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云水從耳房處出來,兩位表嫂便已是看到了她。
“婆婆惦記著表妹,讓我們二人來瞅瞅。”說話的是靜雅。
葉云水福了福,“讓二位嫂嫂著急了。”
“客氣什么,屋內也是太悶了,婆婆說如若表妹覺得悶,便讓我二人陪著表妹在院子中走走,稍后爺們出來放煙花,再喊咱們過去。”文蓮是新嫁婦,娘家雖不是高門大戶,幾個兄長都在軍中任職,很得二舅母的心意。
“那就辛苦二位嫂嫂了。”葉云水其實也不想回屋子里去,雖然晚上有些冷,可是卻能讓她的頭腦更清醒一些,剛剛得出的結論實在是讓她的心里不能平靜半分。
院子里雖清凈,卻到處掛的紅彤彤的燈籠,將整個院子映照的通亮,甚是喜慶,三人便沿著院子的小路邊走邊閑聊,倒也是讓葉云水剛剛緊繃的心弦放松了些許,與靜雅、文蓮聊一些養生養顏的法子,倒是讓二人聽的甚是入迷,葉云水乃是醫藥世家出身,即便她說的不過是一些簡單的法子卻能讓二人深信不疑,而且前陣子葉云水瞧出了聶府王御史女兒有喜的事,也傳遍了各個府中,都說葉府出了個女大夫,倒是當成了稀奇事,這年代女人是不能拋頭露面出來學手藝的,大家也當成是閑話談資,可這又讓靜雅和文蓮二人對葉云水多了幾分親近。
三人正閑聊之余,忽聽遠處有幾聲爭吵的聲音,三人俱是一愣,不約而同的朝那方向看去,卻是三舅家的陳耀沖在責罵一個小丫鬟,文蓮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葉云水,便走近陳耀沖斥責了兩聲,“……葉姑娘在此,三弟別丟了體面。”
那小丫鬟跪地嚶嚶而泣,見忽然有人說話,哭聲戛然而止,滿臉含羞的低頭不語,陳耀沖也覺得很意外,見人群中站著葉云水,氣頭正盛,便回道:“什么體面不體面的?體面的人還鬧的滿城風雨的謠言,都體面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你怎么這樣無理!”文蓮氣的上前斥責著。
陳耀沖只是白了一眼葉云水,一甩袖袍子冷哼的走了。
葉云水的臉色一怔,文蓮欲上前教訓兩句,卻被靜雅拉了回來,文蓮看了一眼靜雅,二人都顯出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神色,連連跟葉云水解釋著,“葉表妹莫聽他渾說,旁日里大家都寵著,都被慣壞了!”看文蓮那神色,許是這陳耀沖旁日里就是個不省心的。
“是啊,回頭讓三叔訓他,也該打,咱們還是回去吧,估計這會兒該使人找了。”靜雅在一旁圓場。
葉云水也沒說什么,許是這府里只有陳耀沖對待自己的反應才應該是正常的。
兩位嫂子小心翼翼的瞧著她,葉云水自然也不愿在這里長待了,隨著二人往屋子里走,靜雅和文蓮顯得十分尷尬,扯了幾個話題來說,葉云水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應著。
回了屋子,幾位舅母的葉子牌早就不打了,瞧著三人回來,二舅母自是上前拉著葉云水,把自己的手爐塞給了她,“外面多冷,快過來暖和暖和,一會兒你四舅帶著他們放煙花,咱們娘幾個也出去湊湊熱鬧。”
許是靜雅悄悄把話遞給了大舅母,大舅母的眼神掃向三舅母多了幾分凌厲,三舅母本是正聽閑話看熱鬧,卻不料為何大舅母如此看她,有點兒摸不到頭腦,便聽得大舅母臉色沉著說道,“耀沖的親事該定了吧?別整日里跟小丫鬟們混,能混出什么好來?說個厲害媳婦兒管管他,將來也好接管鋪子的生意。”
三舅母不明大舅母為何如此說,再一看靜雅和文蓮的臉色,便知自己兒子又惹事了,“已經選了幾個人家,到時還請大嫂和二嫂幫忙看看。”
二舅母雖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可大舅母旁日里最和善的人如今卻這般說,定是那小子又招惹了誰,再看兒媳文蓮正朝著自己使眼神,便明白了個五六分,附和著大舅母說道:“改日把他院子里的那些個小丫鬟們都清理清理,烏煙瘴氣的,說親時也免得被人說嘴。”
三舅母惹不起兩位妯娌,只有點頭稱是的份,心中許是在疑惑著到底兒子闖了什么禍,有些放心不下,“嫂嫂們先歇著,我今兒這為了過年的新衣裳有些薄,回去換個厚實好出去看煙花。”
“恩,去吧,快些回。”二舅母知她這是借口回去尋兒子了,也沒有揭穿,三舅母便帶著丫鬟婆子們出去了。
葉云水一直保持著她往常的那副掛著微笑的臉,并未因這一個小小的插曲而有半分的不悅。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看來大舅母雖然寡居莊子上,可在這家里說話還是有分量的,定是幾個舅舅對她頗為敬重,二舅母當家主母,再有大舅母幫襯著,三房、四房這兩位舅母許是連話都不敢說。
如若世子爺真是有話交代下來,許是三房、四房的人并不知道,而大舅母是否知道葉云水也不得知,因為大舅母與他生母之前關系交好,或許真心待她也說不準,看著二舅母的眼神,總是那么奇怪,她到處打聽自己在廟里的事,許是她也只知皮毛罷了,具體的事連蘇媽媽都不知曉,甚至當事人之一春月都不知曉,她又能從哪兒打聽到。
只是二舅母這般的殷勤,讓葉云水的心中打著激靈,她此時拿不準二舅母的心思,其實也是拿不準那位世子爺的心思,他到底要干什么?
當初謠言散播出來的時候,眾人都想著王府會有什么動作,可是從頭到尾王府連根草都沒動,這不免讓葉云水覺得世子爺根本就不稀罕搭理這些個謠言小事,一個吏部上卿還不足以讓他一個最得寵的王爺世子出手,所以葉云水把這一條線埋心里了,也就遲遲未拿出那血玉麒麟佩來尋求幫助。
而現在卻讓她知道,世子爺不是未動,而是在她身邊的人開始下手,或許這其中還有其他事是他做的只是葉云水根本不知,這不能不讓葉云水感覺后脊梁骨發冷,他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呢?
葉云水慣性思考從來都是做最壞的打算,可是這個最壞的打算她卻不愿意深思,因為她無能為力,還有什么能比嫁去上卿府更壞的事了嗎?無非也就是再丟了這一條命罷了,可如若那位世子爺想要自己的命,何必這么費這么大的周折。
葉云水心中苦笑著搖頭,她倒是真想暫且放下所有,好好的過一個年。
前世里過年,她往往都是孤家寡人一個,每年都是自己包了餃子看春節聯歡,一個人想著已過世的父母孤獨的哭,可今年她卻在一個不同于以往的時空內聽著身旁這些嬉笑熱鬧,葉云水其實是打心眼兒里有幾分歡喜,只可惜這歡喜背后的代價是什么,卻又是她心中的一個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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