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心里七上八下,以為他會吻下來,正想將他推開,他卻早一步放開她,只是握著的手,卻不曾放開。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不凡牽著她走向林子深處。
“我想,我還是守在這里比較好。”無憂打量著四周,這樺樹林密密麻麻,望不遠,但跟據來路所見,占地不小,也不知到底該在哪里找興寧,至于提前準備就更加不用指望,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路口。
“這林子四通八達,你知道她從哪里進來?”不凡不緊不慢地走著,手上力道也不大,卻恰好能拖著她前行。
“如果她真的會來,應該會到這里尋我。”這個問題,無憂不是沒想過,但既然興寧約她,必會考慮到她的來路,那么等在來路上,定不會錯,“你還是避一避,畢竟……她約的只是我一個人……”
“與其在這里等她,不如尋個地方,看看夜色,等她到了,我們再來。我知道一個地方,夜景還不錯。”他的聲音仍然從容淡然,帶了些柔軟。
府中的郡主是假的,他身為府中管事,與假郡主串通,追究起來,他是第一個該殺。
馬上真假郡主要見面,他卻跟沒事一般,無憂不由地想,沒準今晚他會把她和興寧二人,二選一,殺一留一做個了斷。
念頭剛過,打了個寒戰,打他后側面,使勁瞅他,看到的也只是他春風和煦般的溫和面容,至于他的心思,哪能看見一星半點。
拽了拽他的手,“你是想留我,還是留她?”
“你說呢?”他似笑非笑地看來。
“不知道。”無憂如實回答,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他的心才當真是海底針。
“都留,可好?”他將她拉上一步,離自己近些。
“做夢。”無憂嗤鼻,別說興寧不可能容下她,就是她也不可能與興寧共夫。
他云淡風輕地笑了,不再說什么,只是牽著她在林子里漫步而行。
如不是風吹樹葉,過于的清冷,倒象是二人出來夜游。
他們走的并不遠,只是繞過了一個小山丘,到了前方,無憂才發現,他們所在的地方,竟是林子一角,這一角恰好比整片子林子高出一些。
今晚月光極好,呆在這里,竟能將整片樺木林看個遍,視力好的話,興寧不管從哪個方位過來,都能發現。
這地方雖妙,但不凡知道,那么興寧約她前來,就不會不知道這地方。
難道他是想在這里等興寧?
再看不凡,仍然十分淡定,只掃視了土丘一眼,便又拉著她繼續前行。
這次卻是順著旁邊一條已經被野草鋪滿,如果事先不知,極難發現的小道下土丘,小道盡頭是一個土坳,土坳深隱,足有一人高,除了能看見前頭山丘,哪里也看不見。
而這土坳背光,剛才從上頭往下看,也沒能發現。
到了這里,不凡的心思,她已經再明白不過。
按理山里夜間露水很重,這山窩里的枯葉竟十分干燥,無憂只能感嘆世上無奇不有。
不凡拉她依樹坐下,“這地方如何?”
無憂撇嘴,“不怎么樣。”
“現在雖然沒趣,但很快就會成為一道好風景。”他漆黑的眸子依舊溫和,但無憂不知是不是自己產生的錯覺,在他眼底深處閃過一抹殘忍,“你可知,這地方曾經是一處埋骨之地。”
“埋骨之地?”無憂飛快望了望四周,身邊三面土墻,只得前面一處山丘能見些景致。
“當年的桫欏之戰,進攻桫欏國的人,死得七七八八,其中一部份就埋在這片土地下,這片林子之所以長得如此茂密,就是因為這下面埋著上萬的尸骨。”
他說得平淡,無憂卻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往腳下瞄了一眼,象是怕腳下爬出什么東西來腳趾頭一口。
這山坳本是無風,她卻覺得陰風陣陣,正不自在,聽不凡道了聲,“來了。”
無憂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前面山丘,一個人影由山丘的另一頭漸漸走近,那身影竟象極了自己的影子,無憂定定地看著,忍不住放緩了呼吸。
等她走近,站在山丘邊緣向樺木林眺望。
月光撒在那張清新絕秀的面龐上,無憂的心臟險些跳出胸膛,那張臉竟如同鏡子里的她……只是那雙眼攏了一團散不去的陰晦。
這是無憂第一次見自己的親姐姐,明明是同樣的相貌,望著那雙眼,卻怎么也生不出親切感,反而背脊爬上一陣陣一寒意。
冷汗濕了掌手,抓著不凡手指的手,不覺中收緊,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回神,站起身來,朝前走。
走出一步,才發現手還被不凡握著,回頭過來,對上他靜如止水的眼,慢慢抽手。
“不必去。”他凝視著她。
“她約了我來,我來了,怎么能不去?”無憂雖然不會依著興寧的心思做任何事,但有些問題,她需要問清楚。
“去聽她胡說八道,何不安靜地看場戲?”
山坳照不到月光,很暗,彼此的臉容隱在黑暗中,相對的四目卻是清澄如水。
相持間,聽見一聲媚笑,“美人一人賞景,未必孤單了些,我陪你,如何?”
無憂還沒有看見人,卻可以想到對方媚眼亂飛的邪氣,眉頭一皺,看向不凡,“你讓他來的?”
不凡眼風掃向出現在山丘上的飄逸人影,“是。”
無憂突然憑空升起一股怒氣,好象被人擺了一道,將他的手一摔,抽身就要走。
“你見了她,又能如何?”
無憂頓住,是啊,見了她又能如何?
什么也改變不了,自己不可能為她所用,而她也不可能容下自己……
“你靜看下去,如果真要去見她,我不攔你。”不凡聲無波瀾。
他的話如一盆冷水當頭淋下,自己這么沖出去,當著鳳止的面,又能問得了什么,到不如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重新看向前方。
興寧看清來人,臉色微變,冷哼了一聲,“不凡呢?”
既然鳳止出現在這里,那么不凡就不會不知道今晚的事。
“他只拜托我來見你,沒告訴我,他在哪里。”鳳止之前那把扇子骨摔斷了,臨時不知哪兒抓來的一把扇子,仍搖得一股子的勁,神態風流。
興寧神態本就陰冷,這時越加沒了溫度。
無憂望著那雙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直冷進骨頭。
她以前任務,面對的盡是殺人不眨眼的貨色,但從來沒有一雙眼有這雙眼十分之一陰厲,偷眼看不凡,難道他是因為她這雙眼,才不喜歡興寧?
回頭才發現,他竟一直只看著她,對山丘上的事和人,竟全不關心。
無憂又不由暗吸了口氣,他與興寧相伴數載,難道沒有一點情意?
這是怎么樣的一派冰冷心腸。
“郡主是要去哪里?”前面又傳來鳳止的聲音。
“回府。”興寧冷笑,那女人居然敢將夢中約會之事告訴不凡,既然如此,豈能再讓她留在府中。
“郡主暫時怕是回不去了。”鳳止走近她,慢慢俯下身,在她耳邊碰聞了聞發香,心臟全然沒有靠近無憂時的那種呼之欲出的跳動,心下了然……
自己丟失的東西,果然不在她身上,以前不過是錯認……
興寧突然笑著往他懷中一靠,“我回去,便與你正正經經的做夫妻,豈不好過那個假貨?她什么也給不了你。”
鳳止笑意盈然地由著她靠,“我就不怕不凡在一邊看著?”
興寧動作果然一僵,繼而又是一笑,“他看著了,又有什么關系?”
她話是這么說,身子卻是站直了,四周看了看,月光在林子上撒了一層銀光,有人入林自然難逃入眼,但如果事先藏在林子中,卻是無法看見。
鳳止只是靜在原地笑看著她,“我送你回山。”
“我不回去了。”她臉上笑意漸斂,既然無憂不肯被她所用,如何還能留她在府中。
“你體內濁氣未清,這張臉管不了多久,如果你不想再如以前一般,還是回山,等體內濁氣消去。”
“我回去小住幾日,再進山便是。”興寧抬手摸了摸臉,這臉固然重要,但府中的肉中刺卻更要撥去。
“這馬上要打仗了,你此時回去,攪得府中大亂,傳揚出去,民心動蕩,婉城怕是難保。”鳳止不關心戰事,但說什么也不能讓興寧這時回去。
“如果百姓知道府中是一個假貨,那又如何?”興寧在這身份下長大,自然在明白自己的地位。
“只要你不回去,百姓如何能知?他的意思,這仗打完了,你隨時可以回去。”
“我豈能聽他的?”
“你知,他慣來以局為重。為了百姓,也就由不得你了。”
興寧揚聲笑了,譏誚道:“你什么時候,變得以百姓之憂為憂了?”
“百姓如何,我確實不關心。但以我與他的情分,受他之托,卻不能不為他辦事。”鳳止對她的諷刺不以為然,她回去了,想拿回無憂身上的東西,可就難了。
興寧收了笑,“就憑你能留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