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青云
平步青云。
走出陳建國的辦公室，天色已經漸漸的黑暗起來，馬空成沒有料到這一聊就聊了一個多小時
既然張峰的老婆孩子不在家，兩兄弟也只好去找個地方吃飯，兩人上了車，張峰發動汽車，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小馬，跟副部長談得怎么樣？”
“好像沒談些什么，他就詢問了一下我在鎮里搞的那兩個項目，過程很仔細，他一個搞組織工作的問這個干什么”馬空成一愣，這時候才想起來陳建國一個組織部的副部長怎么談起這個來了？
莫非陳建國要下去永川當市委書記不成？否則的話，他了解這些東西做什么？馬空成心中一愣，這才想起來跟一個組織部長討論農業發展的工作，心里總覺有一絲怪異的感覺。()
“你放心，他不會下去永川當市委書記的，他這是在考察你呢？”張峰臉上的神情漸漸的嚴肅起來，他知道馬空成不過是剛剛從部隊轉業回來一年，社會上的很多東西都還不了解，尤其官場上的一些勢力想來他也都不知道的，看來有必要對他進行科普一番了。
“考察我？”馬空成一愣，就算是要提拔任用也是市委組織部考察啊，他一個科長也不過是個縣管干部而已自然輪不到省委組織部來考察
“這個不是任用考察，是能力考察”張峰微微一笑，他在省委組織部里也是混了不少年頭，對于共和國的那些派系自然也耳熟能詳，南湖省的這些大大小小的能人自然更為了然于胸。
“就是說，他們要考考你，看你是不是夠資格加入到他們的團隊中去如果你過了他這一關，馬上就會有更高級別的人來跟你見面，然后決定是否吸納你進入他們的隊伍”張峰手下微微一轉方向盤，汽車拐進了一條岔道。
“他們的隊伍？”馬空成一愣，旋即就明白過來，這是省里的某個勢力看上他了，能讓組織部副部長做馬前卒，想來這個勢力也破不簡單，只不過他馬空成不過是一個小鎮長而已，怎么會有人如此費事的想要拉攏他？
莫非是因為楚家的事情？馬空成隨即又否定這個想法，李山川是楚家女婿的事情只怕共和國知道的人不多，更何況他呢。
“不用想了，他們看上你，是因為你的那篇文章，這個時候敢以一個鎮長的身份參與到這種大碰撞中來，你是唯一的一個這樣有膽識，有能力，還能辦實事的人他們誰不想納入麾下？眼下你不過是個科級干部，自然比較容易得手，倘若等到你自己爬上廳級甚至更高的級別，他們再想拉攏你，付出的代價就更大了”
張峰突然停住了汽車，看了一眼馬空成：“小馬，告訴哥哥，往黨報上發文章是不是你自己的主意？”
馬空成沒有說話，抬起頭看向道路的盡頭的一片燈火闌珊，腦海里卻浮現出梁老教授的斑斑白發：“是啊，最初我只是在黨校上課的時候，有一點感慨就和梁光教授聊了聊，他當時很意外我會有這樣的想法，就建議我把這些整理成文，投到省人民日報去發表”
“梁光教授？”張峰一愣，作為組織部的干部處長，他自然知道這個知名人物，省委黨校的知名教授，在中組部的核心刊物都發表過很多的黨建研究的文章
“嗯，就是他，我的文章寫成之后，他給我校核了一次，然后又讓他的一個好朋友也給我審核了一下，兩人都提了不少的建議，我就按照他們的意見把文章重新整理了一下發了過來，沒想到居然真的刊發了”
“你小子硬是走了狗屎運了梁老教授經手過的文章黨報自然要刊發的，想必他的那個朋友也是這方面的專家了，不過，你能有這個念頭，著實不錯，有點混政治的天賦”張峰熄了火，推開車門下車。
這是一條比較繁華的小路，小道的盡頭是一個夜市，小道的兩旁是燈火通明的小店鋪，其中一家老韓燒烤店更是生意興隆。
張峰似乎是這里的常客，帶著馬空成輕車熟路的穿過擁擠的大堂，走到了正忙碌不堪的一排廚師面前，當中一個中年廚師抬起頭見是張峰，咧嘴一笑：“來啦，正好，那包廂剛剛空出來，老規矩？啤的還是白的？”
“老規矩，先來一箱啤酒吧”張峰點點頭，徑自繞過他的身邊，走向樓梯。
這是一棟兩層的小樓，一樓是大堂，二樓上全是包間，與眾不同的是這家烤肉店不再廚房，而是在大堂的后半部分切除一塊來，讓顧客看著廚師們烤肉，廚師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自然不用擔心店里的肉質量不過關，盡管他們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店家這一舉動絕對很得消費者的贊賞。
喝著啤酒，眼看著一排排的穿著白色大褂的廚師忙碌的燒烤著油脂淋漓的鮮肉，鼻子里嗅著肉香，想想都讓人食欲大增，恨不得大快朵頤一番，生意的興隆自然在意料之中的了。
兩兄弟進了包間，片刻之后，就有服務員送了一碟子燒烤得黃橙橙，油淋淋的烤肉還有一件啤酒過來，幫兩人啟開了啤酒之后，轉身離去輕輕的帶上門。
“小馬，知道陳建國是誰的人嗎？”張峰抓起酒瓶喝了一口，眼睛斜斜的看著馬空成：“以你小子在部隊的性格，沒有十足的把握你是不會動手的，這一次你怎么會想到這么做？”
馬空成搖搖頭，他真正的步入官場不過才一年不到的時間，又哪里來的消息知道一個省委組織部的副部長是哪個派系的人？
至于他為何會突然間連半分把握也沒有的事情也去做的緣由，自然不好提及他跟楚家的約定，畢竟這事情太過于匪夷所思了一些。
“我們南湖的官場最是復雜了”張峰捏起一根肉串，塞進嘴里用力的一拉竹簽，上下嘴唇用力一合，一股油脂慢慢的溢出他的唇角。
馬空成兩眼一亮，他正愁著沒有人給他講一講省里面的情形，現在既然他跟楚家有這么一個賭約，楚家自然不會出面幫他，那么至于他怎么借人家的勢，那就不在協議的范圍內了，了解眼下省里的形式就成了他的必修課。
而且，現在已經有人找上門來了
“我們南湖省因為地處中部，經濟發展形勢不好，歷來就不是哪個大家族的勢力范圍，官場之上就更是派系林立，更加上總理也是南湖人，他最是反對官場上的這些派系斗爭了，各個家族自然不會把手伸進南湖來”
馬空成點點頭，胡總理是南湖人這個他也知道，總理此人生性清廉，嫉惡如仇，從在干副總理的時候就最是痛恨那些貪污的官員，主張對于這樣的官員一定要嚴懲不殆，被西方人戲稱東方的俾斯麥。
“沒有了大家族那不是更好嗎，大家都各司其職，做好了自己的本分工作豈不是更好？”馬空成旋即又迷糊起來。
“你現在也是政府的官員了，權力場上的事情又豈是那么簡單的？省委書記吳紫仁是胡總理親自點將的書記，可見總理對于南湖的官場上已經頗為失望了，雖然自從他當副總理開始沒有那個家族把手插進南湖，不過，南湖的經濟這些年并沒有什么發展，不過靠著中央的財政撥款，倒是把城市建設搞上去了這也是他一心想要讓吳紫仁書記來南湖上任的原因了”
馬空成舉起手里的酒瓶跟張峰手里的瓶子輕輕的一碰，隨后一飲而盡，隨后一把抓起肉串大快朵頤起來，兩只耳朵卻張得大大的。
他從火車上下來就沒有吃過東西，肚子早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南湖省的一幫官員們本來為省委書記的位置爭奪的不可開交，各顯其能，能夠與京城的那些權貴們拉上關系的自然不會錯過，要知道在共和國里，人們總是容易拉上一些關系的，比如戰友，比如同學，比如老鄉等等”
張峰跟馬空成一碰瓶，也仰首一飲而盡。
馬空成隨手抓過一瓶啤酒，曲起五指蓋在瓶口，五指輕輕的一掰，把瓶酒頓在張峰面前。
張峰微微一笑：“小馬，功夫沒有退步嘛不錯，不錯”
“哥，你還沒有說有哪些派系呢？”馬空成抓起烤肉一口咬下去，油脂汁水橫流，突然之間他覺得這種感覺很爽。
“你別著急啊，這可不是你的性子啊”張峰呵呵一笑接著說道：“南湖省的這些大佬們突然才發現，原來大家都是空忙活一場。省委書記的寶座居然落到了吳紫仁手里”
“吳書記在遼東省當省長的時候，抓經濟可是一把好手，總理也著急家鄉的經濟發展停滯不前，就把他從遼東調到南湖”張峰也抓起烤肉串，學著馬空成那般豪爽起來，組織部干部處長的官威蕩然無存。
“那不好嘛，吳書記抓經濟建設時一把好手，更是南湖官場上的一把手，咱們南湖的經濟建設蒸蒸日上指日可待啊”
“小馬，官場上的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簡單，并不是一把手就可以決定一切的南湖的官場分成幾個派系，常務副省長常浩為一系，他跟京城李系是姻親，副書記王敏成自成一系，副省長趙棟跟組織部長海青猓是一系，省長王東明跟副書記兼省委宣傳部長陳炯林是一系，其它幾個常委都是依附他們幾個人”
馬空成眉頭微微一皺，省委的情形這么復雜，只是聽著就讓人頭疼，吳書記要將這么多的勢力整合起來，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么吳書記是怎么震懾他們的？”馬空成喝了口啤酒，看了一眼張峰，如今的老張霸氣內斂了，倘若依了他從前部隊的脾氣又怎么會習慣這樣的生活，看來環境確實能改變一個人啊。
“對于南湖省的這些大佬們來說，吳書記就是一個沒有什么根基的人從遼東空降而來，沒有任何的親信可用，要在短時間內震懾這些地頭蛇還真不容易”張峰感嘆道。
馬空成深有感觸的點點頭，當初他到觀音鎮派出所還不是一樣的情形。
“對付沒有根基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大家按照各自的派系抱成一團，倘若一個省委書記沒能掌握話語權，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向總理交差啊吳書記果然沒有讓總理失望，他蟄伏一年多，理順了這些關系之后，他就開始動手了”
“哦，那他是怎么做的？”馬空成饒有興趣的問，此刻，他關系的不再是省里的那些林立的派系，而是一個后來者懷著無比崇敬的心，瞻仰前輩們的圣跡
張峰呵呵一笑，馬空成的這個表現讓他頓生知己之感：“吳書記將幾個好大喜功愛做面子工程的市一把手直接送到省委黨校學習，學完之后直接調到省里閑置起來。這些人的背后自然各有派系，但是吳書記讓他們加強學習也沒錯啊，他們一走，立即挑選了幾個暗中考察過的副書記頂上去，雷厲風行的手段直讓人嘆服啊”
馬空成張口欲言，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進來”張峰高聲叫道，房門應聲而開，服務員端著幾盤烤好的色香味俱佳的肉串走了過來。
張峰示意服務員將肉串放下，舉起啤酒瓶跟馬空成一碰，各自很痛快的吹了一瓶。服務員將他們吃過的空盤子端了出去。
“而且，形勢不止這樣，為了奪得省委書記的大位，各派大佬幾乎都跟京城那邊有了緊密聯系，關系這玩意只要你用心去找，總能發現的總理雖然不想各大家族插手進南湖，但是卻阻止不了南湖的官員們自己找上門去”
馬空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不是傻蛋，不過是剛剛接觸到一個嶄新的世界，通過這個窗口他才發現原來外面還有一個更廣闊復雜的世界啊。
“今天約你見面的陳副部長就是副省長常浩的人，他們的背后是京城的李家京城有三家四姓，四姓是宋梁陳楚，三家是章家王家花家。李家雖然不是四姓之一，不過看他們那架勢這幾年就要趕上并超過四姓中的楚姓了”
馬空成一怔，聽見楚家的消息倒不是意外，意外的是居然聽到了花家的消息，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靚麗的身影，她必然是這個花家的人了。
“老陳知道我們兩個是有過命交情的兄弟，所以，這才叮囑我去火車站接你，否則你以為隨便一個人來開會都要接站啊”張峰微微一笑，臉上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來，馬空成是他過命的兄弟，他能被人如此看好，他也是與有榮焉。
三家四姓？馬空成心中一動，手里抓著空空的啤酒瓶一動不動，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身影，他究竟又是哪一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