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顰兒是個好面子的人,當初被焦飛救了,心中頗有些失落,后來焦飛在陽虎兒,李文芳兩位同門面前周全了他的顏面,顧顰兒就對焦飛大生好感。這次當著這位本門中要緊的人,還是如此說,顧顰兒心中更是覺得這位焦師弟是個大大的好人。她得了人暗示,不敢多嘴,卻跟焦飛說了幾句沒相干的話。
焦飛不知顧顰兒是在暗助自己,說的幾句,就問道了顧顰兒剛才欲購買之物上。顧顰兒無奈一笑道:“說來也慚愧,我想祭煉一口飛劍,卻缺了很多材料,這里有一口合用的,卻需要兌換太乙元金,太白精金那一級數的材料。我哪里能有這等東西,若是有我就自己煉一口劍了。”
焦飛心中一動,忽然記起自己恰有兩種不屬于太乙元金,太白精金的材料,一種是從五娘手里得來的赤火元銅木,還有一種是萬載寒鐵。雖然郭嵩陽真人以絕力,提煉了精華去,但剩下的礦石母胎也自不凡。焦飛想了一想,就從身邊取出了一塊萬載寒鐵的礦石母胎,輕聲問道:“那童子,你覺得此物,可能值得拿一口飛劍?”
焦飛手中的赤火元銅木來歷有些曖昧,他不敢輕易取出,只把這塊已經提粹過精華的萬載寒鐵拿出來。他也不知道顧顰兒看上的飛劍什么樣,但是童子的反應卻看起來叫他滿意。那個捧劍的童子說道:“這口劍本來是跟人斗法,被別人用力廢了的,送在這里也只是要充作材料。既然你們要,有合適的東西當然肯換。這塊寒鐵也差不多等價,這口劍就拿去罷!”
捧劍的童子把手中的玉盤一送,顧顰兒有些不好意思的取了那口劍,焦飛這才看到了這口劍的原貌,居然通體透明,內中有一絲絲的寒意散發出來。就品質來說,比不得煉劍的七種上佳材料,但是卻別有一種妙用。焦飛驚嘆道:“這豈不是萬載寒冰所造的飛劍?這般材質很難得啊!”
顧顰兒搖了搖頭說道:“再怎么難得,也比不過萬載寒鐵,焦飛師弟這份人情可重了。”焦飛微微一笑,順手放了一塊萬載寒鐵的母石元胎上去,他的這個動作十分隱蔽,就連身后的鳳兒和身前的童子,都不曾察覺。焦飛也不是故意瞞人,只是覺得這樣可以讓顧顰兒的面子稍微不那么尷尬。
當年他能得到上元八景符,有一大半原因是因為顧顰兒信得過,傳授了收去上元八景符的法門。焦飛私吞了這張天府真符,自然對顧顰兒有些愧疚。這點小小的補償,焦飛還是愿意割舍的,何況萬載寒鐵的精華已經比郭嵩陽真人淬煉,這些剩下的礦石母胎,品質本就稍次。
顧顰兒看了焦飛一眼,不露聲色把那口殘破飛劍,還有萬載寒鐵的礦石母胎收了起來,和兩人略略閑聊幾句,便即告辭離去。焦飛這才忽然想道:“這位顧顰兒師姐比我早入門許久,但是身上可能頗為羞澀,不然怎么會連這樣一口殘破的飛劍都看的上眼?而且若不是我幫忙,她只怕連這樣的一口飛劍都買不走。”
焦飛想了一想,心中暗嘆一聲,忽然想起郭嵩陽真人要幫他祭煉的那三套劍丸。焦飛自己當然用不到那么多,他有一套劍丸便十分滿足。“也不知我何時才能把劍丸拿到手,不過沒有煉氣成罡的修為,就算拿到了劍丸,我也祭煉不成。”焦飛心底轉了幾次念頭,對這一處真一閣的各種材料,便不大愿意瞧了。就算他能換取更多的材質,祭煉無窮法器,但哪及得上一件生死相隨,可以陪伴逍遙長生的?
鳳兒在顧顰兒走后,偷偷吐了口氣,瞧焦飛正自若有所思,沒有注意她,這才渾身輕松的隨意的看了起來。她到了最后也只挑了一對千年神光蚌,說要煉制一對小玩意。焦飛自然又是順手一粒乾元換骨丹過去,這一次卻不成了,那個童子顯是受過嚴訓,連聲說:“這對神光蚌值不得一粒乾元換骨丹。”焦飛無奈下只能順手挑了一塊黑沉沉,辨認不出來歷的古怪石頭,還有一套百余塊玉符,這才算是公平交易。
鳳兒笑吟吟的看著焦飛幫她和那童子討價還價,等到和焦飛走出了這一層,才低聲說道:“我看你這丹藥還有不少,跟我換一粒罷,正好我補還你,雖然你這人大方,不過我卻不肯平白受人的東西。”焦飛微微一笑,可也沒有拒絕,鳳兒顯是不需要這乾元換骨丹的,跟他討一粒,不過是稍作補償之意,那等若是表明了她的東西更好。
鳳兒見焦飛笑的古怪,也不禁撅嘴說道:“雖然我本來就想用這件東西來換這對神光蚌的,只是總覺得不劃算,其他的東西我也不需要。你這人還不錯,給了你總比給那些人好,只問你討一粒乾元換骨丹還是虧了呢。”焦飛笑道:“如此我就生受了。不過既然你覺得虧了,我就填補你一粒定顏丹罷,雖然這粒丹不算珍貴,但也不無小補!”
鳳兒聽得定顏丹,這才回嗔作喜道:“這東西倒是極好,你怎么有?”
焦飛笑道:“是我救了個妖怪,她送了我一株絳珠草,我跟陳太真師兄學了些煉丹的手段,就試著煉了一爐。結果糟蹋了大半爐的藥材,僥幸出了幾粒。那次之后,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個煉丹的材料,就不大敢亂試手了。”
焦飛這么一說,鳳兒也被逗的笑了起來,說道:“你不是煉了這定顏丹,要討好哪家女孩兒罷?看焦飛先生如此人才,想必會在本門中選個道侶。”焦飛搖了搖頭說道:“焦飛一意求長生,不敢做此想法。我資質不見得絕頂,運道,機緣也不大成,唯有努力,怎敢再分心思?”鳳兒笑笑不語,結果了焦飛遞來的兩粒丹之后,順手遞還給焦飛一件東西。
焦飛還未做如何想,鳳兒卻在心中忽然微微羞臊,想道:“這怎么像是一對小情人,在互相交換定情之物一般?我這件東西祭煉的辛苦,本不舍的給人,但是給他怎就有些心甘情愿?”
焦飛接過來一看,是一盞小小的八角燈籠,內中也不知用什么法術祭煉的,永遠有一團清瑩瑩的燈光在閃耀。鳳兒輕聲說道:“我這里有八字口訣傳你,這盞流螢是我兒時好奇,采了六百六十六只螢火蟲尾上的那一點光煉就,后來又重新煉制了好幾次,放出去不但有驅逐毒霧,照亮天宇的功效,還能防身。若不是這一次我太需要一對分水神光蚌了,也不愿意拿它出來換。”
焦飛見了這盞流螢燈,忽然想起本朝一位尚書郎所做的一首絕句:“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原作語意含蓄,說的是深宮寂寞,但是焦飛腦海中換了年幼幾歲的鳳兒,那天飛舞著抓捕螢火,取了那尾上的一點螢光了,煉就一盞八角燈籠,卻是一派的天真爛漫。
“這世上總是有人歡樂,有人憂愁,便是修道之人,能逃了天心,定了道心,卻又怎能逃得人心?”
焦飛想起自己修道三年的點點滴滴,忽然有一種心酸之意。便是此番出海,他也唯有十足把握尋到黑風島,找到玄霜地煞。何況就算是凝煞成功,他又能去哪里尋找冰魄神光的口訣?或則玄冥訣的法術?他師父藍犁道人早就不知所蹤了,北方雖然是魔門重地,但是憑他一個毫無根基的人去了,不但不會有人傳授他魔門功法,只怕還有人會逼問他如何得手了黑水真法。焦飛能入天河劍派,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曲折,若不是有蘇真這樣一位大弟子力挺,只怕他早就被囚禁起來,再也不能與聞大道。
雖然譚道姑還說過:十年之后,林小蓮就能恢復上一世的記憶。但焦飛卻知道轉世重修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兒,其中還牽扯到了創世七凰中最為神秘的一頭——煉獄冥凰。
天凰辟混沌,離凰定五行,羲凰化曰,冥凰煉獄,媧凰造人,鳳凰號令,丹凰催谷,冥皇的排名尚在造人的媧凰之上。都傳說人族的身子是媧凰所造,但是魂魄卻是冥凰掌控。正因為冥凰煉開了一十九重魔獄,才有天地輪回,生老病死,讓人的魂魄能夠轉世投胎。
便似古桃仙那般,法體毀了,就投胎施縣令夫人腹中,似乎直來直去,其實冥冥中早就先去一十九重冥獄中走了一回,魂魄被冥凰打上了烙印,只是就連古桃仙自己也并不深知罷了。除非能夠煉就元神,不然無人能逃冥凰之眼,縱然是煉就元神之輩,被人打的身死道消,也要去一十九重冥獄中走一遭,一樣要被冥凰扎掌控。
林小蓮想要再次修煉到千年前那一世威風,其中只怕還有許多曲折,絕非譚道姑說的那般容易。何況林小蓮恢復記憶,成了玉磯娘娘,還認不認他這一門親還是兩說,因此焦飛也沒多指望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