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第二十八章仙丹
天可汗
很快周筠就明白了,薛崇訓根本沒打算審她。他轉頭對三娘說道:“宇文孝不是外臣,他也是一番心意,再說這娘們長得確實還行,我怎好意思拒絕?你這么看著我是不高興?”
三娘總算開口了:“宇文孝不是什么好東西、辦不出什么好事,薛郎真不如把內廠給白七妹管,以免太多殃及太多無辜的人……薛郎看得看不上這個小娘,我有什么資格管?不過薛郎要處死她的父親和家人,就不怕她趁親近之時對你不利?我不能離開這里。”
周筠愕然道:“剛才那個官明明說問清楚了就放過我的家人的!”
薛崇訓道:“他的話你也信?你的父親周吉投靠謀逆之人,并且奸計詐降致使河北道總管李奕戰死殉國,李奕是朕的忠臣,又是朝中宰相的親戚……現在你還覺得周吉能活命嗎?他的罪太大,家人也不能幸免無罪;加上他欺君、與賊首聯姻,你們家的人是活不了了。”
周筠聽他用平鋪直敘的口吻說著幾百條人命,臉色頓時紙白,下意識辯解道:“家父是被逼的,我也是被賊首強迫……”
薛崇訓站了起來,不緊不慢地靠近,一面說道:“如果你仍然要這樣說,要不我讓剛才那個官來審你,我敢保證只要下旨讓他把你帶走,他肯定會找幾十條漢子來‘審訊’,把折磨死了再喂狗。”
“你們……”周筠的肩膀顫抖起來。
薛崇訓走到了她的面前,沒有任何過激的和輕薄的動作,口氣也很平和:“你只要從了我,我最少可以把你安置在大明宮教坊司,那地方當然比不得做官家小姐好,可總算是錦衣玉食。”
“陛下,求您放過周府的人。”周筠忽然跪倒在地,用哀求的口氣說著。
薛崇訓默然無語,微微嘆息了一句。
周筠的眼淚流了下來,她還想哀求,但是已經想明白了,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一個要意欲奪他江山的人極其黨羽,被抓住了會是什么下場,這個時代完全沒有見識的老百姓都知道會被滅族,謀逆是皇權王朝第一等大罪。
她哽咽道:“陛下賜我一死吧,我不愿意獨活于世。”
薛崇訓輕輕扶住她的手臂,盔甲被帶動得“哐當”一響,他的口氣忽然一改起先冰冷的敘述變得溫柔起來,好言勸說道:“你用不著恨我,我既是皇帝怎能饒恕別人謀逆,不然天下人稍有不滿就揭竿造反,這中原之地不變成戰場了嗎,會死更多的人你明白嗎?”
他試探地伸出手,見她沒有過激反應就用手指輕輕擦她的眼淚,有了肌膚接觸但沒有多少輕薄之感。他繼續忽悠道:“周吉貪生怕死投靠亂黨,周府的人命用不著你來負責。你想你是賊首之妻多大的罪人,我都原諒你,你為什么要死呢?”
周筠使勁搖頭,淚流滿面說不出話來。薛崇訓的手緩緩下移,開始撫摸她的臉蛋了,這時三娘冷不丁地說道:“頭上的發簪,先給她取了。”薛崇訓沒好氣地說:“我穿著盔甲!”
……周筠被安置到了衙門內院,她已經下不了床了,估計一時半會沒力氣自盡。薛崇訓并沒有使用暴力,對待美女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來強的,都是各種忽悠和威逼利用讓她們“心甘情愿”。
薛崇訓在滑州整軍,將戰俘分割移交地方團練使,以充征發民丁之數。這時張五郎到了幽州,正在主持開修長城的大事,已經有很多工部官員去了。
張五郎又寫奏章送到滑州匯報軍政事務,一個月前營州的騎兵出動襲擾契丹、奚地盤上的各處牧場,讓他們損失了很多牲畜和帳篷,目的就是讓契丹奚有后顧之憂不敢趁機南下攻擊幽州。薛崇訓了解到狀況,就取消了調神策軍北上和游牧騎兵作戰的意圖,黑火藥兵器太笨重機動不便,如果進入草原作戰很是麻煩,還是讓張五郎收拾他們。
崔啟高一直沒抓到,也不知道死了沒有,因為黃河沿岸在戰后有很多尸體,天氣炎熱腐爛得很快。不過這個賊首重新變成了一個逃犯,已經失去了威脅。
六月中旬薛崇訓傳諭鄆州刺史暫領滑州維持秩序,等待朝廷調任新的刺史組建官府,神策軍也于此時班師開始返回關中。
禁軍凱旋而歸時,又傳來了杜暹的捷報,西北大勝,末氏部落聯盟上表欲遣使到長安謝恩。東西大捷,兩場戰役讓薛崇訓的壓力驟減。
河北防線的工事已經動工;蘇晉主持的新科舉將在四年秋季正式開始,他現在正在組建各道學政。薛崇訓執著想辦的兩件大事目前進展順利。
及至八月,忍受不住營州騎兵長期襲擾的東北各族部落紛紛遣使到長安要議和,吐蕃邏些城無力發動第二次戰役也遣使欲修復關系。突厥、回紇、渤海汗國希望能與晉王朝長期和平,上書欲尊稱晉朝天子為天可汗、太平公主為天仙真君。很多國家派人到長安來混吃混喝,薛崇訓沒管他們自己幾乎不露面,倒是太平公主很高興這樣的局面,在麟德殿大擺國宴隆重招待各邦使臣。
此時晉朝周邊的威脅已基本掃除,邊境安寧,國內也逐漸穩定,他已經找不到什么大事來干了。西面的阿拉伯帝國距離太遠,要向西擴張意義不大,就算打贏了也肯定會脫離中央朝廷的控制,而中原一直信奉的是大一統政權;他也想過滅了東海島國,但他們自己過得已經夠苦哈哈的了,薛崇訓了解的情況是飯都吃不飽生不如死,而且真要瞎折騰渡海征服也不是那么容易,虛耗國力無利可圖的事從朝廷到庶民沒人贊同,只會覺得皇帝腦子進水:東海國把晉朝當天國一樣崇拜,哭著喊著要奉晉朝為宗主國、想年年進貢長安,派遣過來的使者見了皇帝比見了老子還親。這樣的國家薛崇訓想派兵討伐連個借口都找不到,更沒法向天下人解釋。而“王化”西南部山區及東北各州的過程是很緩慢的,急也急不來,占領營州為據點就是這項長期過程的開端。
天下承平,薛崇訓也消停了。他不喜歡修宮殿、不喜歡巡幸虛耗財力、不講究山珍海味、不愛奇珍異寶、不信神不信鬼沒有任何信仰,到現在只準備混吃等死;倒是太平公主一心想長生不老,很有追求的一個人。薛崇訓見她心情淡定愉悅紅光滿面忍不住非常羨慕,又觀察她臉上沒有一絲皺紋很反常,有時候也在琢磨是不是真有神仙,不過他確是很難相信,只認為仙丹里有重金屬,不過太平公主是很信的,誰都勸不住也不敢勸。
一天他去承香殿星樓問安,太平公主正在修煉,連面也見不著,便坐在椅子上等。只見殿中間放著一個大鼎,煙霧繚繞好像是在煉丹,四周的板筑墻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圖,從窗戶上望出去只見藍天白云不見人煙,薛崇訓身處其中感覺像脫離了凡塵一般。等了許久總算聽見幔帳中太平公主說話了,可能她已經完成了一次“運功”,薛崇訓便和她說家常問身體安否云云。
太平公主便道:“我的身體當然好,現在內丹初成,早已是百病不侵,哪能有恙?”
聽她說像真的一樣,薛崇訓便脫口笑道:“大人某天真會得道成仙?”
太平公主緩緩說道:“成仙不一定,但容顏不變活個三四百載是應該的。”
只要不說朝政母子倆是吵不起來的,薛崇訓也就順著她的意思嘆道:“那樣的話,再過幾十年到這里來問大人安好的就不是我了。”
“所以我多次讓你也服用仙丹,關中的天地靈氣是可以供三人一起修煉的。”太平公主絲毫沒有開玩笑的口氣,說得很認真,“你為什么不愿意?”
薛崇訓無言以對,他不能說仙丹里有毒,這樣不僅毫無作用而且又要惹太平生氣,吵一架在所難免。
“玉清,給他送一枚去。”太平公主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旨,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方式,因為平時周圍沒人會抗拒她。
沒一會玉清道姑就端著一個金盞過來了,上面放著一顆晶瑩剔透的丸子,呈到了薛崇訓的面前,她冷冷地說:“請陛下用丹。”
薛崇訓一看顏色鮮艷又來路不明的玩意,就想起那些越鮮艷的蘑菇越有毒,他是一百個不愿意吃,于是婉言謝絕道:“這種御氣丹要天氣靈氣才能煉成,我服之無用,還是留著罷。”
“你怕丹藥里有毒?”太平公主生氣了,重話說道,“幾次你都拒絕,難道真怕我對你下毒嗎?!”
薛崇訓忙道:“兒臣絕無此意。”太平公主語氣強硬地說道:“那你這回就得給我吃了!”
事到如今,他要是不吃估計又要和太平公主鬧得幾天不愉快……他沉默了一會兒,就伸出手指拿起了那顆仙丹,放到面前一瞧,它在陽光下猶如寶石一樣漂亮。不會有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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