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決戰風雪之巔第二十四章天命(5)
回去的路上,正好有一段順路,蒼敏與淺水清并肩而行。
被剛才那個酸儒鄭皓這么一打擾,兩個人都有些失去了說話的興致。
蒼敏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才喃喃道:“喂,路人甲,你說剛才那家伙說得是真的嗎?”
淺水清笑:“你說呢?”
蒼敏搖頭:“我不相信。”
淺水清便說:“但是國師的確有過這句批命,對嗎?”
蒼敏無奈地縮縮小脖子:“那是兩天前的事,但是那個時候,國師并沒有說這句批命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國師批命,歷來不喜歡解命的。批命與解命是不相同的兩碼事,旁人如何理解,在各人自有不同。”
“可是坊間若有流言。。。”
“那陛下就一定會找國師來解命,命他給出一個答案。”蒼敏很肯定地說。
淺水清點點頭:“我明白了,如果國師給出的答案是淺水清將來的確可能是禍國之人,那么只怕陛下就再也不會器重淺水清了。相反,他會盡想辦法對付淺水清,甚至是直接找個理由殺了他。這應當就是。。。他們的計劃了。”
蒼敏嚇了一跳:“不會吧?難道我父。。。難道皇帝真會因為一句批命而殺掉對國有功之臣?”
淺水清冷笑:“有功之臣死在帝王刀下的,難道還少了嗎?歷史上曾經有一位將軍,為國征戰,屢建奇功,終其一生皆獻于國,敵人聞其名而喪膽,數十年難越雷池。但是結果呢?君主妒其功名,手下人投其所好,彼此勾結,意欲陷害那將軍。可他們查來查去,總找不出那位將軍一絲半點的罪證,想污其投敵,蔑其叛國,竟是太難太難。饒如此,權相不棄,上旨以求,竟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其害死。所謂莫須有,就是可能有,也可能沒有。就這樣,生生毀掉了國中一位擎天之柱,并導致最后異域入侵,國破家亡。”
蒼敏聽得駭然。
她雖是公主,對國中朝爭終究了解得太少,從未想過皇帝如果要殺一個人,其實是不需要太多借口的。重點只在于,皇帝想不想殺。
天風國師趙狂言,是蒼野望最為倚重之人,他說的話,蒼野望幾乎沒有不相信的。
如果趙狂言說,將來淺水清必定是推翻帝國統治之人,那么蒼野望一定會先下手為強,干掉淺水清,絕不會再如現在般重視他了。同樣的,他現在重視淺水清,也確實和趙狂言以前的那句批命,有著極重要的聯系。
與淺水清謀而后動,多管齊下的做法不同,南山岳的做法看起來簡單,其實卻是直指帝王人心,直插淺水清的根本。
與君相伴,其危險處歷來勝過與虎同眠,今天的得意者,可能在明日就會被人敲響喪鐘。通過在民間散步傳言,再由趙狂言配合行事,上下用力,再輔以宮中群臣之力,淺水清就算是烈狂焰的義子也難保不死。甚至如果趙狂言說這句批命是應在烈狂焰身上,蒼野望也一樣會毫不猶豫地舉起屠刀。
南山岳用未來可能的反叛來攻擊淺水清,真真正正是打痛了淺水清。
就算是淺水清,也不能不佩服南山岳的這一招其實是相當毒辣的。
這刻蒼敏悠悠道:“當今皇上,是英明的,對嗎?”
淺水清冷冷道:“再英明的皇帝,也不會在家土河山的問題上做任何讓步,古今亦然。否則,他便不是英主明君了。”
“這么說,淺水清死定了?”蒼敏有些憂心。
淺水清笑道:“除非國師認為坊間流言失實。那所謂的龍困淺灘,根本不是指淺水清這個人。”
蒼敏立刻拍著胸口笑:“那就好了。淺水清是國之功臣,又從未得罪過國師,國師一定不會害他的。”
淺水清笑道:“理當如此。”
終究是不忍心打擊這天真的小姑娘的,淺水清也只能順了蒼敏的話來說。
一路走來,眼看著分手將至,蒼敏突然問他:“喂,路人甲,你是鐵風旗的兵吧?”
淺水清笑著點頭。
“告訴我你的真名字,等將來我見到淺水清時,一定會向他提起你的,讓他好好提拔你。”
淺水清笑道:“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我真得很高興能認識你。我的名字,暫時不能告訴你,不過等你回宮之后,一定會知道我是誰的。那塊玉牌,還望你收好,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再見的。”
說著,他揚長而去。
眼望著淺水清的背影,蒼敏撅了撅嘴唇,不滿自語:“什么人嘛,還要故作神秘,說什么回宮后自會知道。他以為他是誰啊?一個無名小卒而已,竟然還指望本公主知道他的名字。哼!”
話音剛落,蒼敏的臉色一變:“該死!他說回宮!他知道我家是皇宮!”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那個路人甲,其實早看破了她的身分。
“這個混蛋!”蒼敏咬著牙齒說,想想他竟然能不動聲色和自己堂堂公主一起把盞論杯喝就聊天,到也的確膽識過人,心里又有些甜甜的滋味。
從來沒有人,能在她這個帝國公主面前,表現得如此淡定從容,不卑不亢。
“好,就信你一次,看看回宮后怎么知道你的名字。”隱隱地,有個想法,那個家伙不會就是淺水清吧?
搖搖頭,又把這想法去掉,淺水清那么窮兇極惡的一個人,怎么著也該是長得五大三粗,眼如銅鈴,壯碩如山的模樣,斷無可能如此文質彬彬的。但是想想最初見他時的表現,又覺得不無可能。猜測越多,心思就越亂,越發的迷惘起來,芳心如小鹿般亂撞,卻是全忘了淺水清目前所面臨的巨大兇險。
回到將軍府,沐血已經迎了上來:“南山岳那個老東西把城衛府的人調了過來,看樣子是存心對著我們來的。”
“不要上他的當,那只是他的表面文章。”淺水清沉聲道:“你去把兄弟們叫過來,我有話跟他們說。”
待到方虎等人都過來時,淺水清這才把自己朝會后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眾將心中皆是一片駭然。
方虎說:“淺少,你認為野王真得會因為一句無聊的市井傳言就殺了你嗎?”
“多讀讀史書,你就會發現這并不稀奇。”
“可是龍困淺灘要做如此解釋的話,那虎落平陽又如何解釋?”
淺水清一笑道:“這句話的完整說法本應該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到了這里,不知為何會有此改變。市井流言,說我淺水清身邊有個狗子,所以這句話就應在了他的身上,就是說我淺水清身邊的侍衛都比一般的官員要威風幾許,正應了那宰相門前七品官的說法。”
方虎破口大罵:“,這樣的解釋也有?未免太過牽強了吧?”
“是否牽強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想。目前此事還未傳開,我猜可能和我們兵逼相府有關。南山岳的計劃已經在行動中,但由于咱們的下手太快太猛,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為了避免魚死網破的結局,所以他現在不敢讓謠言太甚,也不敢讓趙狂言現在就去游說皇帝,可一旦咱們離開了槐樹胡同,一切就不一樣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淺水清搖了搖頭:“其實,我現在真正擔心的不是我自己,而是烈帥。”
不知為何,趙狂言為烈狂焰所做過的批命: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深深地讓淺水清感到一陣心懼。
戚天佑,洪天啟,戰千狂,所有曾經軍中地位比他高,對他比較好的人,最終一個個先后死在了戰場之上,命運仿佛里有只無形的手,將關愛淺水清的人一個個帶離人世,或許只是巧合,或許自有安排,但淺水清卻不得不謹慎對待。
如今烈狂焰不僅是他最大的后盾,同時也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
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有絲毫閃失。
“無雙,你的傷怎么樣了?”
“差不多已經全好了。”在經歷了叢林中那場大戰之后,無雙的人變得越發沉穩起來。
戰爭磨練一個人,曾經的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如今已變成了心志成熟的青年。
淺水清提起筆寫了一封信,然后交到無雙的手里:“西南孤正帆,自出兵以來,其行為便處處透著詭異。這段時間,我的精力先是放在止水,后是放在國內政局,一直無心關注,但是不久的將來,我們早晚會進入西南,和驚虹人做正面對峙。陛下皇宮里的那幅地圖,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所以我需要你在我軍進入驚虹之前,先去那里一趟。一來,你幫我這封信轉交給烈帥,要他這段時間無論如何小心行事,我擔心孤正帆會有陰謀,二來,我要你親自勘察驚虹的情況。我的要求是,從現在起,你不僅要遍查驚虹周邊環境,還要搜羅那一帶的所有書籍,凡是和驚虹有關的一切,包括地理地形,歷史,政治環境等各個方面,哪怕是市井流言,你有一點搜一點,都要立刻送往蒼天城來。但凡是我想知道的信息,你都要在我軍正式出兵之前為我一一羅列,不得有絲毫疏漏。”
“國中不是有我們的情報系統嗎?為什么還要讓我去做這件事?”
“國內系統對皇帝負責,你卻只需要對我負責。我要你做的,是那些國中細作做不來的事,量大繁瑣更勝于他們。我會給你半年的時間去完成這件事,還有足夠的金錢供你去招募人手,告訴我,無雙,你能做到嗎
無雙很肯定地點頭:“淺少,我有個要求。”
“你說。”
“讓離楚和我一起去。”
離楚?那個關在牢里的犯人?淺水清微微一愕。
“茲事體大,你要想清楚,帶這么個家伙一起去,你就不怕他路上干掉你自己跑掉?”
“止水已滅,他已無處可去。淺少,你給我的任務,不是人多就做得來的,我需要的是精兵,離楚和我一樣,都是最好的叢林獵手,西南一帶素多山川雨林,地形之崎嶇復雜遠甚于止水。只有我和離楚才能最好的完成任務。所以我需要他。”
“好,我把他交給你。”
有什么樣的將軍,就又什么樣的士兵,淺水清的膽大包天,毫無疑問也渲染了他的手下,將一名尚未歸降的戰俘帶出去執行如此重大的偵察任務,也只有無雙敢提出來,也只有淺水清,方敢答應。
人盡其才,只下任務不問手段,這歷來是淺水清的辦事風格。
“那龍困淺灘一事。。。。。。”
淺水清淡淡道:“天命若有數,那么南相的陰謀,從一開始就注定是失敗的。你們可知南山岳所想做的事,對我來說,知與不知,其結果都是一樣。”
早在鄭皓出現之前,淺水清就已經知道,今晚,將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