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自己的老公,在認識之前的事都管不了,何況是別人的男人。
轉身走出樹叢,聽身后他的聲音傳來,“我會讓你說實話。”
無憂回頭一笑,那就看你的本事,不過這句話只是在心里說說,“我就是無憂,你死活要說我不是,我也沒辦法。”
她沒騙他,她本來就是無憂,只不過不是這個常樂府中的常樂郡主,而是在八年前便被毒死宮中的常樂公主。
不凡翻身站起,輕理衣衫,一拂身上落葉,又恢復了初時所見的淡然從容,施施然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無憂望著慢慢走遠,逸雅的欣長背影,崩得緊緊的神經,頓時松了下來,長噓了口氣。
這個人比想象中更難應付。
與他鬧了這么一場,不知他還會不會把千千給她指派過來。
院里丫頭見她進來,忙迎了上來,將她接下,其中一個看見她,臉上便是一紅,想必是方才見到她‘強迫’不凡的那個丫頭。
無憂眉頭一皺,對那個人也當真頭痛。
苦笑了笑。
興寧的名聲本來就不好,離開三年回來,又順順當當的把那淫/蕩的名頭坐正了,這樣也好,省得前后落差太大,引人懷疑。
沐浴出來,果然見千千被人引了過來。
無憂看著縮手縮腳的千千,挑眉一笑,那個人如果拋開院門外的惡行,還真得體的叫人尋不到他的錯處。
她要人,他便立馬送人來,至于原因,半個字也不問,無需讓她再動腦子去想怎么應對。
千千一見無憂,心里就直犯迷糊,兩邊嘴角上勾,陪了個假笑,“郡……郡主找我?”
無憂退去左右服侍的丫頭,朝著她也是夸張的擠了個笑,笑紋在臉上一現便收,“笑得這么難看,收了吧。”
千千‘嘿嘿’的當真一笑,向門口望了望,蹭到她面前,“你還真是郡主啊,那我以后真不用再回端媽媽那里,就留這兒了?”
無憂白了她一眼,端媽媽過了明天,就沒了,還有什么可去的,將手中玉梳往臺案上一擱,“看你表現了。”
千千忙拿了玉梳給無憂梳著那一頭墨黑長發,吁噓不已,這個郡主要身段有身段,要好發有好發,偏這張開門見人的臉著實難看,“那個車里的人,咳……說是郡主的二夫,就是我說的那個不凡,不過這兩年不在府里,今天才回來。”
無憂嘴角一抽,這消息來的晚了些,不過足見千千還是上了心的,“這個人是什么背景?”就算是仗著興寧的勢,如果沒有了不得家世背景,怎么也不可能敢動皇上的人。
千千搔了搔頭,“不知道。”
無憂回頭,似笑非笑的將她看著,慢悠悠的道:“三包……你就這點能耐啊?你還是回端媽媽那兒吧。”
千千手一抖,苦了臉,撲跪下去,抱了無憂的腿,開始嚎,“郡主,明天端媽媽就要被處決了,現在她手下的那些人,聽說等公子忙過了,要挨個的審。
現在全被關在柴房里,一個個的嚇得死了一半去了,說鐵定一個也跑不了的,都得給辦了。
我也是將將從那兒提出來,也不知以前到底幫端媽媽干了些什么,你讓我回去,指不定明天就要跟端媽媽一塊處決了。
你也知道我是被上頭丟下來的,轉眼功夫,就回去了,他們非得冤我不肯好好在這兒呆著,做手腳解脫,沒準又給我扣上一條不服管教,屢教不改的罪名,到時指不定要將我摔去哪兒呢。
萬一是青樓賣笑的,那可就真真生不如死了。
好歹看在我們是一路……”
她見無憂臉一黑,忙把后面的話給咽了回去,小聲絮叨,甚委屈,“我一回去就被揪著送進了柴房,能問到這些就算不錯了。郡主讓我在您身邊呆著,我保證,以后把我那三包的本事發揮到最大,給郡主分憂解難。”
無憂一扁嘴,“你那包壞事,還是算了。”
千千一抹眼淚,手上卻是干的,哪有什么淚水,見無憂無語望天,干笑道:“這么說,我不用回去了?”
無憂剛回來,身邊也得培養自己的人,千千與她一起過來,自是最佳人選,叫她回去,也不過是嚇嚇她,“快梳頭吧,一會兒那邊來傳宴了。”
千千長松了口氣,爬了起來,握著無憂的墨黑長發,又犯了愁,偷看了一眼無憂,心一橫,梳了起來。
無憂不再理她,陷入沉思,慢慢回想著被封存了十八年的記憶,希望從過去與姨娘的對話中知道些關于興寧的事。
過了良久,聽千千說了聲,“好了。”
抬頭往銅鏡中一照,微微一愣,臉黑了下去,頭上頂著兩個包子,和千千頭上的那兩包子頭一模一樣,只不過她頭發較千千長密了許多,那兩包子就大得出奇,幾乎堆滿了頭頂,怪模怪樣跟蜻蜓腦袋差不多。
難不成要她頂著這么個蜻蜓頭去赴宴?
那個不凡可是眼定定的尋她的把柄,不用閉眼也能想到他看到她這副模樣是什么神情。
大吼出聲,“千千。”
千千捏著梳子,愁眉苦臉的將臉皺成一堆,“奴婢只會這個。”
無憂哭笑不得,“你怎么不早說?”
“郡主叫我梳頭,我不敢不梳……”
無憂捂了捂額頭,好在她是遇上了自己,要不然就她這樣子,就算沒有端媽媽這事,她也得自個栽進去。
無憂對千千的能耐感到很無力,又不愿另叫下人進來服侍,自己打散了頭上頂著的兩個包子,順手挽了個偏向一側的小墜馬髻。
這個發型無需過多裝飾,只要隨便加上一朵珠花或者絹花便能俏麗得體。
望著鏡中挽起的發束,黑亮的瞳仁暗了下去,這發型是在她六歲前常挽的,不過挽發的那雙手卻不是她,而是子言。
別的公主都是由宮女服侍著挽發,而她這個無人問津的小公主,宮女們自然能懶就懶,從早到晚也難見個人影,于是給她梳頭的活便由子言包了下來。
有時她會問子言,“為什么總是子言哥哥幫我梳頭?”
他總是對著鏡子里的她溫柔的笑笑,“因為我是你夫君。”
那時她不懂他眼里的憐惜和無奈,覺得很開心。
后來她去了二十一世紀,年齡漸長,才懂得這里面的那些酸楚,不過那時,他已不在,也無需再挽那樣的發髻……
她會在無人之時,自己反復的梳著那幾個他為她常梳的發型,然后愣愣的看著鏡子,就好象是他為自己挽起的發束。
對著銅鏡看了一陣,手慢慢垂下,任發束自行散開。
“郡主挽得很好看,為什么要打散?”千千正從梳妝盒中撿了一樣珠花捧在手中。
“不喜歡。”無憂說了句違心話,重新梳了一束長發斜攏到腦后束高,松松挽了個小髻,在發圈處壓上珠花,發稍與余下的長發隨意用玉結扣住,簡簡單單,也算是得體大方。
“郡主的手真巧。”千千在一旁看著,羨慕不已,瞅向銅鏡中的那張臉,這漂亮的發型也就大打折扣了,微扁了扁嘴,老天爺還是公平的,給她一個顯貴的身份,便給了她一張丑臉。
無憂對這張臉也還不習慣,不愿多看,匆匆收拾妥當便離開梳妝臺更換衣衫。
沒一會兒功夫便有人來請她過去王妃的側廳用膳。
出了院門,梨花樹下已有一個人在等待,他負手而立,目如止水,靜看著她。
俊美的面頰上尋不到先前與她發生過的那些讓人不愉快的痕跡,風吹衣袂,花瓣飄揚,卻越覺得他清寧絕塵。
如果不是親眼見他弄權,真會被他這純清的外表蒙騙過去。
無憂大大方方的朝他走過去,“等我?”
他笑了笑,不經意的看過她古今結合的發髻式樣,“能讓不凡等的,唯有郡主。”
無憂肚子里罵了聲,虛偽,沒句真話,嘴角卻略略勾起,露出一個在這張臉上怎么看都難漂亮的笑,“我也正怕路上會無聊,有你陪著,當然最好。”怕迷路才是真的。
不凡只是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漆黑幽深的眸子閃如碎星,象是帶了些玩味和嘲弄,“可以走了嗎?”
無憂也不理會他是不是看穿自己害怕不認得路的心思,眼角瞥向身后愣看著不凡,眼也不眨一眨的千千,眉頭連皺了幾下。
“他是不是長得很好看?”敢這么盯著人家夫君看,真是個不怕死的丫頭。
千千仍不轉眼,隨口道:“是啊,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么迷人的男人。”
話出了口,見對方濃眉一皺,又聽身前無憂輕咳了一聲,才回過神,想起方才這男人口中自稱‘不凡’二字,臉即時白了下去,膝蓋一軟,再也站不住。
無憂將她一把拽住,提了起來,笑嘻嘻的問,“他這般模樣配不配得上我?”
千千瞟了無憂一眼,再偷偷瞅了不凡一眼,喉間便干巴巴的,澀得說不出話來,一個秀美絕世無雙,一個丑得雖然談不上絕世無雙,卻也不是一般二般了,怎么配?亂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