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夢游
麗妃將信將疑的跟著成容往里走,原本以為是唬他的,可是一進門,抬眼看到龍床上靜靜的望著他的皇上,心里所有的委屈一涌而上,話還未話,眼淚先流,看著甚是楚楚可憐。
“皇上,皇上,臣妾……”所有理智回籠,麗妃幾步上前跪到床邊,一時間卻又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麗妃娘娘,您找我?”情兒端坐著,沒有起身,這人沒有給與她最基本的尊重,她也就懶得去講究那些禮不禮的了。
麗妃轉頭看向她,眼里的怨恨之色濃郁得能把人淹沒,是她,就是她毀了她的一切,她所有的希望都斷送在她手里。
想撲過去撕碎了她,可是最后的理智阻止了她這么做,先不說皇上就在眼前,光是她身邊那些有可能存在的隱著身的護衛就讓她不敢動手。
“是,本宮找你,本宮就想問問,卓兒究竟和你有何深仇大恨,讓你斷他一臂,毀他一生?”
情兒眼波微閃,她當然知道她毀了鐘離卓的一生,可是她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如何才能壓得住皇城里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如何能震懾住皇宮里的皇兄皇姐?
“那我為何要斷他一臂?皇宮里其他兄姐可有損傷?”
淡淡的反問句,堵得麗妃滿腔怒火發不出來,差點點燃了自己,臉色漲得通紅,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可以給他任何懲罰,斷了他的右臂讓他以后如何生活?如何面對眾人的眼光?”
“任何懲罰?麗妃娘娘您確定?我原本是打算要他性命的,就因為想著他是父親的孩子才只要了他一條手臂,要是麗妃娘娘覺得這樣的懲罰不對,我不介意現在就收了他性命。”
“你……你……你……”連著三個你字,麗妃指著情兒的指尖都在發抖,百里蓮奕戾氣涌動就要動手,他的情兒也是她能這般無禮的?
情兒眼疾手快的按住他,在父親面前,多少還是要給他點面子,免得大家都難堪。
鐘離翔云看在眼里,望向麗妃,還記得當年她才入宮時何等的端莊文雅,整個宮里除了研兒,就數她最能壓得住場面,懂得進退,有時候研兒不愿意出面的場合,也是麗妃出面,何時開始,她也變了?
“麗妃,你知道你的父親帶著整個青州城的兵力出現在皇城嗎?你知道卓兒私開城門放他進城嗎?”
麗妃連連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她怎么都沒想到卓兒會避開她直接和父親聯系,要是她知道了,怎么都不會允許他這么做,“我不知道,皇上,麗兒真的不知道,就算……就算父親是罪有應得,可是我的卓兒又如何該承受這么大的懲罰,他還這么年輕,斷了右手,他這輩子該怎么辦?要是一般的家庭也就算了,可是他生在皇家,他該怎樣面對必然會起的流言蜚語?”
鐘離翔云心下不是沒有憐惜,但是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自己該如何做才對騰龍,對自己,對情兒最好,“麗妃,情兒做得沒錯,如果是朕來處理,可能卓兒的后果會更嚴重。私開城門多大的罪過你不知道嗎?情兒不這么做,如何鎮住皇城里的各方勢力,如何讓衛青城和雷霖有所顧忌?你想過沒有,如果卓兒成功了,這天下,該姓薛了。”
“不會的,不可能,不可能,”麗妃連連搖頭,眼淚四處飛濺,狼狽而可憐,想著初見面時典雅的宮裝麗人,情兒此時的心里有了些愧疚,說到底,讓她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是她。
“麗妃,回去休息吧,沒朕的旨意不得出來,成容,送麗妃回去。”
這一言基本就是判了麗妃的長期監禁了,就算不降她的等級,也絕對不可能再如以前般呼風喚雨。
看著麗妃失魂落魄腳步踉蹌的離開,情兒移開視線,她怕自己會心軟。
鐘離翔云輕輕拍了拍情兒的手背,“情兒,你處理得很好,皇城太久沒有經歷過戰爭了,要是他們同時攻城,皇城是絕對保不住的,到時候的損失可不是一個皇子能抵得消的,這事不能怨你下手狠,說起來你還是手下留情了。”
情兒輕輕搖了搖頭,不說話,卻也沒有后悔,她做了她該做的,心底無愧。
無艷端著藥進來,情兒親自一勺一勺喂父親喝下,這般不摻雜絲毫利益的父女親情是鐘離翔云從不曾享受過的,明知這藥苦,可是入了嘴,卻也感覺不到苦意,大概是因為心里暢快吧。
喂完藥,拈了粒蜜棗放進父親嘴里,“暫時別喝水,沖散了藥性。”
話剛落,睦便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房里,隱在暗處的暗衛這幾天已經被磨得見怪不怪了,倒是鐘離翔云眼里有著警惕,這人他不曾見過,去悠然居時也沒見情兒身邊有他。
看到皇帝已經醒過來了,睦挑了挑眉,顯然剛看夠戲的他心情很好。
情兒介紹道:“父親,這是蓮奕的屬下睦,外面的事現在都是他在幫我調派。”
鐘離翔云眼里的防備這才散去,看了百里蓮奕一眼,道:“多謝蓮奕了。”
百里蓮奕抬了抬眼,繼續要死不活的樣子,這皇宮他是真呆不下去了,太污臟了。
也算是知道了他的性子,鐘離翔云不介意他的無禮,有本事的人才有資格無禮,不然就叫不知天高地厚,明顯的,蓮奕屬于前一種。
“睦,外面情況怎么樣了?”
睦接過無情遞過去的茶喝了幾口,看戲也耗精神哪,“厲錦澤已經把整個青州城的兵力抓在手里了,北門和東門還沒有動靜,軒轅派人在盯著,一有異動,馬上會來稟報。”
情兒沒有發表看法,只是點了點頭,看向父親,既然現在父親已經醒了,她這個臨時指揮者可以退居幕后了。
鐘離翔云眼中異彩連連,“整個青州城的將士都降了?”
“差不多,薛成仁被誅的事還沒有傳開,我建議你還是趕緊派可信的人去接收青州吧,再把青州城的將領帶兵,把將領真正收服,不然真要亂起來,也夠熱鬧的。”
熱鬧啊,真想去青州城呆一段時間,肯定會鬧騰一段時間的,不知道主子會不會允許,再想想冥空殿里頭堆得比他人還要高的文書就一陣頭疼,還是讓那堆東西繼續堆著吧,反正他不玩夠了絕不回去,賴也要賴在這里看完熱鬧再說。
鐘離翔云贊同的點頭,趁這個機會收回一城,也算是因禍得福了,派誰去好呢?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絕對不能再把青州放到別人手里去。
“父親,皇城統領你也要找個信任的人,不要再交到韋天手里了,皇城的安危絕對不應該交到某個派系的人手里,那個人只能忠誠于皇上,不能和任何派系有關系。”
“恩,以前也不是沒想到換人,但是……朝堂中的派系早就涇壘分明,韋天是太傅的親侄兒,他又沒有犯不可饒恕的罪,而且一旦拿下他,其他派系為了爭奪這個位置又要明爭暗斗一段時間,就一直這么拖著了,現在倒是個好機會。”
這些朝堂中的事,情兒不想摻和,再說她也不知道他們的底子如何,“這個不著急,先讓厲錦澤兼任一段時間也沒關系,您現在的精力還沒有完全恢復,先休息一會,外面的事我會安排好,不用擔心。”
“這個朕完全相信你,沒人會比你做得更好。”鐘離翔云笑,任成容抽走他身后的被子,扶著他躺下,他確實有些累了。
看著很快就昏睡過去的父親,情兒把了把脈,眼神暗了下來,這毒太過霸道,身體還是損傷不小,幸好前面幾年父親一直在服用她練制的藥,不然能不能把這條命拉回來還真不敢肯定。
看著一直在一邊候著的黃院首,須發皆白的老人看上去異常慈祥,“黃院首,你去休息吧,父親沒有大礙了,這里有我看著就行,這段時間你也累著了。”
黃院首沒有推辭,自己的身體如何他最是清楚不過,“那老臣就先下去了,到底是年紀大了,熬不住。”
情兒拿出幾個瓷瓶放到桌上,對這個白胡子的老頭她是真有幾分喜愛,“這個給您,我離開時會把配方也留下的。”
“真的?那老臣可太高興了,不瞞公主,這幾年我閑時都會研究一番,也練出來過幾爐藥丸,可是藥效總是及不上你給我的,一直就在琢磨是怎么回事,這下好了,哈哈,老臣可以睡個好覺了。”
黃院首笑得胡子都翹起來,旋即想到這是皇上的寢宮,嚇得趕緊用手捂住嘴巴,摸過桌子上的瓷瓶便輕手輕腳的告退了,情兒看得忍不住笑,心中這時才有了輕松的感覺。
她這幾天的所作所為雖然是為騰龍好,為父親好,但是她也是有些擔心的,怕父親會對她生忌,幸好,父親看來并沒有防備她的樣子。
等父親再一次醒來,精神應該會好上許多,她也就真正可以把所有的指揮權都交出去了,緊繃了這么些天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