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三個人有所區別,顯然是說他和ATF的兩個洋人是有所區別的――在未來他們的待遇和發展就根據這個區別有所不同。至于是好是壞,這個就很難講了。
從好的一面來說,他是中國人,另外二個是美國人,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考慮,他顯然屬于“可以團結的對象”。但是從某些國人一貫喜歡優待洋大人的思維來說,保不定這二個無根無底的外國友人更受這群領導者的器重,自己反而成了一個企圖破壞他們計劃的可惡之徒――要是這樣,他最好的下場也就是“控制使用”。
這給他很大的苦惱,他深知領導人物的想法往往會與眾不同,而且這種古怪的思維模式是伴隨著職位而不是個人――一個人成為了領導,想事情的方式和邏輯就會與眾不同,其他人很難揣摩他的真實意圖。在他看來,這個時空冒險團體的領導也不會例外。
自從被分配到基本勞動力小組之后,他就一直的默默無聞的干活。“夾起尾巴做人”這個中國普通人民深刻懂得的道理他自然也明白,但是他也在時時刻刻的等待著機會,等待一個執委會承認他是革命同志的機會。
他沒想到這個機會很快就來到了。
在穿越者們忘乎所以滿腔熱情的投入這所新城市的建設的時候,誰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巨大的工地并沒有充分的設防。登陸以后當地人的望風而逃和在幾次小規模沖突中取勝讓穿越者志得意滿,北美分舵運來的滿船軍火也讓他們的安全感膨脹到了極點――以為壕溝、鹿柴、鐵絲網、SKS和探照燈這些就能構成最堅固的堡壘。
縣城里的探子每天都在遠處窺探,小心翼翼的不敢湊得很近。那些被騎著轟鳴怪獸的海賊抓走的同伴已經給了他們足夠的教訓。最勇敢的人在白天利用樹木和草叢,慢慢的靠近,多少能看到海賊們正在忙碌的做什么。城里基本上了解到了海賊們的一舉一動,只是束手無策而已。能商量的人本來就不多,但是說來說去都是些紙上談兵的東西,士紳們又不積極,拿什么去打?他清楚這伙老財們的想法:大不了危急關頭往城外的村寨里一躲:小亂避城,大亂避鄉,這是千百年來屢試不爽的老話。他身為縣令,城破斷無自己逃命之理,免不了要來個以身殉城――這他可老大不愿意的――要不是出仕之心甚旺也不會大費周章的大挑到這么個窮鄉僻壤來當縣令了。
城里也不太平,避到縣城里的鄉民有二千多,城里根本沒那么多房子可住,四鄉的農民要么躲進了城,沒進城的也不敢把糧米和蔬菜運進城,深怕路上被海賊們劫去了。各種食物都很匱乏,避難的人就靠著粥棚的施舍過日子,營養不良加上風餐露宿,老人和孩子因為體弱已經死去了一些,每天街上都有人在哀哭,把個吳縣令搞得心神不寧,他深怕一旦風吹草動,民變起來可不得了。為此他每天都親自帶人去巡街,安撫下民心。
防著萬一,他已經派遣親信家人帶著丁壯,把自己的家人和貴重積蓄都秘密送到了府城,關照一旦出了什么閃失,立刻送他們渡海回鄉去。這樣他就成了徹底的“裸身當官”了。
城里膽戰心驚的熬了十多天,海賊們還是沒有來攻打的動靜,探子們回來報,髡賊們把路修到了百人頭灘后就停了下來,眼下正在那里大興土木。似乎并無攻城的意思。吳明晉想不通百人頭灘那地方有什么特別之處值得他們挖來挖去的――沒聽說此地有什么古墓或是財寶埋藏的傳說。
“這倒是傷腦筋啊。”吳明晉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這十來天,似乎頭發都白了不少。
“老爺,符巡檢求見。”長隨進來稟報。
“請他進來。”吳明晉沒有好氣的說,雖說他知道符柏文的十二個人本來就抵擋不了髡賊們的登陸,但是他對此人的望風而逃,沒有力戰還是心存芥蒂的。眼下又只能敷衍他,畢竟是本縣唯一的武官,還要有所依仗。符柏文大概也自知道罪責重大,無論是城里備戰還是出城探查都很賣力。
“堂翁,髡賊們在百人頭灘上筑城了!”
吳明晉的手一抖,茶水都潑出了,他忙問:“如何知曉?”
“昨日我親自去探查,髡賊們已經在百仞灘上蓋起了許多房屋了!”
吳明晉的茶盞都險些掉在地上――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這個,海賊盤踞不去的話,他如何是好?過去他還總抱有希望,海賊們呆些日子自然就走了,現在他們非但不走,還在修路,現在又在離縣城不到十里地的地方修寨子了。
一旦寨子修成,海賊們就會長期盤踞下來,別得不說,現在已交九月,馬上就是征秋糧的日子,文瀾河兩岸又是本縣的糧米產地,海賊們就在眼前,老百姓哪還敢去下地收糧!
征不上秋糧……吳大令知道這比境內鬧海賊的性質要嚴重得多,別得不說這烏紗是肯定沒戲了。
“快請劉先生。”吳明晉轉了個圈子,吩咐道,“把城里的士紳們都請來!還有黃家寨的黃老爺。”
城里的官紳在會議上聽了探子們的消息,其中頗有些讀過兵書的,見這群髡賊沿著大路一字排開,便自以為海賊不知兵,擺出這首尾不能相顧的一字長蛇陣。沒修筑在博鋪那里壕壘森沿的寨子。各處背著鳥銃的匪人不過二三個。都是些短衣髡發的工徒在勞作。
這一來,官紳們膽氣壯了許多,符柏文因為身為博鋪巡檢丟失了防地,為了將功折罪對攻打海賊們鼓吹最為積極。吳縣令特意指出眼下秋忙將近,沿江各村的農民都不敢下地,一耽擱下來這一年的收成可就沒了,不僅上對不起朝廷,下面的小民恐怕也無以為生,更不用說交租子了……士紳們的心思漸漸活了起來,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他們就不得不主動一些了。有人當即就表態愿意出人出錢去打仗,趕走海賊。
九月初十一這一天,有鄉勇的各村寨團總都奉命進城計議,吳大令這次措詞極其嚴厲,加上本縣幾個豪紳大戶都明確表態愿意死戰,小寨子也不得不同意參加,或三人五人,或出刀槍火yao的,到十三這天,縣城里已經到了鄉勇近三百人,吳縣令還覺得不夠,派人去縣南的新化鄉黎畔都,向黎峒征發了三十黎人土兵。這些土兵都是弩手,配著毒藥煉制過的毒箭。
劉進士建議夜襲,吳縣令也十分贊同。但是符巡檢和黃守統都反對,他們有一些實戰經驗,知道晚上打仗就是訓練最好的官軍都難以控制隊伍進退,更不用說他們這樣臨時湊集起來的烏合之眾了。既然是烏合之眾,唯一的辦法就依仗人多勢眾,猛攻海賊一點,來個以眾欺寡,吃掉一股人馬,毀掉些海匪的車輛器具。
符柏文命眾人多備火種火yao,準備打仗的時候用來放火,原打算把衛所的佛郎機炮也帶去的,孫百戶卻執意不肯,聲稱炮和兵都是來守城的,出城打仗是縣里的事情,他管不著。吳縣令親自去說,也吃了回票。他心里十分失望,去白沙湯允文處的信使也回來,湯允文稱最近要參加圍剿劉老香的戰斗,沒時間來到驅逐這“小股海賊”。
不過湯允文如此作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賊人不破臨高城,官軍就不會來剿匪。眼下只有打點起精神,奮力一搏了。
縣里一面把武庫里的東西都搜羅出來裝備給這些衣不蔽體的鄉勇,又叫城里的鐵匠新打造了許多鐵槍頭,搜羅了各種廢銅爛鐵做炮子用,征集了人手打造戰車……一時間城里鬧得雞飛狗跳喧鬧不堪。
城里的這些動靜,一絲不少的都被在城下的觀測哨報告到了執委會。到底臨高縣是在進一步增強防御,還是在準備一次反攻,這個誰也下不了判斷。最后加強警戒的命令下了下去,但是軍事組實際上已經沒有更多力量了。
連登陸后動員的武裝民兵在內,軍事組總共也只有七十多人,其中還扣除了派往縣城外監視點的三個人和護送遠程偵察勘探隊的二個人,余下的人要負責從博鋪營地、沿公路路警戒哨一直到百仞灘工地本身的警衛任務,軍事組已經取消了三班倒的執勤方式,采取兩班倒,才勉強維持住了一定的警備規模。
這樣一條滿是漏洞的防線在大明的鄉勇團練面前有沒有效果,只有實戰才能回答這個問題。這不是一個游戲,它沒有LOAD可用,每死一個人,每損失一件設備,就意味著不可挽回的損失。
從觀測所傳來的種種消息都說明,大明臨高縣即將對他們展開一次全面的進攻。這出乎執委會的預計,原先以為縣里在沒有得到明軍的增援之前是不會進攻的,但是農歷九月十三日這天,觀察哨發現有人在拆卸城樓上虎尊炮,這個舉動進一步證明了軍事組的推測。何鳴警告執委會,他們現在的安全形勢很不樂觀,執委會在緊急會議上決定全面動員,除了少數工程繼續進行,其他全部暫停,向所有男性分發SKS步槍,向所有女性分發左輪手槍,并且由軍事組的負責盡快進行幾次實彈射擊訓練。
何鳴知道多數人受過的訓練有限,在穿越準備的階段因為條件的限制,所謂的軍事訓練主要是走隊列和練體能,實彈射擊沒搞過幾次,一個不熟悉射擊的菜鳥拿SKS和拿燒火棍也沒什么區別。更不用指望他們能主動有效的戰斗了。
軍事組經過會議討論之后,決定繼續沿用機動防御的計劃,一旦遇到攻擊,動員兵們就退守到重要據點里去,軍事組的戰士則用農用車和吉普進行機動,敵人在哪里集結最大的攻擊力量,農用車機動部隊就從側后對其出其不意的進行攻擊。何鳴相信己方強大的通訊和機動能力將有力的彌補兵力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