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曰倉副武裝,背著寺站在湛浦邊,看著波先粼粼的水聯”湛浦是由魚齒山西北源的湛水形成的,面積并不大,方圓也就是七八十步,冰冷的北風被魚齒山擋住了,到這里時已經不那么凜冽,在水面上吹起一層層的漣漪,正午的陽光照在如鱗細波上,萬點金光,看起來極是平靜。
大軍就駐在湛浦南的湛板,人不解甲,馬不卸鞍,正在抓緊時間休息,吃點干糧補充一下體力。李由剛剛下令,再休息一個時辰,就要繼續趕路,今天要拿下葉縣。
李由的心情十分煩躁,他帶著親衛營到湛浦邊來,就是想吹吹清冷的風,讓自己有些熱的腦子冷靜一下,好好思考一下將要生的戰事。他雖然打的仗并不多,可是基本道理他很清楚,“趨百里而爭利,必蹶上將軍”孫子這句名言,現在雖然不是那么絕對了對于秦軍來說,急行百里征戰是常有的事但是其基本原則還是存在的,長途奔襲,對行蹤的掩飾,對士卒體力的考驗,都會提出極高的要求。
而從郟縣出,繞道襄城、昆陽,襲擊葉縣,又豈止百里,這一段路足足有五百里,而且最后一段路還是在魚齒山里鉆行,急行軍三天,為了搶時間,他們夜里不扎營,吃干糧,喝冷水,雖然秦軍以耐苦戰著稱,可是掉隊的士卒也達到了五千余人。李由自己也感到了難以抑制的疲乏,他十分想停下來好好的睡一覺,這三天時間,他每天只能倚著馬背睡兩個時辰,其他的時間大部分要么在馬背上行軍,要么就是處理軍務。他最擔心的就是這次行動被楚軍現。那樣的話,他的計劃就會全部落空了。
急行五六車里偷襲葉城,不管是誰聽了,都會覺得荒謬,所以一直不愿意和他較真的章平這次一反常態,根本不同意他的作戰方案。李由自己也知道這個方案太冒險,最佳方案是和章平合兵一處,強攻魯山,楚韓聯軍全在魯山,他們雖然有地利可資得用,但是韓軍的實力太差了,在魯山一戰。雖然損失大一點,但是可以就近將韓楚聯軍一舉擊殺,以后進入南陽就水到渠成了,唯一的缺點就是時間可能比較長一點、一魯山的防線,需要一點點的去爭奪。
李由沒有時間。
三天前,侄兒李托從咸陽趕來了,帶來了父親李斯的親筆信。父親的處境很不好。沙丘之謀之后,父親就一直在后悔,一方面他的權勢在不知不覺的受到趙高的侵蝕。另一方面,他一直在擔心百年之后如何去見始皇帝。象他這樣的重臣,如果沒有意外,死后會陪葬在始皇帝的陵寢周圍,生做他的臣子,死了也要到地下去繼續服侍他,到時候他將如何面對那個雄才大略的始皇帝?他給了他極大的信任,他卻因為貪戀自己的權勢,伙同趙高篡改了始皇帝的遺詔,逼死了公子扶蘇和蒙氏兄弟,讓這個不成器的胡亥當了皇帝。如今大秦帝國風雨飄搖,千瘡百孔,他每天一閉上眼睛就能想得出始皇帝的憤怒。
更讓他擔心的卻是活的皇帝,二世胡玄,胡亥現在深居宮中,他這個左承相也難得見到他,反倒是趙高那個宦官可以隨時見到。他知道趙高那張逢人就笑的笑臉后面隱藏著什么,這兩年多的時間已經足夠他看透趙高的本質,可是他卻無可奈何了,趙高是皇帝的寵臣,言聽計從,而他就是有千般計謀,也無法見到皇帝的面。轉呈?那怎么能瞞過趙高的眼睛。
“永兒,趙高,只李由欲言又止。站在他身后的李永偷偷看了他一眼,不解其意。李桓今年剛剛十九歲,還沒有行冠禮,他在李家是個異類,對家傳的律令之學十分厭惡,卻對舞刀弄劍的十分感興趣,弓馬純熟,一身的疙瘩肉,七尺八寸高的年輕身體看起來充滿了力量。他那喜歡律令的父親不喜歡他,反倒是李由這個伯父很欣賞他。這次聽說李斯有密信要送給李由,李永主動請纓,到了軍中就不走了,擔任了李由的親衛將。一想到即將踏入血腥的戰場,李和的血燒得熱熱的。
“伯父?”李松試探的問了一聲。
“永兒,你大父現在真的很為難嗎?”李由不死心的問道。
“嗯。”李永重重的點了點頭:“趙高那個閹豎現在越來越甚張了,上次居然騙大父,讓大父被陛下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責罵了一頓。最近有消息說,他在陛下面前進讒言,說大父居功自傲,有不軌之圖。還對大父說,山東亂起,就是大父指使伯父向陛下施壓,以圖陛下的倚重”
李桓將咸陽生的事一件件的說給李由聽,李由雖然已經聽李托說過,可是再聽,依然覺得冰寒徹骨,透體生涼。李斯和趙高雖然早已暗中不和,可是表面上還沒有撕破臉,前不久生了一件事,卻讓他們正式決警了。導冉猜想到了桓腑可能投降了共尉的事情后,就派快馬把消息通知給了李斯。李斯派人一幸,雙現送桓腑家人出關的那個、商隊手持的關傳是由趙高問樂出來的,大喜過望,就準備上書告閻樂,為了保密,他不敢轉呈,就找借口說有要事面呈現二世,請趙高代稟。趙高當時一口應了,過了幾天,派人來通知李斯說陛下現在有空,李斯就趕到宮門求見,結果被二世叫進去一頓臭罵。二世說,我天天閑著的時候你不清見,我一看歌舞你就請見,是不是看我年輕,故意來耍我?李斯一看場景就知道上了趙高的當,卻又無可奈何,還沒來得及說桓腑家人的事情,就被二世轟了出來。
后來他又聽到消息說,趙高在天子面前說,李由不是不能打敗叛軍,是故意養寇自重,向二世施壓。李斯聽到這個消息。魂飛魄散,立刻派李永來,要李由在最短的時間內平定南陽的叛軍,否則一旦陛下下旨召李由回京問罪,他就什么機會也沒有了。
李由深知其中利害,這才不得不行險偷襲葉縣。如果能偷襲成功,他可以直入宛城,一舉平定南陽,趙高就再也沒有理由說他養寇自重了。
“陛下的使者派出來了嗎?”
“我出城的時候還沒有,不過,估計也快了。”李和濃密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十分擔心。
“趙高這個賊子。越來趟囂張了。”李由握緊了拳頭,惡狠狠的說:“等我平定了南陽,一定要到陛下面前申辯,還我李家清白。”
李托有些偏厚的嘴唇蠕動了兩下,卻沒有吭聲。
“對了,你說的趙高府上的那個門客是怎么回事?”李由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的偏過身子看著李永。李桓摸了摸頭:“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一次在酒肆喝酒時,聽閻樂府上的人說的,說趙高的府里新來了個門客,人長得極漂亮,又聰明無比,計謀百出,深受趙高信任。”
“叫什么?”
“不知道。”李和搖了搖頭:“那個。人很少出門,我在趙高府前候了很久,也沒看到他的模樣。不過。我從時間來推算,他入府的時候,好象就是趙高和大父翻臉的時間。桓齲的家人離開咸陽,就是他來之后不久。”
“嘿嘿李由陰險的一笑:“這么說,趙高和南陽的叛軍還有勾接,這可太好了,等我攻入宛城,拿到了證據,趙高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和兒。你到時候可要提醒我。”
“喏。”李和大聲應道。
“天色也不早了,立玄向葉縣出。”李由一撩大氅,沉聲喝道。
一刻之后,原地休息的秦軍如同一條黑龍,迅的向葉縣馳去。日暮時分,五萬秦軍突然出現在葉縣城下。葉縣根本沒有防備,幾個,守門的士卒正在城門口敲詐回城的百姓,突然之間,百騎秦軍在李托的帶領下呼嘯而來,一陣箭雨,就將那士卒擊殺當場,奪了城門。
時縣輕松易手。
李由入了城,為防止走漏風聲,他命令封城,城頭的楚字戰旗還原樣不動,休息一夜之后,留下一千秦軍守城,自己帶著大軍火南行,直撲陽城。
雖然戰事順利,可是李由并不大意,他的父親李斯是承相,掌管天下圖籍,這次李永來的時候,特地帶來了一份南陽郡的地圖。所以李由雖然不是南陽守,但是對南陽的地形也不陌生,從葉縣到陽城的這一段山谷,哪里適合伏兵,他也一清二楚。雖然到目前為止沒有跡象表明消息已經走漏,但是李由依然不敢掉以輕心,他將斥候遠遠的派出去,探查五十里以內的地形,防止被楚軍打了伏擊。現在他越的堅信桓齲投降了共尉,有他這個熟悉南陽地形的老將在,如果說共尉得到了消息不來打他的伏擊,那才叫沒天理。
所以李由雖然想一步飛到陽城,卻還是提足了十二分小心。
來來往往的斥候如穿梭一般,在山谷里激起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每次聽到馬蹄聲,李由的心都會提起來,在斥候匯報軍情之前,他都要仔細的上下打量一下斥候的身體有沒有傷,臉上的表情是不是正常。上次在郟縣,他的斥候與楚軍的斥候相遇吃了大虧,他記憶猶新,這次他做了特別調整,命令所有的斥候十個人一起行動,全部配備手弩。他不知道楚軍為什么能手持長戟作戰,所以想了笨辦法,用繩子把將士的腿捆在馬鞍上,這樣就能使用長戟了。
第二天傍晚,秦軍陽城三十里。
李由看著遠處隱隱可見的陽城,再看看快要落山的夕陽,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最危險的地段已經過去,很快就能走出山谷,看樣子楚軍根本沒有料到他的計劃,還在魯山死守呢。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只要拿下陽城,就算楚軍得到消息,也來不及回援宛城了。自己是在半路上設伏好呢,還是先拿下宛城?李由猶豫了一下,一想到趙高府上的那個門客可能是共尉派出去的細作,他立剪做了決定,拿下宛城,先將那些證據收
“命令士卒們加快行動。再走兩個時辰,趕到陽城休息。”李由大聲命令道。
“夫人,不能再趕了。
趙賁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來,額頭上全是滾滾的汗珠,這些天連續行軍,他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為何?”李由雖然沒有沖他大吼,卻沉下了臉,他用手中的馬鞭指了指周圍:“難道讓我軍在這山里休息?”
“不是。”趙賁連忙搖了搖頭:“大人,我軍已經趕到這里了,楚軍也沒有出現,可見他們根本不知道我軍的行動。可是將士們疲乏已極,掉隊的人已達一萬五六千多人,如果再急行到陽城,恐怕有一半的將士要掉隊,萬一要強攻陽城,我們怎么辦?”
李由看了看后面走路都開始打晃的士卒,也有些頭疼,今天天一亮就開始急行軍,足足趕了一百五十里,確實太累了,很多人掉了隊。五萬人只剩下三萬余,如果再急行三十里,趕到陽城休息,只怕能到一半人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不趕到陽城,難道就在這里休息?李由看看漸漸濃起來的讓。影,還是覺得不放心,只有到了陽城,有城墻保護著。他的心里還安心。可是將士們確實也不能再趕了,趙賁說的話也沒有錯。
“伯尖,不如這樣吧,陽城是個小城,估計也就是不足千人的守兵,我帶騎卒趕過去看看,如果沒有防備,我就先奪下陽城,再通知伯父入城。如果有守備,伯父就在這里休息足了,再去攻城。”李和雖然疲憊,心情卻十分興奮。
李由略作沉思,點點頭:“這樣也好。你帶三千騎兵先去看看,不要恃強,如果不能智取,你就退回來。我軍在這里休息一夜,等后面的士卒趕上來,明天再攻城不遲。”
“喏。”李桓應了,催動戰馬,帶著騎兵飛快的脫離了大隊,趕向陽城。李由命令全軍抓緊時候休息。等李桓的消息再作決定。已經累到極點的秦軍一聽到命令,顧不上其他,立復原地坐到,讓已經酸脹得失去了知覺的腿腳休息一下。
趙賁安排好了周圍的護衛,這才接過親衛送過來的水囊,往嘴里灌了滿滿一大口水,喝下水,他砸了砸嘴,忽然覺得有些異樣,瞪著親衛說:“這是哪來的水,怎么有股子怪味兒?”
親衛緊張的指指旁邊的湛水說:“大人,就是湛水里的水啊,可能是喝的人太多了,還有些不自覺的豎子在里面洗臉,所以有了怪味?”
趙賁看著絡繹不絕的到水邊灌水的士卒,確實現不少人在里面洗臉。他皺了皺眉頭,將水囊時的水一口喝盡,然后將空水囊交給親衛:“去,騎馬到上游去灌點干凈的水給大人送去。這幫畜生居然在里面洗臉,他們這一洗,這水還能喝嗎?”
親衛不敢反駁,連忙翻身上馬,趕到上游去灌水。等他重新灌了一壺水回來交給趙賁,趙賁又嘗了嘗,水里的那股子油汗味是輕得多了,可是他總感覺還是有點不干凈,本想讓親衛再到上游去一點,一看李由正啃著干糧難以下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只好將就著了。
“大人,喝點水吧。”趙賁將水囊遞到李由的手中,不好意思的笑道:“這水不太干凈,恐怕走路上將士們在水里洗臉,臟水跟著一起流到這里了,雖然是上游的,還是有點味。”
李由笑了笑,毫不介意:“你也真是的,將士們喝了都不嫌臟,我又有什么關系,還專門讓人到上游去取,不還是一樣?”
趙賁笑了笑,沒有答話,卻見剛才那個親衛瞪著眼睛看著他,似乎有什么話要說。李由見了。也有些好奇。和聲說:“你想說什么?”
“大”大人。這個水不是從前面流下來的。”親衛指了指北面的,然后又指了指西面的山坡:“我知道一路上有不少人在湛水里洗臉,還有人洗過馬,所以特地選的另外一條支流,我還特地嘗了嘗,沒有味道啊。”
趙賁虎下了臉:“難道我還冤枉你了?這水里的油味雖然淡些,可是還是有的。”
李由又喝了一口水細細的品了品,臉上的笑容漸漸的變得陰冷起來,他抬起頭,看著被落日鑲上了一條金邊的西山坡,心忽然被揪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趙賁正在斥那個親衛,沒有注意到李由臉色的變化,他說得上火,抬起馬鞭正要抽那個親衛兩下解解氣,李由忽然寒聲叫道:“趙賁,你看。”
趙賁順著李由的手指向西山坡看去。如同巨大的黑色猛獸的西山坡頂上。一人一馬,背光而立,一桿大嘉在被山風扯得筆直,雖然看不清上面的字,可是那直欲飛去的氣勢卻讓趙賁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