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  第十九回 云棧洞悟空收八戒 浮屠山玄奘受心經

類別: 玄幻 | 西游 | 孫悟空 | 八戒 | 四大名著 | 沙僧   作者:吳承恩  書名:西游記  更新時間:2010-01-01
 
西游記原著第十九回云棧洞悟空收八戒浮屠山玄奘受心經

卻說那怪的火光前走,這大圣的彩霞隨跟。正行處,忽見一座高山,那怪把

紅光結聚,現了本相,撞入洞里,取出一柄九齒釘鈀來戰。行者喝一聲道:“潑

怪,你是那里來的邪魔?怎么知道我老孫的名號?你有甚么本事,實實供來,饒

你性命!”那怪道:“是你也不知我的手段!上前來站穩著,我說與你聽。我——

自小生來心性拙,貪閑愛懶無休歇。不曾養性與修真,混沌迷心熬日月。

忽然閑里遇真仙,就把寒溫坐下說。勸我回心莫墮凡,傷生造下無邊孽。

有朝大限命終時,八難三途悔不喋。聽言意轉要修行,聞語心回求妙訣。

有緣立地拜為師,指示天關并地闕。得傳九轉大還丹,工夫晝夜無時輟。

上至頂門泥丸宮,下至腳板涌泉穴。周流腎水入華池,丹田補得溫溫熱。

嬰兒姹女配陰陽,鉛汞相投分日月。離龍坎虎用調和,靈龜吸盡金烏血。

三花聚頂得歸根,五氣朝元通透徹。功圓行滿卻飛升,天仙對對來迎接。

朗然足下彩云生,身輕體健朝金闕。玉皇設宴會群仙,各分品級排班列。

敕封元帥管天河,總督水兵稱憲節。只因王母會蟠桃,開宴瑤池邀眾客。

那時酒醉意昏沉,東倒西歪亂撒潑。逞雄撞入廣寒宮,風流仙子來相接。

見他容貌挾人魂,舊日凡心難得滅。全無上下失尊卑,扯住嫦娥要陪歇。

再三再四不依從,東躲西藏心不悅。色膽如天叫似雷,險些震倒天關闕。

糾察靈官奏玉皇,那日吾當命運拙。廣寒圍困不通風,進退無門難得脫。

卻被諸神拿住我,酒在心頭還不怯。押赴靈霄見玉皇,依律問成該處決。

多虧太白李金星,出班俯囟親言說。改刑重責二千錘,肉綻皮開骨將折。

放生遭貶出天關,福陵山下圖家業。我因有罪錯投胎,俗名喚做豬剛鬛。”

行者聞言道:“你這廝原來是天蓬水神下界,怪道知我老孫名號。”那怪道

聲:“哏!你這誑上的弼馬溫,當年撞那禍時,不知帶累我等多少,今日又來此

欺人!不要無禮,吃我一鈀!”行者怎肯容情,舉起棒,當頭就打。他兩個在那

半山之中黑夜里賭斗。好殺——

行者金睛似閃電,妖魔環眼似銀花。這一個口噴彩霧,那一個氣吐紅霞。氣

吐紅霞昏處亮,口噴彩霧夜光華。金箍棒,九齒鈀,兩個英雄實可夸。一個是大

圣臨凡世,一個是元帥降天涯。那個因失威儀成怪物,這個幸逃苦難拜僧家。鈀

去好似龍伸爪,棒迎渾若鳳穿花。那個道你破人親事如殺父,這個道你強奸幼女

正該拿!閑言語,亂喧嘩,往往來來棒架鈀。看看戰到天將曉,那妖精兩膊覺酸

他兩個自二更時分,直斗到東方發白。那怪不能迎敵,敗陣而逃,依然又化

狂風,徑回洞里,把門緊閉,再不出頭。行者在這洞門外看有一座石碣,上書

“云棧洞”三字,見那怪不出,天又大明,心卻思量:“恐師父等候,且回去見

他一見,再來捉此怪不遲。”隨踏云點一點,早到高老莊。

卻說三藏與那諸老談今論古,一夜無眠。正想行者不來,只見天井里,忽然

站下行者。行者收藏鐵棒,整衣上廳,叫道:“師父,我來了。”慌得那諸老一

齊下拜。謝道:“多勞,多勞!”三藏問道:“悟空,你去這一夜,拿得妖精在

那里?”行者道:“師父,那妖不是凡間的邪祟,也不是山間的怪獸。他本是天

蓬元帥臨凡,只因錯投了胎,嘴臉象一個野豬模樣,其實性靈尚存。他說以相為

姓,喚名豬剛鬛。是老孫從后宅里掣棒就打,他化一陣狂風走了。被老孫著風一

棒,他就化道火光,徑轉他那本山洞里,取出一柄九齒釘鈀,與老孫戰了一夜。

適才天色將明,他怯戰而走,把洞門緊閉不出。老孫還要打開那門,與他見個好

歹,恐師父在此疑慮盼望,故先來回個信息。”

說罷,那老高上前跪下道:“長老,沒及奈何,你雖趕得去了,他等你去后

復來,卻怎區處?索性累你與我拿住,除了根,才無后患。我老夫不敢怠慢,自

有重謝。將這家財田地,憑眾親友寫立文書,與長老平分。只是要剪草除根,莫

教壞了我高門清德。”行者笑道:“你這老兒不知分限。那怪也曾對我說,他雖

是食腸大,吃了你家些茶飯,他與你干了許多好事。這幾年掙了許多家資,皆是

他之力量。他不曾白吃了你東西,問你祛他怎的。據他說,他是一個天神下界,

替你把家做活,又未曾害了你家女兒。想這等一個女婿,也門當戶對,不怎么壞

了家聲,辱了行止,當真的留他也罷。”老高道:“長老,雖是不傷風化,但名

聲不甚好聽。動不動著人就說,高家招了一個妖怪女婿!這句話兒教人怎當?”

三藏道:“悟空,你既是與他做了一場,一發與他做個竭絕,才見始終。”行者

道:“我才試他一試耍子,此去一定拿來與你們看,且莫憂愁。”叫:“老高,

你還好生管待我師父,我去也。”

說聲去,就無形無影的,跳到他那山上,來到洞口,一頓鐵棍,把兩扇門打

得粉碎,口里罵道:“那馕糠的夯貨,快出來與老孫打么!”那怪正喘噓噓的睡

在洞里,聽見打得門響,又聽見罵馕糠的夯貨,他卻惱怒難禁,只得拖著鈀,抖

擻精神,跑將出來,厲聲罵道:“你這個弼馬溫,著實憊懶!與你有甚相干,你

把我大門打破?你且去看看律條,打進大門而入,該個雜犯死罪哩!”行者笑道:

“這個呆子!我就打了大門,還有個辨處。象你強占人家女子,又沒個三媒六證,

又無些茶紅酒禮,該問個真犯斬罪哩!”那怪道:“且休閑講,看老豬這鈀!”

行者使棒支住道:“你這鈀可是與高老家做園工筑地種菜的?有何好處怕你!”

那怪道:你錯認了!這鈀豈是凡間之物?你且聽我道來——

此是鍛煉神冰鐵,磨琢成工光皎潔。老君自己動鈐錘,熒惑親身添炭屑。

五方五帝用心機,六丁六甲費周折。造成九齒玉垂牙,鑄就雙環金墜葉。

身妝六曜排五星,體按四時依八節。短長上下定乾坤,左右陰陽分日月。

六爻神將按天條,八卦星辰依斗列。名為上寶遜金鈀,進與玉皇鎮丹闕。

因我修成大羅仙,為吾養就長生客。敕封元帥號天蓬,欽賜釘鈀為御節。

舉起烈焰并毫光,落下猛風飄瑞雪。天曹神將盡皆驚,地府閻羅心膽怯。

人間那有這般兵,世上更無此等鐵。隨身變化可心懷,任意翻騰依口訣。

相攜數載未曾離,伴我幾年無日別。日食三餐并不丟,夜眠一宿渾無撇。

也曾佩去赴蟠桃,也曾帶他朝帝闕。皆因仗酒卻行兇,只為倚強便撒潑。

上天貶我降凡塵,下世盡我作罪孽。石洞心邪曾吃人,高莊情喜婚姻結。

這鈀下海掀翻龍鼉窩,上山抓碎虎狼穴。諸般兵刃且休題,惟有吾當鈀最切。

相持取勝有何難,賭斗求功不用說。

何怕你銅頭鐵腦一身鋼,鈀到魂消神氣泄!”

行者聞言,收了鐵棒道:“呆子不要說嘴!老孫把這頭伸在那里,你且筑一

下兒,看可能魂消氣泄?”那怪真個舉起鈀,著氣力筑將來,撲的一下,鉆起鈀

的火光焰焰,更不曾筑動一些兒頭皮。唬得他手麻腳軟,道聲“好頭,好頭!”

行者道:“你是也不知。老孫因為鬧天宮,偷了仙丹,盜了蟠桃,竊了御酒,被

小圣二郎擒住,押在斗牛宮前,眾天神把老孫斧剁錘敲,刀砍劍刺,火燒雷打,

也不曾損動分毫。又被那太上老君拿了我去,放在八卦爐中,將神火鍛煉,煉做

個火眼金睛,銅頭鐵臂。不信,你再筑幾下,看看疼與不疼?”那怪道:“你這

猴子,我記得你鬧天宮時,家住在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里,到如今久不

聞名,你怎么來到這里上門子欺我?莫敢是我丈人去那里請你來的?”行者道:

“你丈人不曾去請我。因是老孫改邪歸正,棄道從僧,保護一個東土大唐駕下御

弟,叫做三藏法師,往西天拜佛求經,路過高莊借宿,那高老兒因話說起,就請

我救他女兒,拿你這馕糠的夯貨!”

那怪一聞此言,丟了釘鈀,唱個大喏道:“那取經人在那里?累煩你引見引

見。”行者道:“你要見他怎的?”那怪道:“我本是觀世音菩薩勸善,受了他

的戒行,這里持齋把素,教我跟隨那取經人往西天拜佛求經,將功折罪,還得正

果。教我等他,這幾年不聞消息。今日既是你與他做了徒弟,何不早說取經之事,

只倚兇強,上門打我?”行者道:“你莫詭詐欺心軟我,欲為脫身之計。果然是

要保護唐僧,略無虛假,你可朝天發誓,我才帶你去見我師父。”那怪撲的跪下,

望空似搗碓的一般,只管磕頭道:“阿彌陀佛,南無佛,我若不是真心實意,還

教我犯了天條,劈尸萬段!”行者見他賭咒發愿,道:“既然如此,你點把火來

燒了你這住處,我方帶你去。”那怪真個搬些蘆葦荊棘,點著一把火,將那云棧

洞燒得像個破瓦窯,對行者道:我今已無掛礙了,你卻引我去罷。”行者道:

“你把釘鈀與我拿著。”那怪就把鈀遞與行者。行者又拔了一根毫毛,吹口仙氣,

叫:“變!”即變做一條三股麻繩,走過來,把手背綁剪了。那怪真個倒背著手,

憑他怎么綁縛。卻又揪著耳朵,拉著他,叫:“快走,快走!”那怪道:“輕著

些兒!你的手重,揪得我耳根子疼。”行者道:“輕不成,顧你不得!常言道,

善豬惡拿。只等見了我師父,果有真心,方才放你。”他兩個半云半霧的,徑轉

高家莊來。有詩為證:

金性剛強能克木,心猿降得木龍歸。金從木順皆為一,木戀金仁總發揮。

一主一賓無間隔,三交三合有玄微。性情并喜貞元聚,同證西方話不違。

頃刻間,到了莊前。行者拑著他的鈀,揪著他的耳道:“你看那廳堂上端

坐的是誰?乃吾師也。”那高氏諸親友與老高,忽見行者把那怪背綁揪耳而來,

一個個欣然迎到天井中,道聲“長老,長老!他正是我家的女婿!”那怪走上前,

雙膝跪下,背著手對三藏叩頭,高叫道:“師父,弟子失迎,早知是師父住在我

丈人家,我就來拜接,怎么又受到許多波折?”三藏道:“悟空,你怎么降得他

來拜我?”行者才放了手,拿釘鈀柄兒打著,喝道:“呆子,你說么!”那怪把

菩薩勸善事情,細陳了一遍。三藏大喜,便叫:“高太公,取個香案用用。”老

高即忙抬出香案。三藏凈了手焚香,望南禮拜道:“多蒙菩薩圣恩!”那幾個老

兒也一齊添香禮拜。拜罷,三藏上廳高坐,教:“悟空放了他繩。”行者才把身

抖了一抖,收上身來,其縛自解。那怪從新禮拜三藏,愿隨西去。又與行者拜了,

以先進者為兄,遂稱行者為師兄。三藏道:“既從吾善果,要做徒弟,我與你起

個法名,早晚好呼喚。”他道:“師父,我是菩薩已與我摩頂受戒,起了法名,

叫做豬悟能也。”三藏笑道:“好,好!你師兄叫做悟空,你叫做悟能,其實是

我法門中的宗派。”悟能道:“師父,我受了菩薩戒行,斷了五葷三厭,在我丈

人家持齋把素,更不曾動葷。今日見了師父,我開了齋罷。”三藏道:“不可,

不可!你既是不吃五葷三厭,我再與你起個別名,喚為八戒。”那呆子歡歡喜喜

道:“謹遵師命。”因此又叫做豬八戒。

高老見這等去邪歸正,更十分喜悅,遂命家僮安排筵宴,酬謝唐僧。八戒上

前扯住老高道:“爺,請我拙荊出來拜見公公伯伯,如何?”行者笑道:“賢弟,

你既入了沙門,做了和尚,從今后,再莫題起那拙荊的話說。世間只有個火居道

士,那里有個火居的和尚?我們且來敘了坐次,吃頓齋飯,趕早兒往西天走路。”

高老兒擺了桌席,請三藏上坐,行者與八戒,坐于左右兩旁,諸親下坐。高老把

素酒開樽,滿斟一杯,奠了天地,然后奉與三藏。三藏道:“不瞞太公說,貧僧

是胎里素,自幼兒不吃葷。”老高道:“因知老師清素,不曾敢動葷。此酒也是

素的,請一杯不妨。”三藏道:“也不敢用酒,酒是我僧家第一戒者。”悟能慌

了道:“師父,我自持齋,卻不曾斷酒。”悟空道:“老孫雖量窄,吃不上壇把,

卻也不曾斷酒。”三藏道:“既如此,你兄弟們吃些素酒也罷,只是不許醉飲誤

事。”遂而他兩個接了頭鐘。各人俱照舊坐下,擺下素齋,說不盡那杯盤之盛,

品物之豐。

師徒們宴罷,老高將一紅漆丹盤,拿出二百兩散碎金銀,奉三位長老為途中

之費。又將三領綿布褊衫,為上蓋之衣。三藏道:“我們是行腳僧,遇莊化飯,

逢處求齋,怎敢受金銀財帛?”行者近前,輪開手,抓了一把,叫:“高才,昨

日累你引我師父,今日招了一個徒弟,無物謝你,把這些碎金碎銀,權作帶領錢,

拿了去買草鞋穿。以后但有妖精,多作成我幾個,還有謝你處哩。”高才接了,

叩頭謝賞。老高又道:“師父們既不受金銀,望將這粗衣笑納,聊表寸心。”三

藏又道:“我出家人,若受了一絲之賄,千劫難修。只是把席上吃不了的餅果,

帶些去做干糧足矣。”八戒在旁邊道:“師父、師兄,你們不要便罷,我與他家

做了這幾年女婿,就是掛腳糧也該三石哩。丈人啊,我的直裰,昨晚被師兄扯破

了,與我一件青錦袈裟;鞋子綻了,與我一雙好新鞋子。”高老聞言,不敢不與,

隨買一雙新鞋,將一領褊衫,換下舊時衣物。那八戒搖搖擺擺,對高老唱個喏道:

“上復丈母、大姨、二姨并姨夫、姑舅諸親,我今日去做和尚了,不及面辭,休

怪。丈人啊,你還好生看待我渾家,只怕我們取不成經時,好來還俗,照舊與你

做女婿過活。”行者喝道:“夯貨,卻莫胡說!”八戒道:“哥呵,不是胡說,

只恐一時間有些兒差池,卻不是和尚誤了做,老婆誤了娶,兩下里都耽擱了?”

三藏道:“少題閑話,我們趕早兒去來。”遂此收拾了一擔行李,八戒擔著;背

了白馬,三藏騎著;行者肩擔鐵棒,前面引路。一行三眾,辭別高老及眾親友,

投西而去。有詩為證,詩曰:

滿地煙霞樹色高,唐朝佛子苦勞勞。饑餐一缽千家飯,寒著千針一衲袍。

意馬胸頭休放蕩,心猿乖劣莫教嚎。情和性定諸緣合,月滿金華是伐毛。

三眾進西路途,有個月平穩。行過了烏斯藏界,猛抬頭見一座高山。三藏停

鞭勒馬道:“悟空、悟能,前面山高,須索仔細,仔細。”八戒道:“沒事。這

山喚做浮屠山,山中有一個烏巢禪師,在此修行,老豬也曾會他。”三藏道:

“他有些甚么勾當?”八戒道:“他倒也有些道行。他曾勸我跟他修行,我不曾

去罷了。”師徒們說著話,不多時,到了山上。好山!但見那——

山南有青松碧檜,山北有綠柳紅桃。鬧聒聒,山禽對語;舞翩翩,仙鶴齊飛。

香馥馥,諸花千樣色;青冉冉,雜草萬般奇。澗下有滔滔綠水,崖前有朵朵祥云。

真個是景致非常幽雅處,寂然不見往來人。

那師父在馬上遙觀,見香檜樹前,有一柴草窩。左邊有麋鹿銜花,右邊有山

猴獻果。樹梢頭,有青鸞彩鳳齊鳴,玄鶴錦雞咸集。八戒指道:“那不是烏巢禪

師!”三藏縱馬加鞭,直至樹下。

卻說那禪師見他三眾前來,即便離了巢穴,跳下樹來。三藏下馬奉拜,那禪

師用手攙道:“圣僧請起,失迎,失迎。”八戒道:“老禪師,作揖了。”禪師

驚問道:“你是福陵山豬剛鬛,怎么有此大緣,得與圣僧同行?”八戒道:“前

年蒙觀音菩薩勸善,愿隨他做個徒弟。”禪師大喜道:“好,好,好!”又指定

行者,問道:“此位是誰?”行者笑道:“這老禪怎么認得他,倒不認得我?”

禪師道:“因少識耳。”三藏道:“他是我的大徒弟孫悟空。”禪師陪笑道:

“欠禮,欠禮。”三藏再拜,請問西天大雷音寺還在那里。禪師道:“遠哩,遠

哩!只是路多虎豹難行。”三藏殷勤致意,再問:“路途果有多遠?”禪師道:

“路途雖遠,終須有到之日,卻只是魔瘴難消。我有《多心經》一卷,凡五十四

句,共計二百七十字。若遇魔瘴之處,但念此經,自無傷害。”三藏拜伏于地懇

求,那禪師遂口誦傳之。經云:

《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

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

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

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

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寂滅道,無智亦無

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

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

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

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

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此時唐朝法師本有根源,耳聞一遍《多心經》,即能記憶,至今傳世。此乃

修真之總經,作佛之會門也。

那禪師傳了經文,踏云光,要上烏巢而去,被三藏又扯住奉告,定要問個西

去的路程端的。那禪師笑云:

道路不難行,試聽我吩咐:千山千水深,多瘴多魔處。

若遇接天崖,放心休恐怖。行來摩耳巖,側著腳蹤步。

仔細黑松林,妖狐多截路。精靈滿國城,魔主盈山住。

老虎坐琴堂,蒼狼為主簿。獅象盡稱王,虎豹皆作御。

野豬挑擔子,水怪前頭遇。多年老石猴,那里懷嗔怒。

你問那相識,他知西去路。

行者聞言,冷笑道:“我們去,不必問他,問我便了。”三藏還不解其意,

那禪師化作金光,徑上烏巢而去。長老往上拜謝,行者心中大怒,舉鐵棒望上亂

搗,只見蓮花生萬朵,祥霧護千層。行者縱有攪海翻江力,莫想挽著烏巢一縷藤。

三藏見了,扯住行者道:“悟空,這樣一個菩薩,你搗他窩巢怎的?”行者道:

“他罵了我兄弟兩個一場去了。”三藏道:“他講的西天路徑,何嘗罵你?”行

者道:“你那里曉得?他說野豬挑擔子,是罵的八戒;多年老石猴,是罵的老孫。

你怎么解得此意?”八戒道:“師兄息怒。這禪師也曉得過去未來之事,但看他

‘水怪前頭遇’這句話,不知驗否,饒他去罷。”行者見蓮花祥霧,近那巢邊,

只得請師父上馬,下山往西而去。那一去——管教清福人間少,致使災魔山里多。

畢竟不知前程端的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黃風嶺唐僧有難半山中八戒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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