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垂著頭,靜靜道:"我沒瘋,朝廷數十萬大軍追趕我們,領軍的主帥是蕭凡,王爺,問句不敬的話,王爺和貧僧這幾年屢屢與蕭凡交手較量,不論明里還是暗里,我們贏過他嗎?"
朱棣面色時青時白,變幻不定,終于長嘆一聲,黯然不語。
很明顯,朱棣得了"蕭凡恐懼癥",提起蕭凡的名字,朱棣就想到那些屢屢吃虧的不堪回憶,不但心疼,而且蛋疼。
道衍神色頹廢,道:"朝廷大軍人數超過我們,經過軍制變法后,戰力也提升了不少,軍心穩定,士氣高昂,領軍的又是擅使詭計,手段神鬼莫測的蕭凡,王爺,咱們燕軍若與他正面相抗,勝算幾何?"
朱棣搖頭嘆道:"本王沒有把握,這次起兵本來就很倉促,都是被朝廷的削藩和軍制變法逼的,若論洪武三十一年前的朝廷大軍實力,本王可以不自大的說一句,他們不是燕軍的對手,人數雖眾,本王亦可擊潰之,可是朝廷推行軍制變法,這一年來各地衛所千戶所日夜練兵,軍中將領入講武堂,朝廷的武舉選拔人才無數,這些新政使得朝廷軍隊戰力大升,更何況,領軍的主帥......唉!"
朱棣沉沉嘆氣,面孔有些扭曲,他連蕭凡的名字都不愿提起,看來這幾年蕭凡確實把他惡心透了。
"王爺既知朝廷軍隊戰力大升,為何還是起兵靖難了呢?"道衍若有深意問道。
朱棣面現剛毅之色,咬牙道:"本王若繼續蜇伏下去,最終的下場,也是被朱允炆小兒削了王爵,禁于京師,不但大權落空,反而受制于人,終老都是階下囚,先生,你覺得本王是甘于忍氣吞聲的人嗎?"
道衍雙手合十為禮,道:"王爺當世英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朱棣凜然道:"不敢言當世英雄,但本王坐擁幽燕之地,麾下十數萬精兵悍將,縱橫睥睨天下,罕有敵者,至少本王算得上一方強藩了吧?擁有如此實力,本王的命運怎甘被朱允炆那黃口小兒擺弄?他有什么資格擺弄我?就因為他是天子嗎?本王把這皇位搶過來便是了!"
道衍面露喜色,盡管現在的局勢處于劣勢,可朱棣并沒有喪失信心,劣勢反而激發了他的斗志,這就夠了,道衍喜歡看到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朱棣。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智,也是不智,王爺,無論將來是成是敗,你都是當之無愧的英雄,貧僧此生得投明主,何其幸也。"
朱棣眼眶泛紅,感動道:"先生輔佐本王多年,無論順境困境,對本王一直不離不棄,本王得先生輔佐,正是如魚得水啊......"
道衍感激涕零,哽咽道:"王爺......"
"先生......"
接著,二人出現了若讓蕭凡看見,必然惡心顫栗的一幕,他們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互相溫柔的摩挲,摩挲,久久不曾松開......
"王爺既然沒有必勝蕭凡的把握,不如將其引開......"道衍基情平息,緩緩道:"......朝廷如今調集數十萬大軍殲剿我們,這一個多月來緊緊咬在我們后面,絲毫不曾放松,如今天下皆知朝廷強,而我燕軍弱,理所當然便認為我們只有逃跑的份,貧僧相信包括蕭凡在內,都是這種想法,王爺,這是我們的機會啊!"
"先生此話怎講?"
"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勝,別人都這么判斷我們的時候,我們如果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必然大有收獲。"道衍興奮道。
朱棣皺眉:"先生的意思,我們將蕭凡的大軍引開,然后直接揮師南下,攻取......京師南京?"
道衍重重點頭:"對,攻南京!為了殲剿我們,朝廷從各地衛所,以及京師二十四衛中抽調了不少人馬,盡付蕭凡,如今京師正是兵力空虛,防務懈怠之時,我們若出其不意攻下南京,帶兵入宮逼朱允炆禪位,那時王爺坐了江山,名為正統,以帝王名義下旨,命蕭凡其麾下數十萬大軍放棄抵抗,歸順王爺,誰敢不從?身份和立場轉變,那時我們便是正統的朝廷,而蕭凡,就是徹底的反賊了......"
朱棣心跳徒然加快,這真是個瘋狂的想法,但是......它很誘人,而且非常可行。
"本王......稱帝?"
"王爺天命所歸,為何不能稱帝?"
"攻下京師,別人難道就會奉我為主嗎?"
"朱允炆一家已落王爺之手,大明的龍庭上已沒有了皇帝,除了王爺,天下誰有資格坐那張龍椅?各地官府,衛所,軍隊除了奉王爺為主,他們還能怎么辦?大明是朱家的大明,誰當皇帝也是朱家的事,他們這些外人能插手嗎?王爺,占了京師,你就占住了大義啊!"道衍越說越興奮,面孔微微泛起了紅光。
朱棣怦然心動,眼中漸漸露出光亮,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照亮了漆黑的前途。
"攻......京師......"
"攻京師!"
"蕭凡他......"
"這一回,我們要贏他一次,只這一次,蕭凡永世翻不了身!"
思忖猶豫良久,朱棣右拳狠狠擊在左掌上,長身而起,惡狠狠道:"好!我們攻京師!"
剛剛下定決心,道衍臉上欣慰的笑容還沒維持多久,帳外飛快走進一名親兵,神色驚慌道:"稟王爺,徐王妃派人飛馬報信,平安領十萬大軍圍困北平,三天內對北平發起了數次攻城,北平危急!"
朱棣和道衍神色劇變,二人互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焦急和恐懼。
軍中將士大部分人的妻兒老小都在北平,若被他們知道北平有失,軍心士氣不穩,燕軍必然嘩變!
不等道衍開口,朱棣臉色鐵青,顫聲道:"傳令全軍啟程,回援北平,快!"
道衍面色蒼白道:"王爺,先救北平,再攻京師!"
這個時候了,道衍仍念念不忘扶他的明主稱帝。
"好!"
平安領十萬大軍圍北平城,消息傳到位于山西汾州府的燕軍大營,十余萬燕軍大嘩,軍心躁動不安,將士紛紛懇請回援。
這樣的情勢下,朱棣也無法持反對意見,將士們的家小都在北平,北平若失,麾下十余萬人必然完全潰敗,不論從哪種立場來說,北平是非救不可的。
朱棣一聲令下,燕軍不敢耽擱,立馬啟程,離開了汾州府,一路急行軍奔赴北平。
將燕軍逼回北方,然后朝廷大軍急追而上,在北平府附近與燕軍展開正面決戰,一鼓作氣平定叛亂。
蕭凡分兵十萬的戰略目的達到了,北平被圍,燕軍不得不回師,這一切不是陰謀,而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兵家之道,無非攻守二字而已,善攻者動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蕭凡正式出招了。
朱棣,你別無選擇,必須與我決戰!
建文元年六月初,朱棣領十余萬燕軍離開山西,回師北平,十余萬人如風卷殘云,行色匆匆北上,一路所遇州府縣城皆繞道而過,燕軍眼中只有北平的危急,根本顧不上攻城掠地了。
蕭凡聞報大喜,急啟大軍追趕而去,同時下令長興侯耿炳文領河南一省衛所,數十個千戶,共計七萬余大軍撤出開封府,北上駐扎彰德,堅守城池,撥出軍糧接濟曾失陷燕軍的彰德府百姓。
至此,耿炳文駐守彰德,郭英駐守大名,二位老將一左一右,如同兩顆釘子死死釘在了燕軍南下的路上,再加上兵圍北平的平安麾下十萬大軍,和緊緊追趕朱棣的蕭凡四十萬主力,不知不覺間,蕭凡一手撥弄之下,將北平,河南,山西三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甕罐,朱棣率領著燕軍正朝這個甕罐里鉆進去。
燕軍行路很快,二十多天的急行軍,從汾州趕到了真定府,又與真定府附近的零散衛所官軍發生了小規模的交戰,大軍行進的時間被耽誤了一天。
這時北平傳來了消息,平安麾下十萬大軍忽然撤軍,竟朝宣府方向緩緩撤去,被平安團團包圍一個多月的北平府城外一夜之間變得干干凈凈,沒留下一個軍士。城外一望千里,杳無人煙,這些日子習慣了被人圍困,朝廷大軍忽然撤離,徐王妃一時不適應,沒來由的感到空虛寂寞冷......
朱棣得知北平之圍不戰自解,終于長長松了口氣,燕軍將士的軍心士氣也漸漸穩定下來。
然而,蕭凡的四十萬大軍尾隨而至,像只兇猛而有耐心的獵豹,死死的咬上了獵物。
前方就是北平,朱棣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再退下去,他連自己的大本營都保不住了。
既然不能再退,蕭凡,讓我們來一場真正的決戰吧!
河北雄縣外的白溝河,朱棣下令燕軍停止前進,擺開了陣勢,準備與朝廷決一死戰。
樹欲靜而風不止,決戰如期而至。
六月初九,河北雄縣白溝河,平原上狂風怒號,飛沙走石。
漫天黃沙中,數十萬人壁壘分明,雙方相隔數里,遙遙對峙,黑壓壓的人群遮住了平原青翠的草地,雪亮的戟戈朝天而立,散發出一片幽幽的冷光,反復閃爍著人們的眼睛,空氣中的死亡氣息清晰可聞,腐蝕鐵銹般的血腥味在黃沙舒卷中彌漫,延伸......
燕軍以朱能為先鋒官,張玉,丘福為左右軍指揮,朱棣領中軍壓后,先鋒最前沿,一萬騎兵一字排開,其后便是數萬弓弩手,弓弩手列成整齊的巨大方陣,橫豎阡陌間以十萬刀盾槍戟步軍壓陣,廣袤的平原上,一塊又一塊的方陣衣甲鮮亮,像一個大蛋糕被高明的廚師切成等份的五個大方塊,整齊的擺在白溝河旁的平原上。方塊之間燕軍各色戰旗迎風獵獵,遮天蔽日,振奮軍心的戰鼓擂得地動山搖。
平戎萬全陣,宋太宗趙光義所創陣法,以騎兵或戰車為前軍,弓弩其后,長短兵器為中軍壓陣,可拓展縱深,亦可壓縮防御,是一種攻守兼備的萬能陣型。
而蕭凡這方則將全軍分為左右兩翼,四十萬人梯次排列,浩蕩延綿數十里橫向展開,形成一個V字型,如同猿猴的雙臂向前伸出,又像一把無所不容的劍鞘,恰到好處的包住了燕軍的陣型,弓弩列前,長戟其后,刀盾壓陣。盛庸領左翼,瞿能領右翼,蕭凡領中軍。
雁形陣,專門用來包抄迂回的陣型,以攻為主。
雙方陣勢擺開,決戰在即。
百里平原上,數十萬人靜謐無聲,沉悶壓抑的殺氣充斥著空氣,锃亮的刀光戟影閃爍著雪白的亮光,天地為之變色,狂風呼嘯肆虐低吟,仿佛為即將涂炭的生靈哀哀嘆息。
蕭凡身披戰甲,騎著戰馬立于中軍,身后十余丈外,黑底白邊的帥旗上,繡著一個血紅奪目的"蕭"字,帥旗立于全軍雁形陣的尾部,旗桿高達數丈,十里外的將士皆清晰可見。
一股夾雜著黃沙的狂風吹過蕭凡的面龐。
蕭凡面容扭曲,神情痛苦的連連呸了兩聲,吐出了口中的沙塵。
"這種鬼天氣,實在不適合打打殺殺,早知道便該讓師父給我先算一卦才是......"蕭凡仰頭望天,喃喃自語。
貼身保護著他的曹毅也面泛苦色道:"風太大了,黃沙漫天的天氣,廝殺起來很費力,也很辛苦......"
蕭凡目光閃動,露出一個非常純真的笑容:"要不......派個人到對面燕軍遞封信,就說我軍今日狀態不好,約個時間改日再戰,你覺得怎樣?燕逆想必也不會拒絕吧?"
曹毅很無語,沉默了一會兒,道:"蕭大人,蕭元帥,你現在是領著幾十萬人的一軍主帥,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這么天真?咱們能不能談點成熟的話題?"
蕭凡重重嘆氣,曹毅說得有道理,陣勢都擺了出來,雙方蓄勢待發,只等一聲令下,這個時候若跟將士們說,咱們今天不打仗了,國家放你們一天假,回營洗洗睡吧......
估計將士們的士氣會一泄千里,以后都不會再有勇氣拿起刀槍了。
"要命的天氣,怎么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刮大風......"蕭凡很不滿的仰頭瞧著灰蒙蒙的天空,平定朱棣叛亂在此一戰,以后可以高枕無憂,安心享樂了,可是......今天真的不適合打仗啊!
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中油然而生,蕭凡暗暗思忖半晌,是不是有什么環節忽略了?哪個細節沒注意到?
想了很久,蕭凡覺得該注意的地方都注意到了,真的沒什么忽略的地方,軍國大事,關系數十萬人的性命,蕭凡從來不敢掉以輕心。
可是,心中這股不吉的預感從何而來?
"曹大哥,我今日左眼皮老是跳,你說這是為何?"蕭凡沒來由的感到了不安。
"左眼跳財。"
"可我右眼皮也跳......"
"右眼跳災。"
"關鍵是......這倆眼皮都一塊兒跳。"
曹毅抬頭看了蕭凡一眼,慢吞吞道:"......這是中風的前兆。"
不管了,箭已上弦,刀已出鞘,大家都沒有回頭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可能只憑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不祥預感便叫將士們收兵避戰。
目注前方十余里處的燕軍陣營,整齊的方塊透著懾人心魂的凌厲殺氣,再看看自己這方的將士們手執兵器,躍躍欲試的活動著手腳,蕭凡滿意的笑了。
士氣高昂,軍心可用,可以一戰了。
呼呼風聲里,蕭凡淡淡的下了將令:"全軍準備進攻!"
咚咚咚的戰鼓擂響,震耳欲聾,每個人的心都仿佛隨著戰鼓的節奏而快速顫抖。
這時,忽聽對面的燕軍陣營中也是一陣隆隆戰鼓聲,朱棣忍不住搶先發起了進攻。黑壓壓的騎兵一齊催馬,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鋪天蓋地向蕭凡撲來,馬蹄聲蓋過了鼓聲,聲音越來越近。
蕭凡冷冷一笑:"弓弩上前,準備迎敵!"
排在雁形陣前列的弓弩很快向前走了兩步,搭箭在手,斜指天空。
燕軍騎兵策馬狂奔,狹長雪亮的馬刀已經出鞘,鐵甲的葉片發出沙沙的摩擦聲,三里,兩里,一里......
"拉弓!"
蕭凡的陣營前,弓弩手將領們紛紛厲聲下令。
弓弦緩緩拉開,吱吱呀呀的緊指著越奔越近的騎兵。
蕭凡面無表情迎著猛烈的狂風,輕輕點了點頭,身后的傳令官狠狠揮落手中紅色的令旗,仿若一蓬猩紅的鮮血灑入了大地。
"放箭!"
"放箭!"
見令旗揮落,諸將力竭聲嘶下令。
沉悶的嗡嗡聲掠過,灰蒙蒙的天空忽然變成了黑色,漫天箭雨如同過境的蝗蟲,又如急驟的暴雨,毫不留情的朝燕軍騎兵陣中傾泄而去。
迅急的箭矢眨眼間射入肉體,兩軍戰場中間傳出一陣沉悶的噗噗聲。
燕軍騎兵凄厲的慘叫聲,戰馬臨死前痛苦的悲鳴聲交織成一片,戰場中間人仰馬翻,哭嚎震天。
蕭凡看著眼前這一幕慘烈的景象,心中五味雜陳,身軀不由微微顫抖,說不清是興奮還是恐懼。
抬起手,蕭凡的手指顫巍巍的指向前方,目注戰場中間那一片仿佛已洗刷成血色的天空,努力壓抑著激蕩的情緒,道:"繼續放箭,把燕逆的騎兵全部射殺于陣前!"
傳令的親兵忠實的執行蕭凡的命令,猩紅色的令旗再次狠狠揮落。
又是一陣漫天箭雨,遮住了天日,黑壓壓的朝燕軍騎兵閃電般射去。
在這個戰場上,人人都已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沖殺,搭弓,放弦,鮮活的生命在這古老的殺人工具下一個個栽倒在青翠的草地上,漫無邊際的草地已染上一層濃稠的鮮血,如同人間地獄。
燕軍的騎兵數量漸漸減少,但他們也沖過了弓箭射程的死亡地帶,催馬沖到了雁形陣的前沿。
馬刀高高揚起,又閃電般狠狠劈下,一陣慘叫聲后,前沿的弓箭手倒下了一大片。
"弓弩退!槍兵上!"
一道道軍令下達,弓弩手身形一閃,退入了軍陣后方,緊接著兩排手執鋒利長槍鉤鐮的軍士上前,不待將領下令,雪白的槍尖便狠狠刺入了騎兵或戰馬的體內,槍頭一絞一拔,帶出漫天血霧,紅如殘陽。
兩軍激烈交鋒,鏖戰正酣之時,意外發生了。
狂風猛烈吹過,一陣又一陣,蕭凡瞇著眼觀察著前方的戰場廝殺,忽然耳邊一個非常刺耳的吱吱聲,然后便聽到"咔嚓"一聲,身后的某個東西仿佛斷裂了似的。
蕭凡只顧著前方的戰況,根本沒興趣回頭觀察,猶自指揮左右兩翼收攏陣型,迂回包抄燕軍。
命令下達后,蕭凡愕然發現,中軍的所有將士都楞住了,眼睛呆滯無神的注視著他的身后,一副恐懼驚怖的模樣。
"楞什么楞!進攻啊!"蕭凡拔劍大怒。
中軍陣中的將士們仍舊毫無動作。
還沒等蕭凡反應過來,前方忽然一個聲音大叫道:"倒了!它倒了!"
蕭凡吃了一驚,抬頭大聲喝問:"什么倒了?誰倒了?"
沒人回答他。
將士們呆楞過后,忽然轟隆一聲,整個中軍陣型全亂了,將士們散的散,跑的跑,紛紛扔下了兵器,抱著頭倉惶奔跑,雁形陣全部散亂,不成形狀,數十萬人口中紛紛高喝著"倒了,倒了。"所有將士如潮水般驟然崩退。
朱棣那邊也飛快做出了反應,令旗急揮之下,十余萬燕軍如出籠的猛虎,向朝廷大軍沖殺而去。
蕭凡大驚失色,他不明白,為什么打得好好的,自己這方軍隊的士氣忽然完全崩潰,幾十萬人難道同時中邪了?
急忙回頭一看,身后一片朦朧,狂風吹起漫天黃沙,只看得見若隱若現的人影移動,潰敗。
"到底是神馬情況?"蕭凡劍指云天,悲憤長嘶。
突如其來的潰敗,令蕭凡百思不得其解,絕對的優勢兵力,正是收攏陣型,全力殲滅叛軍之時,為什么幾十萬人說潰敗就潰敗了?難道燕軍全都有狐臭?
"他娘的!今天我注定撞妖,太邪乎了!"蕭凡憤怒大吼。
曹毅一把抓住蕭凡戰馬的韁繩,急道:"先別管原因,你先跟著往后退,我來殿后!快!"
曹毅狠狠一抽蕭凡戰馬的臀部,戰馬吃痛,嘶叫一聲,飛快跟隨潰軍往后方飛馳而去。
朱棣在陣中見朝廷大軍忽然潰敗,不由驚喜萬狀。
這次的決戰完全是被情勢所逼,朱棣是帶著幾分赴死的心情上陣,燕軍失敗已在意料之中,卻不曾想,第一輪沖鋒剛剛發起,朝廷大軍竟然莫名其妙潰敗了,這難道是老天助他?
"全軍壓上去,快,快!"朱棣興奮得連連揮手,燕軍嘩啦一聲,如水庫泄洪一般,放開了陣型,全線進攻。
大軍潰敗得更快了。
蕭凡騎在馬上,跟隨潰敗軍士狼狽的逃竄,此刻他覺得悲憤萬分。
匆忙中,蕭凡回過頭,朝身后的親兵大吼道:"我們敗了也不能讓燕逆好過,傳令開炮!朝燕逆的中軍開炮!炸死一個算一個!"
親兵飛快傳令下去,很快,百門洪武大炮發出了怒吼,燕軍陣中猝不及防,被一發發鐵彈炸得人仰馬翻。
燕軍陣中,朱棣灰頭土臉從地上爬起來,怒不可遏的嘶吼:"蕭凡你這沒品的混蛋!打輸了還擺我一道!"
穩操勝券的戰陣,怎么就突然敗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蕭凡狼狽逃竄之時,百思不得其解。
隨手一拎,抓過身邊一名潰兵,蕭凡瞪著眼大聲問道:"你們跑什么?"
潰兵嚇得瑟瑟發抖,訥訥道:"我怎么知道?別人跑,我也跟著跑......"
蕭凡氣道:"別人跑你也跑?你不覺得羞恥嗎?"
"你不也在跑嗎?"
建文元年六月,朝廷大軍與叛軍決戰于雄縣白溝河,朝廷大軍莫名其妙潰敗,一退百里,一直退到真定府,敗軍才堪堪收住了敗勢。
蕭凡生平第一次打了敗仗。
后來收攏敗兵,嚴厲審問之下,蕭凡終于知道大軍忽然潰敗的原因。
原因很簡單,只因當時狂風吹斷了他身后十丈處的帥旗旗桿,帥旗落地,士兵們見不到帥旗,以為中軍被破,士氣頓喪,終致潰敗。
這簡直是個真實而扯淡的理由。
又P又S:白溝河之戰,因帥旗旗桿被風吹斷,而導致朝廷五十萬大軍全線潰敗,歷史上確有其事,不是我在瞎扯淡。
再P再S:再次重申,我寫的是嚴肅的歷史紀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