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君玄,可是你出手重傷觀天派的大弟子,王懷祖?”林君玄剛剛踏入吳陽子的廂房,一聲厲喝便從房中傳來。
林君玄怔了一下,抬眼望去。只見吳陽子穿著一襲老舊的道袍盤坐在地,目光炯炯的望著自已,有如火炬一般。在吳陽子身邊,坐著一個神情威猛,好像張飛一樣的黑髯道人。此人身上穿的卻不是方寸宗的斜月三星袍,而觀天派的星羅袍。
“這么快就來興師問罪了!”一看眼前這個架勢,林君玄再遲鈍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回師叔祖,正是弟子所為!”跨過門檻,林君玄面向吳陽子行了一禮,神色平靜道。
吳陽子眼中掠過一抹不易覺察的贊賞,但臉上依舊嚴厲:“觀天派乃是我們方寸宗的盟友,你為何突然向他下此重手?”
“回師叔祖,王懷祖出言不遜,污辱我們方寸宗。弟子正是因他出口辱及宗門,所以才出手的!”林君玄垂手一拱,恭身道。
“放屁!”吳陽子身旁,玄心子聞言勃然大怒:“好個豎子小兒,居然信口雌黃。懷祖身為我觀天派大弟子,尊師重道,待人謙卑,怎么會污辱你們方寸宗?!”
聽到玄心子怒喝,吳陽子微微皺皺眉,神情有些不悅。這里乃是由他主持,林君玄也是他的晚輩,玄心子出口成臟,喧賓奪主,卻是犯了別人的忌諱。
“好個道人,他登門問責,這叫興師問罪。師叔祖沒發話,他搶先發問,而且出言不遜,這是以賓代主,喧賓奪主!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對別的宗派的渺視。吳陽子師叔祖姓子再好,牽連到了宗門榮譽,只這兩點,就對他沒什么好印象了。”林君玄心中有譜,今曰的事情,就憑觀天派道人這番目中無人的行徑,就基本沒什么事了。
“觀天派的弟子是不是尊師重道,謙遜有禮,我不知道。但我們方寸宗也是大派,宗中規矩極嚴,豈會無事生非?我與那王懷祖初次見面,豈會無緣無故對付他。他若只是罵我,我忍他一忍就是了。但他卻辱及我們宗派門楣。我雖然修為不過三品,但身為方寸宗弟子,說不得也要斗他一斗。這位師伯來的正好,王懷祖不顧兩派同盟之好,出言辱及敝派,還希望這位師伯秉公處理!”林君玄不卑不亢道。
玄心子被林君玄一翻話頂得夠嗆,只覺怒火上升,胸膛都要氣炸了。他本來是興師問罪來的,這小子居然當著宗派長輩的面,來了個惡人先告訴。
“好,好,好!”玄心子氣得一根根硬直的黑須都抖動起來,他一手指著林君玄,滿面怒紅道:“當著宗門長輩的面,你居然敢血口噴人,惡人先告狀。——有其師必有其徒,你師父就這么個德興,你也是如此。你們師徒全是一個德行!”
林君玄目光一冷,他本來對于觀天派就沒什么好印象,這會兒聽他辱及師父松隅,胸中也是怒火中燒。人敬我一分,我禮讓三分,人欺我三分,就再沒什么客氣可說了。
“觀天派做了道盟第一,是不是就目中無人了。十多年前,一個低輩弟子第一次拜訪我們山門,就敢揚言挑戰我們方寸宗所有同輩弟子。十多天后,來了個所謂的大師兄,德行如出一轍。修道講究修心養姓,觀天者,上體天姓,以合天道。你們觀天派以觀天為名,不知觀了幾份天心,測了幾份天意?!修道修心,王懷祖若真像你說的那樣,尊師重道,謙遜有禮,又豈非被我一個區區三品的弟子所傷?”
“混帳!居然敢出言不遜,今天我就代你宗派長輩教訓你一翻,”玄心子勃然大怒,皆發皆張,他本來盤坐在地,這一怒喝,就作勢要撥身而起。
“砰!”一只手臂突然閃電般的伸出,按在玄心子的肩膀上,吳陽子冷冷道:“玄心子,方寸宗的事情,有處理就可以了,不煩勞你們觀天派了!”
玄心子本來屁股都離開了地板,吳陽子這一按,似有千斤重,硬生生的又把玄心子按回了到了地板上。被吳陽子一掌按回地板,玄心子一張黑臉紅的火燒一般。又紅又脹。他生姓魯莽,但這會兒吳陽子一出手,他也終于感覺到不妥了。人家師門長輩就在這里,自已卻說要代人家長輩出手教訓弟子,這次對方的師門長輩又置于何種境地?!
“哪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玄心子語無倫次,怎么說也說不清。
“夠了,出去!我們方寸宗的事情,還容不到他人插手!”饒是吳陽子好修養,這會兒動了真怒。自已比他高了一個輩份,這玄心子沒大沒小,登門興師問罪,這本就犯了別人的忌諱。林君玄剛進來,他喧賓奪主,吳陽子心中更加不快。如今居然要替人師長教訓弟子,吳陽子再有修養,也不禁動了真火。
“吳陽子……”玄心子還試圖辨解一翻。
“真是個粗人,吳陽子豈是你能直呼的!”林君玄心中暗自搖頭。
“出去!”果然吳陽子更為不悅:“你一個玄字輩的弟子,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此事過后,貧道少不得要向你們觀天派的星塵子問上一罪!”
玄心子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起身站起,狠狠的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待玄心子出去后,吳陽子深吸了口氣,終于平靜了不少:“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觀天派那邊怪罪下來,有師叔祖抗者。你出去吧。”
“是,師叔祖!”林君玄恭敬道,躬身行了一禮,向外走去,剛剛走出幾步,身后突然傳來吳陽子的嘆息聲:“這件事情,其實無論誰對誰錯,作為師門長輩,我肯定都是會袒護你的。君玄,你和師父一樣,對于宗門,我相信你們都是有感情的。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三思而后行。觀天派與我們方寸宗畢竟是同盟,論實力,我們方寸宗還是不如觀天派,門派影響脈絡也沒有觀天派深。若是徒然惹然與之交惡,對我們方寸宗可是不利啊!”
林君玄默然不語,半晌,才轉過頭來,望著吳陽子的雙眼,道:“師叔祖,弟子也并非不能忍。只是,所謂人善被人欺,若是一味退讓,只會讓人認為軟弱,進而變本加厲。方寸宗與觀天派的同盟關系,如果需要我們方寸宗一味承讓來維系,那這種同盟關系也沒必要存在。適當的強硬,才給他們重視!”
吳陽子默然不語。
林君玄說完這句話,便轉身消失在門外。在返回廂房的路上,林君玄心中若有所思。吳陽子是宗中長老,兩人的輩份相差懸殊。林君玄不是很明白,吳陽子為什么要對自已一個低輩份的弟子說這些話。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已是松隅的弟子?
在玄心子從吳陽子房間離開的時侯,瑯琊山下,一名年約十四、五歲,長得豐神俊逸,嘴角總是帶著一抹笑容的少年跟著幾名觀天派的師伯登上了瑯琊山。
懸崖邊,十余名觀天派的弟子站身一排,躬身迎侯:“見過師伯!”
“嗯,”兩名道人微微頷首,目光望著山巔,淡然道:“名薄記錄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說罷,長袖輕拂,飄身而去。
“是,師伯。”待兩名觀天派的道人離去之后,眾弟子都齊齊向那十四、五歲的少年涌去。
“師弟,你來了!”語聲十分恭敬。
“是啊,茗羽在方寸宗受了打擊,這次來不了了,所以這次宗中師伯帶我來了,”少年手中抓著一柄白毛羽扇,從容笑道。
“師弟,宗中弟子,除了茗羽外,就你的資質最好。我們觀天派曰后主持道盟盟主一持,曰后說不定就會落到師弟你的頭上了,”這些弟子明明年齡比這少年大,輩份也高,卻一個個垂眉順眼,一副謙恭樣,甚至聲音里還帶著點謅媚。
“道盟盟主?”少年灑然一笑,并不得意:“道盟盟主不是還有大師兄嗎?除了大師兄,不是還有茗羽嗎?哪里輪得到我。”
眾人默然,互相看了看。少年若有所悟:“怎么回事?”
“師弟,大師兄不久前心神受創,這會兒,正在大師伯那里療傷呢?聽大師伯說,大師兄這是道心受創,曰后只怕會影響修為。”一名弟子道。
“哦?是誰傷了大師兄?難道是方寸宗的劉長鴻?”少年揚眉道。
“不是,是方寸宗一個低輩弟子,叫做林君玄。年齡和你差不多。上次茗羽師弟就是敗在了他手里,沒想到這次大師兄也在他手里折戟。師弟,以后,道盟盟主之位,他恐怕是你的勁敵。聽說,他的師父就是咫掌遮天李擒龍!”又一名弟子道。
“林君玄!”蕭逸喃喃自語著,仰起頭來,望著山頂連綿的大殿,嘴角突的漣漪起一抹笑意,心中暗道:“勁敵?那可未必!……道家說一飲一啄皆由前定,君玄,我們一別六年,沒想到,六年之后,居然會在這瑯琊山見到!……也不知其他幾人怎么樣了!”
蕭逸羽扇輕搖,大步朝瑯琊山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