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科普,這是外派人員的強項――每個人在外派前的培訓課程中都有科普項目。至于科普教材,基本取自舊時空的科普書籍,大多是二十世紀5060年代編寫得,大圖書館的研究員們認為,那個時代的民眾科學水平和大明的百姓的水平相比高得有限,應該是最為適用的。至于《十萬個為什么》之類,起碼也是小學生水平的讀者才能看得明白了。
他當即先從為何會下雨說起,說到水的蒸發、云朵的形成、水得凝結,接著又談到了云層中的正負電荷,最后說道了閃電的形成。
這套說辭通俗易懂,讓從未接觸過自然科學的莊永齡等人聽得入神,下雨打雷,天上的云朵,這都是平日里最常見的事物,平時很少有人會想到“為什么會這樣”,少年人正在求知欲旺盛的時候,而這些道理又都是書中找不到的。民間有雷公電母的說法,但是讀書人一般是不信這套說辭的。
張應宸的說法,他們都是第一次聽到,覺得十分新奇,雖然其中有許多不能明白甚至是疑惑之處。
他剛告一段落,莊永齡等人便趕緊拋出許多的問題來:水為什么會蒸發?物質如何能改換形態?云中的“電荷”又從哪里來?
閔展煉心想好家伙,這一下就深入到微觀世界的層面了――不愧是未來的進士底子。好在當初研究員們也就類似的問題該如何回答的時候進行過探討,最后決定引用一些中國古代的學術,特別是墨家的學說。當然,墨子的所謂“端”是不是原子論,在學界本身就有爭議,大圖書館的研究員們不過是為了“本土化”而借用。
這番理論到底過于深奧,對于只有十來歲,接觸的只是“十三經”的孩子來說實在有些難以理解了。
但是看得出這番理論讓他們大開眼界,莊永齡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真人大才!”他帶著仰慕的神情說道,“真人能在我們莊上,真是幸事!學生想朝夕向真人請教。”
“有何不可。”張應宸心想把你“毒害”了就更好了。毒害你的爸爸叔伯有難度,毒害你本真人還是很有信心的。當下滿臉微笑的答應了。
張應宸又從懷里拿出一本科普小冊子,這是臨清的起威棧新近送來得,大圖書館新編得《格物小識》,其中多是些天文、物理、化學、生物、地理方面的小知識。作為一種科普啟蒙類的書籍散發用得。最近剛剛在杭州印刷了一批。
“這是海外奇書,你們要好好的收藏著看。”
“多謝真人!”莊永齡剛一接過去,三個少年便迫不及待的湊在一起看了起來。
在沂州城外的農舍里,南無量教在本地的主要頭目全都聚齊了――人人臉上都露出一種兔死狐悲,或者不如說大禍臨頭一般的表情
當初猶如仙女下凡一般來到沂州分壇的護教使者已經消失不見了,據說她因為“失機”已經被帶回濟南的總壇處置:到了濟南府會有什么下場,可想而知。
配合她行動的幾個沂州分壇的直轄香主還在人群中,一個個面露惶恐之色。其他人也不愿意靠得他們太近。
曾經氣度不凡的接見閔展煉的中年人,此時還在強作鎮定,冷笑道:“他的一點道行算得了什么?別說教主,就是四大護法的一個小手指頭就把他掐死了。”
眾人默不作聲――教主和護法有什么本事,眼下和他們關系不大。事情辦砸了上面要追究如何應對才是關鍵。這個張道士如此的厲害,萬一不肯罷休要打上門來又怎么辦?他們已經聽說了張應宸“浴雷”的法術,心道萬一的他會什么五雷法之類的,一個雷打下來,他們可沒有半仙之體,頓時就要變成焦炭。
“你們大家不要亂!”中年人一個勁的給眾人打氣,“他孤身一個人,就算真是半仙又能如何?何況他必是個邪魔外道,有點法術唬人罷了。”
他指著一個香主:“大店莊的香主不是你的手下么,他怎么沒來,還有幾個司香呢?”
對方愁眉苦臉道:“回稟長上:大店莊,還有莊家里的香主、司香黑了!投了那外道了!把我們的在里面的人都給賣了。莊家現在把大店莊和宅子全給洗了一遍,除了寧死不黑的幾個跑出來之外,如今全成了張道士的手下了……”
“這事你怎么不早說?!”中年人大怒。
“小人也是剛剛才知道的。”那香主嚇得直哆嗦。
中年人揮了下手:“算了!你趕快向跑出來的幾個人傳我的命令:要他們設法搞清楚外道的動向!”
“是,是,小人這就去辦!”
“那個閔展煉和他手下的人現在何處?”
“回稟長上,他們今天一早就收拾行李往臨清去了……”王家老店的掌柜也是個“司香”,“小的勸他們不要走,他們不聽――”
“這么說你讓他們走掉了?”壇主的面色頓時變得十分陰沉。
“是,是,小人攔不住啊。”王掌柜膽戰心驚,“不過小人給他們的馬下過藥……中午不用解藥的話,下午馬就倒了……”
“呵呵,好!”壇主眉眼頓時展開了,“干得漂亮!”他轉過頭去吩咐道:“立刻傳書沿途所有分壇,設法斷掉他們糧食。派人去‘勸勸‘他們,錢還沒拿就想一走了之?沒門!”壇主冷笑道,“我看他們能跑掉!”
會議完畢。壇主踱步回到后屋里。
后屋的靠墻炕上,正坐著大家以為回總壇去的護教使者。
紅衣少女此時已經不穿紅衣,而是一身青布衣裝,宛如普通的農家少女了。一副面色蒼白,魂不守舍的摸樣。
“搜魂劍跑了,動作還真快。”壇主嘆了口氣,“我們恐怕是有大麻煩了。”
護教使者眉頭一皺:“是你有大麻煩了。要干掉那道士不是你提出來的?”
“哼哼,別說得自己和沒事人一樣。搜魂劍跑了,這里已經沒你的事了,你怎么不回濟南府去?”壇主冷笑道,“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別分彼此了!”
使者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正如壇主所說:她不敢就此回總壇,現在她輸掉了:必須設法贏回一些本來,才能回去面對總壇的教主和護法。
“你說怎么辦?”她的語氣已經放緩了下來。
“只有把張道士給殺了……”
“殺了?”少女失聲道,“連幾十個雷火打在他身上都沒讓他死掉,我們怎么殺掉的他?”
“既然他不愿意雷解,就兵解。”壇主狠狠道,“我就不信,他有刀槍不入的本事?”
刀槍不入的法術當時很是流行,但是他們教門內部的人都知道這只能算是一種“彩”,當不得真的。
使者沉吟片刻,她雖然心中無底,但是還是想賭一賭。
萬一能把這張道士擊斃或者重創,至少也能對上面有個交代。
“好!他不外乎有些邪法外道的東西。我們準備些穢物破他一破!”她點頭。
“嗯,此事就要勞煩護教你了――搜魂劍靠不住。以武功論,本地是你的功夫最高。”中年人說道,“當然,本地的所有好手,我都派出來給你差遣。”他狠狠道,“大不了一擁而上,我看他能放幾個五雷法!”
“搜魂劍要逼他回來幫忙。”少女說道,“他手下一幫人很強,要讓他們打頭陣!不然我們的人傷亡多了,不好交代。”她霍的站了起來,“給我備馬,我立刻去追他們!”
“他們出發到現在不到二個時辰,天氣太熱,馬不會跑得很快,現在應該還沒有出沂州境內!”
閔展煉發覺自己的馬著了道的時候已經晚了。當最后一匹馬也倒在官道上死去,隨后在一群饑民的圍攻下變成血淋淋的馬架子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次太不小心了。
盡管他處處小心,還是沒有料到對方會在自己的馬匹上動了手腳。就算留了何伯等人在客棧照應,還是時刻要注意馬棚里的情況的確還是辦不到的。
現在,他們一行人被困在沂州往臨清的大道上,失去了馬匹,在大雨過后的泥濘成河一般的官道上跋涉,頭上和四周是烈日和水蒸氣,哪怕他們個個體魄強壯,也很快就在跋涉中筋疲力盡了。更糟糕的是他們沒帶多少干糧。
這里是災區幾乎買不到什么糧食。而且事出倉促,從王家老棧出發的時候也沒帶多少干糧――原來以為快馬加鞭,用不了幾天就能到臨清,沒想到馬會出問題。
閔展煉暗暗咒罵:這伙妖人。他當然明白對方不愿意就此放他跑路,但是他實在無心再和那詭異的張道士打交道。
就他那被雷打了幾十次還安然無恙的摸樣,閔展煉就已經覺得沒有勇氣去面對他了。
雖說如此,心中依舊耿耿于懷。這次自己是大大的跌了份。不但殺人的事情沒做到,就倉皇而逃的行為,傳開了就會讓自己顏面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