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說是說,笑是笑,柳進的夫人拉秦瑋的夫人坐在自己旁邊指導牌局的決心卻很堅持,秦夫人只得無奈地笑道:“我這里正和胡夫人說話呢!”
梁淵的夫人就叫了丫鬟搬張椅子來:“我是贏家……只要大家沒有意見,我倒也想坐在這里跟沈夫人、胡夫人說說話兒……”
柳進的夫人自然不依,拉著梁淵的夫人不讓她落座,又對秦瑋的夫人哀求道:“好姐姐,好歹讓我趕點本回來!”
胡信的夫人就笑指著柳進的夫人:“你呀……哪有一點當夫人的樣子。”
柳進的夫人就倚在胡夫人的肩頭:“這里哪位夫人不比我年長,要我出什么頭啊!”
大家又是一陣笑。
胡信的夫人就對秦瑋的夫人道:“你快去和她們玩去吧,不然,我和沈夫人都不能安生。”
秦瑋的夫人聽了,這才和柳的進夫人、梁淵的夫人等重新回了牌桌,嘩啦啦地擺開了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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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清滿臉通紅,緊緊地捏著手中的四張牌,看著梁幼惠甩出了一張“五萬貫”。
她忙道:“有沒有人管的住?有沒有人管的住?”
英紛搖了搖頭,紫紗也露出無奈的神色來。
沈穆清大聲地呻吟:“又輸了!”
梁幼惠掩嘴而笑。
沈穆清和英紛、紫紗丟了牌,各掏了兩枚銅子給梁幼惠。
梁幼惠得意洋洋地收了。
紫紗開始洗牌。
沈穆清左顧右盼:“怎么也不見管事媽媽來回事!”
梁幼惠神情緊張:“我們打牌,不會耽擱了正事吧!”
沈穆清正經地點頭:“不知道……我要去看看……”
梁幼惠忙道:“快去,快去!”
英紛在一旁忍俊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紫紗目光流轉,露出了然的表情,抿嘴而笑。
梁幼惠不明所以地望了望英紛,又望了望紫紗。
紫紗就輕聲地道:“沈姑娘手氣不好,我們不如歇歇。”
梁幼惠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忙拉了坐在旁邊由小丫鬟服侍穿鞋的沈穆清:“我把贏得錢還你就是,你別生氣!”
沈穆清卻一本正經地:“你聽紫紗胡說。我就是去看看,外面有沒有什么事!”
梁幼惠望著沈穆清的目光充滿了懷疑,紫紗卻笑道:“沈姑娘去看看也好。剛才有位媽媽來回事,沈姑娘一回來就轉了手氣……”
沈穆清有著被看穿心思的狼狽,回頭佯裝不快地瞪了紫紗一眼。
紫紗很是尷尬,朝沈穆清陪著笑臉。
英紛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紫紗姐姐,我們家姑娘當你們是親近的人,和你鬧著玩的!”
紫紗就很認真地打量了沈穆清幾眼,見沈穆清雖然面帶怒容,眼中卻含著笑意。
她笑著拍著胸口笑道:“姑娘可嚇死我了!”語氣不同于剛才的緊張,而帶著幾份小女孩似的嬌嗔。
真是個人物啊!
難怪梁家老夫人把紫紗放在梁幼惠身邊服侍。
她不由仔細地打量了紫紗一眼。
十三、四歲的年紀,苗條的身段,清秀的五官,靈活的雙眸,穿著件水藍色棉綢對襟小襖,深藍色比甲,碾白挑線裙,頭上插著銀簪,耳朵上墜著珍珠墜子,像朵靜開在水邊的小花,嫻靜而溫婉。
沈穆清不由在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臉上卻帶著笑容:“我再不出去轉轉,我面前這段銅子只怕馬上又要換主子了!”
梁幼惠聽得她的有趣,嘻嘻嘻地笑了起來。
沈穆清就帶著落梅去了抱廈。
她們剛出門,就看見璞玉在廊廡上張望,看見沈穆清,她竟然一溜煙地跑了。
沈穆清叫了步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步月應聲而去,沈穆清這才進了抱廈。
抱廈只有明霞和兩個未留頭的丫鬟。明霞則坐在暖閣的大炕上做著針線活,兩個小丫鬟圍坐在她的身邊,翻著藤笸里的東西低聲笑語,氣氛很和諧。
看見沈穆清進來了,三個人忙站了起來,給她行禮。
“這是在做什么呢?”沈穆清笑著走了過去,拿起月白色的綾緞,展開了,是件正在做的夾襖。
明霞低垂著眼瞼:“這是前年太太賞給我的。我身材矮,做一套,少一點,做一件,又有多的;錦繡比我高,卻正好做件夾襖。我就拿出來給她用了!”
沈穆清突然想起蕭颯的話來。
是啊,被送到小柳園去養病,誰知道病會不會好。就算病好了,能不能回到安園當差……哪里都少不了逢高踩低的人!
她眼神一暗,想到自己有段時間沒有去看錦繡了,問道:“你去看過錦繡了?她怎么樣了?”
明霞頓了頓,抬頭笑道:“挺好的。太太給請了大夫,藥也一直沒斷過。”
沈穆清沉思了半晌,道:“走,我們去看看錦繡去!”
明霞的臉上卻閃過明晦不定的表情。
沈穆清看得心中一咯,卻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徑直走了出去。
明霞忙跑上前去幫沈穆清撩了簾子。
沈穆清吩咐落梅:“你去陪著梁姑娘打牌——就讓我有點事,馬上就回來!”
落梅看了明霞一眼,口氣中帶著幾分猶豫叫了盈袖,讓她跟在沈穆清身邊服侍,她這才回了正屋。
沈穆清幾個人去了小柳園。
大雪覆蓋之下的小柳園,白皚皚一片,墻角幾根不服輸的樹枝從厚厚的積雪下探出頭來,有幾份荒涼之意。
明霞笑著解釋:“家里這幾天忙,雪就沒有清。”
沈穆清沒有吱聲,在明霞的挽扶下叩了錦繡的門。
來應門的是春綠。她穿著件半新不舊的官綠色潞綢棉襖,大冷的天,竟然滿頭大汗。
看見沈穆清,她表情很是驚慌。
沈穆清臉色一沉,推開春綠就進了屋。
兩間的小屋,進門一個土灶,門邊的的柴火擺得整整齊齊,一個煨藥用的陶罐放在上面。撩簾子進了睡房,就看見錦繡搭著床藍色印花粗布被子,雙目緊閉、面帶潮紅地躺在炕上。
沈穆清打量著屋子。
墻上糊了白紙,地下鋪著土磚,窗上還貼了兩張年年有余的大紅窗花,半舊的黑漆家具也擦得干干凈凈,顯得明亮整齊。
只是炕角堆了好幾個藍花粗布包袱。
看見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包袱上,跟在她身后的春綠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正在收拾東西……都是錦繡姐姐常用的,沒有夾私。”
沈穆清轉身盯著明霞。
明亮的目光清冷如月。
明霞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半晌,才喃喃地道:“……過幾天周總管就要回來了,會帶了錦繡姐姐回莊子過年……大年節的,又病著,回去她還有娘老子哥哥嫂嫂的,也熱鬧些……”
“這事是誰定的?”沈穆清冷冷地道。
明霞猶豫好一會兒,嘟呶道:“是,是汪媽媽說的。”
“錦繡這段時間到底怎樣?”沈穆清走到炕邊坐下,望著如睡美人般沉睡的錦繡,“你給我交實底……要不然,我也撒手不管了。”
明霞遲疑著,春綠卻一下子跪在了沈穆清的跟前:“姑娘,錦繡姐姐很快就會好的,求您別送她走……太太讓章婆子過了年,就到莊子上把錦繡姐姐領走……還說,還說,要是姐姐問了,就說病得不行了……”
已是意料中的事!
沈穆清目光銳利地望著春綠:“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璞玉說的。”春綠眼淚汪汪地望著沈穆清,“奴婢真的沒有亂說。上次章婆子來看璞玉,璞玉告訴我的——說錦繡過了年就會去章婆子家。”
沈穆清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可真是知道的巧啊!”
春綠一聽,臉色煞白,俯在地上直磕頭:“姑娘,奴婢真的沒有說謊……那天璞玉到院子里來,說是太太讓她來小柳園里采點雪,明年好煮茶喝……”
小柳園里采雪……不采梅萼上的雪,采落在地上的積雪……
沈穆清沉思著。
明霞就一把將春綠拉了起來:“該怎么做,姑娘自有主張,還輪不到你在這里要死要活的。快站好了!”
春綠抽抽泣泣地站了起來,擦著眼淚偷偷窺視著沈穆清的神色。
“周總管回來的時候,你記得跟我說一聲。”沈穆清神色如常,淡淡地吩咐明霞。
明霞小心翼翼地應了一聲“是”。
“春綠,錦繡這里,一直是你在服侍嗎?”沈穆清又問春綠。
春綠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嗯,還不錯!”沈穆清望著窗戶上的窗花,轉身對明霞道:“我們走吧。”
明霞一怔,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態,恭敬地應了一聲,跟在沈穆清身后出了小柳園。
一路上,沈穆清的神色都有些恍惚。
被章婆子領走,還能有什么好。可不被領走,又該怎么辦?自己誰也不認識,就是個托付的人也沒有……再說,就錦繡那副絕世容顏,一般的家庭還真是要不起……
她越想越是沒有主意,混混沌沌地回了安園。
步月早在屋檐下等。
看見沈穆清回來,忙小跑著迎了上來,道:“剛才我去問了,璞玉說,杜姑姑讓她來看看姑娘在不在家,她找姑娘有點事!”
沈穆清點了點頭,有丫鬟在一旁笑道:“杜姑姑已經來了,在屋里等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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