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寺廟里住了六七天,葉云水已經逐漸接受了自己現在的身份,看著春月端來的藥她仍是皺眉,“可給我倒了去,聞見這苦味我那點食欲就都沒了。”葉云水雖上輩子整日擺弄藥,可這苦味的藥她仍是咽不下去……
春月一臉為難,“大姑娘,奴婢多嘴,您身體為重。”
葉云水看著春月那一張稚嫩的小臉說著這般大人的話不由得掩嘴發笑,“你這妮子,十二三歲的人說話就如此老成,可別學那七老八十的婆婆說話,不然我就把你打發出去,免得我耳邊整日嗡嗡個小蒼蠅。”
春月嚇的一臉刷白,當即就跪下猛磕頭,“奴婢該死,姑娘可不要把我賣了呀!我一輩子都伺候大姑娘絕對不敢有二心的!”
“快起來快起來吧,我逗著你玩呢怎么還當真了!”葉云水自然是嚇了一跳,看來以后得少跟春月開玩笑,這丫頭不識逗。
春月花著一張小臉可憐兮兮的抹著淚,眼看葉云水不是真的要賣了她,當即把藥又端了過來,“姑娘,喝藥。”
葉云水只覺得自己想昏過去,天啊,這死心眼的丫頭!不過她又怕弄哭這小妮子,只得捏著鼻子把藥灌下去,那嘴里滿是苦的,好容易咽了一半便倒了草叢里,春月遞過來蜜餞,她恨不能直接吞下去,不過就是身體虛了點兒而已,哪個倒霉大夫開的如此苦的藥啊。
主仆二人正說這話,門口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阿彌陀佛!葉施主不忍藥苦,將那苦藥拋灑于草從之中,殊不知那草兒們歲也不忍藥苦卻甘當了葉施主的替身,卻并不得替葉施主捱過病痛,可悲可悲!”
葉云水眼見來人臉上也露了點兒笑容,聽他這般說辭馬上回諷,“箜真,你又不是草兒們,怎么知道它們也不忍藥苦?”
“呃……天生萬物都是有生命的,草兒亦然。”被叫做箜真的小沙彌手提食盒進院,擺出一臉的深沉。
“哦?你說草兒也是有生命的?那你喚它一聲,它可答應?它若不應,又怎能說它也是有生命的呢?你豈不是唬我?”
葉云水看著他不免起了逗樂之心,這箜真說起來才六歲,每天都由他來給葉云水主仆送飯,說話的奶聲還沒褪去卻總擺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偶爾還顯擺不知從哪兒聽來的禪語箴言,卻總不能自圓其說,惹的葉云水每次見他都想樂,這小大人似的模樣著實的喜人。
聽葉云水這般發問,箜真終究是沒答上來,支支唔唔了半天卻不知說的什么,臉上一紅,把食盒丟下就跑了!
葉云水在他身后大笑,那箜真走的更快了,“行了,不逗你了回來吧!”
箜真仍是跑,葉云水不得不拿出殺手锏,“麻花糖啊,桂花糖啊,杏仁酥,真香!”
箜真忽然停住腳步,想要往回走卻還抹不開面子,猶猶豫豫的站在那手足無措,葉云水笑著看他,也不知這六歲的小人怎么就這樣好面子,便給春月遞了眼神,春月掏出箜真最愛吃的幾樣糖塞個小包給他,箜真那深沉的臉終于露出了孩童般的笑,抹抹手接過來就塞了嘴里。
“在這院子里吃吧,讓你師父看見又罰你跪了!”葉云水囑咐了一聲也不多管他,讓春月擺上菜主仆二人動了筷。
吃過飯,葉云水放春月和箜真出去玩,而她則在禪房內研磨抄經,般若菠蘿蜜多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菠蘿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看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葉云水這幾日每日用簪花小楷抄經一遍,頭些日子因為用不慣毛筆,也寫不慣繁體字,狗爬似的廢了不少紙張,看的春月一愣一愣的,要知道葉云水前身的書法算不上是大贊,那也是說得過去,可這字……怎么看不出寫的是啥呢?
就在葉云水覺得心虛時,春月卻抱著她哭了半宿,只當自家大姑娘姑娘是病未痊愈,手發抖才成了這樣,弄的葉云水好一通哄,而她自己也怕露出馬腳,一連刻苦練了數日,心說咱上輩子小時候也是得過少兒美術比賽優秀獎的,別的不成,美術上還是有點兒功底的,不會寫毛筆字還不會當它是個畫么?
于是葉云水從早到晚不停歇的苦練五日之后,那字終究是能算入得眼,春月也滿心歡喜,可葉云水卻有點兒慶幸外加郁悶,幸好她沒穿越個男身,不然再被逼著去考科舉,那得多痛苦啊!這古代就是落后,這心理落差是一時半會兒摒棄不了的了。
“大姑娘,趙大夫來看你了!”
葉云水撂筆抬頭,只見春月身后跟著一個背著藥箱的五旬老翁朝自己屋內走來,葉云水眼見是這開苦藥的糟老頭,扭身回屋繼續抄經,儼然當他是個普通的小廝一般待遇。
按照葉云水的記憶,葉家雖世代行醫,卻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自家人不給自家人瞧病,身體上有了不舒服都從外面的醫館請大夫來瞧,而這葉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但凡是有點兒毛病便是請這位趙大夫醫治,這趙大夫是太醫院退下來的,按葉云水的話講就是個退休再就業的,醫術是不錯,連葉重天本人都對其贊不絕口,可就是黑心貪財,每年葉家更是給他的醫館百兩銀子的供奉,而這糟老頭每次出診另外收取診金,少五十兩不動步,凡是他開的藥方都由他的貼身小廝保管,他的病人更是不允許其他大夫診治,十分的霸道。
這糟老頭的行徑讓葉云水感到發自內心的厭惡,黑心的醫生在上輩子她也是瞧不上的,再加上每次喝的那比黃連還苦的藥,這更讓葉云水看這趙大夫不順眼。
趙大夫進了屋便看見葉云水坐在主位上喝著茶,眼瞧他進來連站起來都未曾,只是吩咐春月給他搬個杌子,連茶都未給沏一杯。
趙大夫的臉色一沉,冷哼的表達自己的不滿,“葉家小姐近日可覺有何不適?”
葉云水撂下茶杯,“托您老的福,這幾日食欲也不錯,身體也不錯,都說趙大夫妙手神醫,那藥比旁人家的苦,這病祛的自然快。”
趙大夫一愣,旁日里這葉家大姑娘說話歷來柔聲細語,見人更是禮讓三分絕不口出半句硬話,怎么今日卻好似換了個人似的?
眼見趙大夫發愣,葉云水輕咳一聲,這趙大夫才算緩過神,更聽她說那藥苦不免心虛了幾分,那黃連的成分可是他多加了幾錢,這也是那葉家的主母葉張氏要求的。
“小姐心火旺盛,老夫便多添了去火的藥,自然苦上幾分,而今觀小姐面相更是氣色紅潤,不妨再讓老夫請脈,若真是痊愈,那可當是喜事一樁了!”
葉云水嘴角一抹冷笑閃過,將手放在了桌案上,給春月使了個顏色,春月立即拿了絹巾搭在葉云水的手腕上,那趙大夫才開始診脈。
似乎沒想到葉云水的身體恢復的這般快,那趙大夫的心思轉了轉便開口道:“可喜可賀,葉家小姐的身體已恢復大半,若依老夫來看,不如再服上幾副補氣養血的藥鞏固一番,這才是大好!”
“那就請趙大夫開方子吧。”葉云水抽回手,也沒多跟他廢話,心中卻是在罵,這老匹夫,分明就是看自己沒病了怕他收不著高額的診金還要拿捏自己,那補氣養血的東西說貴的也有,說賤的也有,倒要看看你讓我喝的都是什么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