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滿意的看向女兒,后者一臉茫然,心下略安,果然是無意而為之,再看向夫君,“王爺,真正鬧開了,對憂兒并無好處,就這么算了吧,以后讓他督緊些。”
靖王低頭看著安靜的縮在臂彎下的小女,實在不愿讓她攪和到這些皇家的狗屁事件中,終是點了點頭,“也罷。”
無憂到這時才抬起頭,迷惑道:“那我還要向皇姨休書嗎。”
“不用了,再過些日子,你皇姨會到婉城,這事到時再說吧。”王妃眼眸斜向提督,“你也起來吧,這么跪著怪難看的。”
提督大松了口氣,又重新道過謝,才起了身,看看沙漏,已近午時,“王爺,王妃,這午時三刻的……”
無憂心中冷笑,剛才說了以后聽姨娘的,立馬執刑的事,也要問上一句,午時三刻的開斬,是鐵板釘釘,這么問句,不過是動動嘴皮,就得個好,果然是個極圓滑的。
果然王妃臉色又緩和些,“我和王爺也還有要事在身,也不耽擱你辦公務。不過誤了這許多時辰,大刑場那邊怕早已經里三層,外三層的圍得滿了。人多就容易出事,那些過場別走了,時間到了,再將犯人押上去,立刻執刑。”
提督懸著的心頓時落了下來,面露喜色,“多謝王妃體恤。”
王妃點了點頭,回頭對無憂道:“死囚終是死囚,你固然可憐她,但是上頭判下來的,飯菜你送了,她也吃了,無需在黃泉路上餓這一回,已經是幫了她大忙,別再為難人家辦公。我和你爹還得回軍中,你跟管家和千千先回府,也別到處亂逛了,今天煞氣太重,可別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沖了。”
無憂神色微黯,答應下來,送王妃上車,又看著靖王上了馬,才帶了千千上了自己的馬車。
提督等兩隊人馬離開,才抹了額頭汗水,狠狠瞪了守衛一眼,“以后辦事把眼睛瞪大些,老子這條命都險些搭在你身上。”
守衛死里逃生,早軟了氣,只是一味哈腰點頭。
提督又將眾人招到一處,放著重話,吩咐一番,將今天的事徹底封了口,才將死囚們提了出來,看著那女囚上車的時候,手扶了囚車木欄,果然手腕上露出一塊胎記,后腦發麻,真恨不得把她的手給砍了去。
照著規矩,死囚還得在刑臺上跪上一陣,讓臺下百姓看得明白些。
按之前女皇的意思,這時間能拖長就拖長,引人上鉤,可是照現在這情形來看,等下面的人看明白了,他的頭也該看丟了,暗慶方才王妃想的周到。
無憂等靖王夫婦走遠,便不肯再回‘靖王府’,死活纏著管家陪了她去刑場看熱鬧。
王妃唯恐無憂沾上些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管家哪里敢讓她去,死活不依。
無憂見怎么都說不通,將千千一拖,棄了車,“那我們自己去。”
管家知道自己家的這位郡主有多任性,決定的事,除非有不凡相勸,否則絕難更改,如果不跟著她,當真出了什么事,更加難以向王爺交待,只得陪了她前往。
不凡后腰的傷雖然不致命,但傷口極深,昨夜在馬上顛簸一整夜,痛得他整個后背都麻木了。
回來后,只來得及洗了個臉,便開始積雪的清理工作,直到近了晌午前面道路才清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殘余積雪的清除,已經不必要他再盯著,這里的工事也算完工,可以打道回府,算松了口氣。
交待完后續工作,返中,后腰已經僵痛得幾乎坐不下去。
正要吩咐車夫回婉城,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揭簾從窗口看出去,竟是他分派出去暗中調查女囚的親信,靴子和馬蹄半濕,顯然是撐船從水路急趕而來。
微微動容,手握著車簾,不再放下,等他到了窗前,“出了什么事?”
親信從背后的小包裹里取出一疊畫像,遞了過來,“今早突然放出布告,處決一批死囚,我叫他們偷偷多畫了一幅。發現同上次所判的那批人有點出入,所以趕著給公子送來看看。”
“什么時候處決?”
“今日午時三刻。”
不凡點了點頭,揭著畫像一張張的看,這些人都是前些日子就判下的,只是日子沒定,所以突然放布告,當日執刑雖然有些急促,但也算不上詭異。
前面幾個男囚已是之前看過,并無不妥,直到揭到最后一張女囚的畫像,腦中‘嗡’地一聲響,整個人完全僵住。
牢獄中的畫師,畫人也就是畫個大概,與真人并不能完全一樣,也只是個形似,饒是如此,仍能看出那女囚丹鳳眼,瑤鼻,嘴唇,隱透著高貴冷傲之氣。
神智模糊,仿佛回到多年以前,奄奄一息的他,被母親緊緊抱在懷,氣喘吁吁的在黑夜中急跑,闊大的宮裝下擺絆著她的腳,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多少次跌倒,每次跌倒,母親都用自己的手肘將他護著,不管摔得再重,都馬上咬牙爬起,不作絲毫停留,直到心腹的宮門守衛將她領著出了宮門,看見牽著馬等候在宮門外的忠奴,才松了口氣,將他緊緊一抱,然后咬牙將他遞放到忠奴懷中,含淚道:“快走。”
白紙上所畫的這張臉猶如扶著宮門漸漸遠去的母親……
等再見母親,已是掛在白綾中被風吹冷的尸體,刺心的痛從胸口化開,親信在旁邊說了些什么,恍然未聞,直到親信不安的連喚了幾聲,“公子,你沒事嗎。”
才驟然回神,“沒事,有點累,你說什么?”
“上次判下來的,確實有個女囚,但屬下記得并非這模樣……”
不凡輕點了點頭,“她多少歲?”
“二十四。”
二十四么……一張高燒不醒的少女面龐在不凡腦海中浮過,雖然只是匆匆一眼,卻深深刻入他內心深處,那張還稚嫩的臉龐與這畫像也是有幾分相似,她也該二十四了……心臟又是撕心裂肺的一痛。
暗吸了口氣,強壓下突來的痛楚,面色微白,神色間卻淡得看不出異樣,“這些囚犯從里提出來的?”
“城西大牢。”
“確定?”
“確定。”
不凡默了下去,開心去鬧的正是城西大牢,如果今天要處決的當真是這個女子,開心不可能沒看過畫像,既然看過,為何沒能尋到?
打燃火折子將畫像燒去,看著熟悉的臉龐在火光中化去,久久不言。
“公子,現在要怎么做?”
不凡苦笑,此時離午時三刻,不過半個時辰,還能做什么,“暗中盯著這女子的尸體,看如何安置。”
等親信離去,落下窗簾,頹然的靠向身后車壁,愣看著前方車簾,腦中亂轟轟的理不出個頭緒。
這里面有詐,到底王妃話中有詐,還是這個女子有詐?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夫見車里許久不見動,貼近車簾,小心問道:“公子,現在是回婉城嗎。”
不凡收回怔看著前方的視線,垂下眼,慢慢閉上,突然間覺得好累,累得無法支撐,半晌才輕吐出三個字,“常樂府。”
開心遠遠望見前方婉城城門,在馬屁股上急加了一鞭,他萬萬沒想到送了惜了了回‘常樂府’會收到突然處決死囚的通知。
雖然據說死囚是城西大牢提出來的,那日在大牢中并沒發現異樣,但以防萬一,終是要親自去看一看。
然不管他如何急趕,終是錯過了游街的時辰,正想前往死囚用最后一餐飯的死囚小牢。遠遠見靖王的親兵隊開路而來。
忙下馬閃身人群,沒一會兒功夫,靖王護著王妃的輦車從身前而過,所去的方向竟是死囚小牢。
他在‘常樂府’多年,深知靖王和王妃的習慣,他們所到之處,眼線必在三條街以外,也就是說如果誰想遠遠吊著他們,而不被發現,是癡人說夢。
四下打聽,確認王妃和靖王果然是去了死囚小牢。微感詫異,不知靖王夫婦這時候去那里做什么,同時又略感欣慰。
王妃雖然也正也邪,但靖王卻是極為正直,如果是死囚中有什么不妥之事,他必不會袖手旁觀。
他只是萬萬沒料到,靖王夫婦并非充著死囚而去,而是無憂借著這些日子打探出來的關于靖王夫婦的戒備情況,而設下的局,令他無法靠近死囚小牢和死囚押往刑場的路線范圍。
開心不能再出現在死囚小牢附近,只好繞道去尋市集尋了間小飯館,借解決肚子問題的空閑,順便打聽午后處決之事。
聽來聽去,話題盡是圍著前些日子,被判了絞刑的那個女囚,說那女囚如何美貌,話中大有惋惜之意。
又有人說起,那女囚是與人通奸被丈夫發現,于是殺了丈夫云云,惋惜聲變成唾罵。
那日在牢房中也只得那一個女子,開心是認真看過的,雖然并非這些人口中的國色天香,卻也端莊,并非兇惡之相。
搖了搖頭,如果當真是與人通奸,殺了丈夫,那便得與奸夫一同置辦,然那女子審判之時卻哪有什么奸夫的影子。
然這些是非,不是他所能管得了的,草草就著小菜,吃完手中饅頭,見已近午時,丟了幾個銅錢在桌上,便朝著刑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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