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號響,宮門大開。
肅穆中。一隊士卒從中走出,雄霸親自領隊。
一身甲胄金光閃閃,虎目中滿是警覺。
先是朝著曹禪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隨即與士卒們分為兩邊,恭迎各位大臣入宮。曹禪當仁不然的走在最前方。與陳記,蔡邕等并列。
已經預感到了今日的不同,朝臣們都自覺的神色肅穆,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擅動。兩旁旗幟招展,旗幟下,宮衛們站得筆直,言不斜視。
群臣先到偏殿,在偏殿拖下靴子,地位高的如曹禪穿著襪子走近大殿,地位低的赤腳走入。
入大殿后,由曹禪帶頭,分文武坐在兩旁。
按理說,這樣的早朝雖然二年沒上了,但是在河東時,曹禪還是天天來的,但是他覺得今日是最肅穆的一回。
無他,感覺爾。其余時。只為漢室而行早朝,今日卻是為了魏而行。實在不同。
曹禪心下若有所思,臉上也相當的有精神。與往昔半瞇著眼似乎夢游,絕不相同。
應該也有人像他一般吧,程昱,田豐等,只是曹禪坐在前排很難回頭去看。只是感覺上,這些人應該與自己同樣的一份心情。
魏創立,無他們也不行。
坐等片刻后,在宮人尖銳的叫聲中,何后牽著小皇帝走了進來。身著盛裝,略施粉黛,艷麗中見威儀。
步履很正,每步的跨度幾乎相同。
她身邊的小皇帝已經漸大了,不用像二年前一般抱在懷中,但是神色也是相當的怯怯。可見其就算是長大了,恐怕也是性格軟弱。
這都是在曹禪的默認下培養出來的。至今還未懂習文。只教導禮儀。
來到大殿后,何后威嚴的掃視了一眼群臣,坐在主座上,小皇帝獨立一座。
“今日,諸卿到是來的很齊全。”何后稍微的看了一眼曹禪,貌似淡淡的說了一句。
這些日子,曹禪雖然回來了河東,但卻以身體有恙為由,抱病在家。按道理,何后也確實該說一句。
因此,曹禪并未太大的驚訝。稍微的伏拜了一下,道:“臣有愧。”
“大將軍即使是抱病在家,還是為我大漢朝打了勝仗。何愧之有。”何后的聲音稍微轉暖,眼中蘊含著些許贊賞。
雖然以曹禪的觀點,看起來有點假。但是這個時候,需要是厚臉皮。沒厚臉皮的人,怎么從臣轉為君?
因此,曹禪未說話,稍微的低下了頭,算是默認了下來。
這兩人演的戲,算是蠻精湛的。但卻大臣們本就感受到了進入的不同尋常,因此,很快就察覺出來了。知道大戲要上演。
有些人興奮,有些人則是稍微的有點悲涼。到底是做了這么多年的漢臣,香火情分還是有一些的。
一對一答,只是互相之間的默契。
何后在停頓了片刻后,把目光從曹禪的身上收回,掃了一眼群臣,
何后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更加的威嚴。
“袁氏紹,出身名門。卻以借亂世以竊取神器,立假帝欲亂我江山。”說到這里,何后再次掃了一眼曹禪,道:“幸得大將軍大司馬,魏侯力挽狂瀾,是以我大漢猶存。今日袁紹見滅,大將軍之功不可磨滅。當賞。”
何后的聲音在這里停頓了許久。她在給群臣消化這番話的時間,讓他們知道,今日曹禪龍飛天之勢已不可阻擋。免得鬧出笑話。
群臣渾身一震,有的興奮之色更濃,有的悲涼之色更多。亦有無數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曹禪身上,在群臣的眼中,今日儼然已經不是漢室的早朝,而是魏室的早朝。
朝見的不該是漢君,而是魏君。魏君曹氏,禪。
陳紀眼中精芒爆閃,隨即收斂,只是默默的看著曹禪,眼中無悲無喜。唯有感嘆,這一步,他還是走到了。
蔡邕的目光則稍顯炙熱,曹禪雖然暗地里是他的女婿,但是蔡琰卻無名分,正式做了魏君,立下幾個夫人,蔡琰入曹府就是名正言順了。
賈詡盡管性子寧靜,但是這一刻,眼中也稍微有些波動。
田豐雖然是降臣,但是在曹禪這邊卻日漸重用。主持天下刑法,何其隆重。可以說是深受恩惠,今日在心中升起一絲喜色,對魏氏的喜色。
相比于這二人,程昱則要顯得更加激動,他是從陪縣就跟隨曹禪的,可以說是嫡系中的嫡系。真正的死臣。
只是到底也是主持朝政數年的人物,心下雖然激動,但是神色卻越發的肅穆,腰直如劍,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剛硬。
“尚書程昱。”何后的聲音剛響起,程昱立刻雙手一展,直起身子,來到大殿中央,跪坐在下,伏拜道:“太皇太后。”
“按古制,滅殺草原賊寇數十萬,滅殺叛亂數十萬,平定三州,該賞些什么?”何后看著這個魏氏的死臣,心下古井無波。問道。
“分封爵位,賜國號。”程昱冷靜的道了一聲,隨即。又道:“臣認為冀州叛亂之地民心未附,當封公于冀,國號為魏。”
“都在何?”何后心下已經清楚,對此自然無任何意義,當下點了點頭,問道。
“魏都在信。”程昱回答道。
“如此,詔書天下,大將軍大司馬魏侯曹禪,以功封魏,國在冀州。”何后做了總結。
之后,他即是魏君了。即使名義上還是漢朝治下的一個公國,但卻也是實實在在的是一國之君。
止住心下的激動,曹禪不動聲色的伏拜了一聲。
“謝太皇太后。”
對答間。只是三人。陳紀,蔡邕,以及群臣根本沒有插足的余地,這也是曹禪所需要的。
反正今日魏國立,只需要三二人點頭即可,何須旁側。
“如此大將軍當親自督率軍隊,盡快剿滅袁賊,立魏國,定都城。置官員。為漢室臂膀。”何后點了點頭,看著曹禪,眼中閃過一絲不舍。這男人可是說過早朝后會陪她坐坐的。
現在想來,卻是無有實現的可能了。即為魏君,自然是坐鎮魏都。君臨魏國。沒事誰回來河東朝拜天子,做臣啊。
眼神實在是太明顯,幸好曹禪稍微抬著頭,看見了。群臣們稍微低著頭,以顯示對太皇太后的恭敬。因此沒看見。
“咳。”如此失態,曹禪要是不提醒一下,沒準真會鬧出什么流言了。
“咳嗽”聲立刻驚醒了何后,她立刻收回了神色,變得很是肅穆。
曹禪松了一口氣,雙臂一展,寬大的袖子掛起了一陣柔風。伏拜在地道:“臣遵旨。”
曹禪的封號其實已經封無可封了,綬帶什么的都有了,也不像當年封魏侯那般繁瑣。大殿上,也就這三言兩語了。
真正繁瑣的是,建立魏國時候的事情。
宮室,百官。魏氏宗廟,祭天。禮儀繁瑣,實在是不足外人道。
今日早朝震撼還未過去,誰也不會不長眼的說一些瑣碎事務。因此,很快何后就說了一聲散朝,群臣散走。
走在過道上群臣們的神色都是有些游離,有的想要在魏國謀位,有的則想漢室接下來該怎么辦。
可以說。隨著曹禪的魏國建立,一國分兩國。遲早,漢室會被取代。群臣命運,只在曹禪的一句話。
但是當群臣們終于想起還有個魏君在身側的時候,卻發現不知何時,魏君已經不在他們身側了。
此刻,曹禪卻是在眾大臣們的眼皮底下,偷偷的乘坐馬車,來到了后宮。
進了太后宮中后,命了護衛在門外守衛,曹禪這才起身進入宮中。何后跪坐在塌上,身上盛裝還未解下,神色透著少許的悲涼。
曹禪走進后,何后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
跪坐在何后的身前,曹禪也有些沒法開口了。當日下的諾言,實在是未經考慮,往日去了魏都,何后一人也將終老皇宮。
實在是悲涼。
坐了片刻,二人都未說話。曹禪起身,何后張了張嘴,眼中不舍之色更濃,但也未開口挽留。
這男人已經是魏君了。正是展翅高飛時,沒法困在河東。
“若是你真覺得寂寞,就駕崩吧。”臨走前,曹禪的一句話,卻讓何后的眼神大亮。
乘坐著馬車,緩緩的出了宮門。曹禪心中回想起讓何后駕崩,面上有些苦笑,但卻沒有后悔。
男子漢大丈夫,既然下了諾言,就應該實現。何況,漢室已經差不多被魏室替代,何后這個太皇太后也沒多大用場了。還不若讓她駕崩呢。
金蟬拖殼但是卻不留后患。
因為駕崩就等于是宣告天下,太皇太后歸西。也就是代表太皇太后不存在了,即使是何后以后心中再次燃起野心,也沒有條件了。
沒人會承認她是太后。
在魏都內,給她造個別院。每日早朝后,去她那坐坐。曹禪心中想著。
回到府內后,曹禪接受了婦人們的恭賀,在曹母喜笑顏開下,歡歡喜喜的用了膳食。
魏君的名義有了,接下來就是魏都了。還在袁紹手中的信都,曹禪必須要拿下。因此,在第二天的時候,盡管宮中傳出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
曹禪也領著數百護衛,帶著典韋,許褚,出河東,經過壺關,向西前往信都。
冀州號稱大州,其實是黃巾未起以前的事情了,當時人口數百萬。在黃巾被撲滅后,只剩下了一二百萬。
以及無數散落在冀州各地的黃巾余孽,這些年袁紹橫征暴斂,剿滅了無數山匪,盜賊。成立了一支數十萬的軍隊。
幾乎每一個冀州百姓都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曹禪從壺關出,經過剛剛被攻下沒多久的魏郡。沿途百姓都有菜色,森冷的風霜下,穿著單薄的衣服在地上勞作。
相當之大的車廂內,曹禪的臉上已經無了喜色,眉頭深深的皺起,公孫瓚夠狠了,沒想到袁紹只比公孫瓚遜色一點。
看著路過民眾,充滿了菜色的皮膚,木然的神色。曹禪想起了,記載蜀國的一句話,連年北伐,使得蜀國國庫空虛,民眾皆貧。
戰之國,若勝,則可崛起,若敗則一瀉千里。
曹禪心中有了這樣的覺悟。
今為魏君,此地將是魏國根基所在。日后治理,當要小心謹慎。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奏效,需要時間,以及官員的運轉。
心中想著,曹禪放下了xian起的簾子,默默的閉目養神。車隊繼續向東,趕往信都。
信都城外,此時立著綿延不絕的大軍。
孫堅的十萬騎兵,公孫越的四五萬馬步軍,以及河內戲志才,郭嘉的四五萬兵馬。最后,還有張燕,張遼,夏侯惇,夏侯淵,徐晃的數萬兵馬。
加起來不下二十五萬。
數月前,袁紹領兵數十萬北上,至右北平,兵力達到四十萬。今日曹禪大軍齊出,以同樣的方式圍困了信都。
這日,曹禪的車馬到信都。直接朝著立著“驃騎將軍孫”字樣的帥旗,所在的軍營而去。
已經收到消息,并且帶領帳下的步度根,高覽,張郃,龐德,曹純,馬超,孫策,沮授等一齊來到營門外迎接魏君。
當曹禪的車馬緩緩出現后,孫堅領著眾人分在兩側,見禮。
曹禪下了馬車,目光中孫堅開始,一一掃過,其中有三人是陌生的面孔,二人穿戴甲胄,應該就是張郃,高覽了。
另一個人是在場中唯一穿著常服,應該就是沮授了。
其他人也沒什么好觀察的,曹禪在這三人中停頓了一下。坐大將軍之位多年,曹禪已經學會了觀人。
沮授自不用說,容貌甚好,渾身上下透著不凡。
二個將軍中,一人器宇軒昂,雖見禮,卻一點也不顯得卑躬屈膝。應該就是張郃。另一個就要差多了,稍微有點畏縮的樣子。
不過,沮授,張郃都是世之雄杰,少有人能比肩。而高覽這樣的將軍,才是真的大眾。曹禪也沒有責怪,或看輕的念頭。
曹禪下了馬車,孫堅帶著眾人齊齊稱了一聲大將軍。隨即,孫堅剛想介紹。曹禪卻搶先一步,笑著指著沮授道:“先生是沮授。”
隨即指著張郃,高覽。
“將軍是張郃。”
“高覽。”
“不知,我猜的可正確?”曹禪當著眾人的面,哈哈一笑道。
張郃,高覽眼中閃過一分詫異,二人對視了一眼,高覽抱拳道:“大將軍能看相?”
“我哪會看相,只是三位之名,顯赫北方。我聽得多了,仔細辨別之下,才看出個端倪來。”曹禪哈哈大笑道。
話話誰都能聽,何況還是堂堂大將軍說出來的好話。高覽本來稍微忐忑的心,也在曹禪這幾聲大笑中,消于無形。
張郃的面色,也稍微改變了一些。要說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改變的恐怕就是沮授了。看這小子,睿智的目光,曹禪笑了笑,對著孫堅道:“進營說話。”
剛一來,就被張郃,高覽,沮授三人搶走了風頭,孫堅也不覺得什么。聞言點頭,請曹禪入大帳。
此間文臣獨有沮授一人,因此沮授很是自覺的走在末尾。抬頭看向曹禪,只見曹禪撇開了孫堅等心腹,與高覽,張郃說話。
心下笑道:“這大將軍到是會看人,看出張郃,與高覽的不同來了。”心中想著,沮授這才起腳走近了大帳。
不管是身份,地位還是威望。曹禪都當仁不讓的坐在了帥位上。大帳是很嚴肅的地方,這里只管問軍事。
“這邊的情況如何了?”曹禪問孫堅道,雖然也有消息陸續傳到河東,但是真正了解前方的還是孫堅,問一下是必須的。
“陸續的打探,以及沮先生的提點。城內應該有不下九萬兵馬,堆積了可吃用一二年的糧食。”孫堅舉拳道。
二十五萬大軍,雖然合圍在信都外。但是孫堅懂兵,也不用擔心會出變故,自然不會急于攻打。只圍困為主。
但是曹禪卻覺得太久了,可吃用一二年,就代表要起碼要攻打一年之久,才能破城。時間太久,足以生出些變故。
最可怕的就是變故,袁紹攻打右北平數月,卻被他一擊而破。這是前車之鑒。
“可有良策能做到兵不血刃?”曹禪心下細細想了一會兒,問孫堅道。其實心下他是留意沮授的。
孫堅坐在這里一事無成,就代表他沒有良策。而孫堅做不到的,郭嘉,戲志才等人也未必做得到。
但是沮授這個人就不同了,他本是袁臣,對袁氏了解甚深。按照史書記載,有王平之謀。
這個時候,沮授應該比戲志才,郭嘉二人好用。
“未有良策。”孫堅搖頭道。其實這樣的攻城戰是最為無奈的,沒有計策可用。十倍圍之,二倍攻之。但是曹禪這個人,最討厭損失太多。
孫堅也比較討厭。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一般是不會用強行攻打這一招的。
何況,信都也不是右北平。袁紹籠絡人心的手段,可比公孫瓚高超多了。攻打起來,損失會比袁紹當初攻打公孫瓚更大。
對于孫堅的回答,曹禪并不意外。笑了笑道:“時間有的是,慢慢想吧,反正袁紹已經是甕中捉鱉了。跑不掉。”
說到這里,曹禪對孫堅道:“文臺這大帳借我一用,我要與沮先生與二位將軍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