臉,起身相迎道:,“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回來了。”
“是內閣缺人手吧?”沈默的笑容如冬日的太陽一般。
“呵呵”,”張居正不好意思道:“也有一部分原因,最近真是邪門,這個有病、那個有事、弄來弄去,竟就剩下我一個。”說著指指自己的嘴角道:“忙得滿嘴泡”也根本忙不過來。”
“受累了、受累了。”沈默和煦的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會盡快回來分擔的。”
“啊……”,張居正一臉吃驚道:“還不是正式回來?”
“唉,怎么也得等到,給我那老哥哥辦完喪事”,”沈默黯然道:“至今他的身子,還躺在獄神廟不能回家呢。”
“唉,你先忙喪事吧……”張居正就算再厚黑,和沈默說起胡宗憲來,也難免會有些不適,忙岔開話題道:“那你這是來?”
“我有個手本要交一下。”沈默也恢復平鼻道。
“這點事兒,讓下面人帶來就是。”,張居正笑道:“堂堂閣老”還用親自跑一趟嗎?”
“在家里悶壞了。”沈默微笑道:“出來透透氣,也來慰問慰問你。”,“承你情了。”張居正道:,“不過真不巧”剛把今天的奏本送過去,要不你先放這吧,明天再一遭給你捎過去。”
“這樣啊”,”沈默沉yin道:“我還是自己送一趟吧,想來司禮監的人”也不能卷我的面子吧。”
“當然不能。”張居正面色微變道:“不過真沒那個必要。”
“全當散散步了。”沈默便朝他拱拱手”施施然出了內閣。
張居正把他送到會極門,望著他往皇極門去的背影,表情漸漸yin沉下去……雖然猜不透沈默的心思,但他知道”這一行,必然是夜貓子進宅一好事兒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