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涅盤之火
也許千年之前，千古傷心客就有求死之心。
風子岳沉吟不語，這個故事并不完整，千古傷心客的妻子是妖魔中的什么人，他們又是怎樣相識，怎樣生下這個女兒，又是怎樣分離？
這些，他統統不知道。
但千古傷心客也沒有將這些細節詳述出來的打算，他只是做了一個交代，告訴他自己為什么要取得無上天柱石的理由。
對于這樣冷漠的劍客來說，能夠解釋一句，已經實屬難能。
公羊奚和沈四娘也不由唏噓。
雖然說他執拗而瘋狂，但是忍受了千年的分離和寂寞之后，他的心態，并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
沈四娘的面色，依然森冷。
“就為了要將你的女兒送回故鄉，重回到她母親的身邊，你就想讓這天武大陸之上，千萬個孩童失去父母，造成這浩蕩大劫？”
“這樣的行徑，又算得什么？”
她眼中雖有憐憫之意，卻還是嚴厲地出言斥責。
千古傷心客的面色，略微變了變，但很快又恢復了冷漠的表情。
“世人生死，與我何干？”
對他而言，連自己的生命都已置之度外，唯一的牽掛，只是這個女兒。
連生死都不乎的人，又怎么會乎別人的生死？就算是用大義來責問，又能有什么作用？
公羊奚的面色，也漸漸冷了下來。
千古傷心客，情有可原，但卻絕對不可能放過他。
這個人的武功，已經達到了先天巔峰，萬劍山莊之中，除了風子岳和兩頭神獸，無人可敵，若是不能將其殺死，只會惹來麻煩。
“岳兒，殺了他！”
同樣作為寂寞的劍客，這人的心思，公羊奚是理解。
這樣的人，就如同孤絕的劍，不會改變，也不可能改變。
如果只是兩人相斗，公羊奚對這樣絕頂的劍客，也是惺惺相惜，絕不會忍心將他就這樣殺死。
但現，情況卻是大不一樣。
雖然他們都是只求劍的劍客，但公羊奚與他不同，他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生靈涂炭。
為了不要橫生枝節，保證封印鎮魔石碑的成功，不能給原本就已經極為可怕的神水大劫，帶來多的變數。
所以這人，就必須死！
“哼！”
千古傷心客冷哼一聲，神色并無波動，似乎也早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他說出原因，對方也一定是非殺他不可的。
作為天武大陸之人，絕不會容許人妖兩界通道打開，他心里是清楚，將會發生如何殘酷的事情，他自己也是明白。
既然已經選擇了自己的道路，自然就是與天下人為敵。
他舉起了劍，冷冷一笑，忽然之間，竟是將懷中的小女孩放了地上。
這是千古傷心客第一次戰斗之中，將女兒放下。
風子岳的面色一緊。
“我死之后，我的女兒，拜托你們照顧！”
交代后事，托孤。
但這樣的話，千古傷心客口中說出來，仍然是一點情緒波動也沒有，而且說得理所當然，并沒有請求的意味。
“好！”
風子岳點了點頭，爽快答應。
劍客之間的交流，簡單而直接，因為普通人是用言語來交談，而他們，是用劍來交談。
言語可以說話，劍卻不能。
絕頂劍客一次交手，就已成知己。
雖然必分生死，但你的女兒，我會照顧。
千古傷心客的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了第一個，也也許是一生中后的微笑。
他輕輕地女兒背上一推，那小女孩兒搖搖擺擺地向前走去，沈四娘嘆了口氣，伸手將那女孩兒接過。
而與此同時，千古傷心客，已然出手。
當他不再需要顧慮女兒的時候，他的幽冥劍氣，又比剛才強了三分。
鋪天蓋地，洶涌而來。
風子岳輕嘆一聲，剛剛扣手上的一劍，霍然刺出！
劍神訣第六式！
天地俱滅！
這一劍的聲勢，并不像他對戰楚狂人一般宏大，但卻為凝練而精確，這正是他領悟了劍道的高峰之后，才得到的收斂變化。
那洶涌的幽冥劍氣，天地俱滅一式的壓迫之下，倒卷而去，霍然之間，千古傷心客已被吞沒！
絕世劍客，一招之間，生死立判！
公羊奚和沈四娘同時嘆息一聲，知道這這世上絕頂高手，又少了一人！
他畢竟不是楚狂人。
這天地俱滅劍法，緩慢而堅定地掠過了千古傷心客的身軀，劍光消散，飄然無蹤。
這一招收住的時候，卻見他的身形晃了一晃，旋即就被風吹散，成為無數飛灰。
小女孩沈四娘的懷中，似懂非懂地回頭，看著守護了他千年之久的父親，眼神之中，流露出迷惘之色。
風子岳長長地嘆息一聲。
這樣的對手，他實是不想殺死，除了楚狂人之外，這個千古傷心客，是他一生所遇的強對手。
而劍法的造詣上，他是強的一個！
千古傷心客的幽冥劍氣，已經練到了由虛轉實的至高境界，別辟蹊徑，而至先天巔峰，只差一步，就能破碎虛空而去。
這樣的好對手，實是難覓。
可惜，他的立場，實是無法讓他手下留情。
“絕世劍客，也應該死你的絕世劍招之下，岳兒，他是求仁得仁，你也不必太過感慨！”
公羊奚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剛剛我看他的幽冥劍法，和岳兒你的劍法對峙，心中似有所悟，這就要去閉關，看看能不能創出一路的劍法……”
風子岳一喜，公羊奚能巔峰劍招的基礎上有所領悟，所創劍法，自然不會簡單。
他點點頭，“老師請便。”
公羊奚正要轉身離去，卻聽沈四娘驚疑地低呼一聲，回頭看時，千古傷心客原本所站立的位置，霍然噴出一團火焰，瑰麗之極，不過只是燃燒一瞬，就已經消失不見。
“涅槃之火！”
沈四娘失聲驚呼，風子岳怔了一怔，急上前查看之時，卻見地上有一枚紅色的晶石，只是光彩黯淡，若不細看，真是難以察覺。
他伸手撿了起來，只覺得這一枚晶石之中，蘊含奇特的力量，只是似乎剛才一瞬，釋放一空，如今，正慢慢蓄積的樣子。
“沈前輩，這東西，你認得？”
沈四娘拍了拍懷中女孩兒的背，走了過來，神色慎重，伸手接過那一枚紅色晶石，拈起太陽底下查看，面色頗有些驚異。
“果然是天火涅槃石，這么說來，剛才那一道火光，就是涅槃之火沒錯了！”
“天火涅槃石？涅槃之火？”
風子岳愣了一愣，這兩樣東西，他全都沒有聽過。公羊奚也頓住了腳步，聽沈四娘講解。
沈四娘乃是先天術法高手，研究術法，也有幾十年的苦功。
天火涅槃石，雖然是傳說中的奇物，她倒是聽過。
“這東西，雖然沒有諸葛家小丫頭給你的七星燈那么神奇，但卻也是一件奇物，這幾日間，你要我幫那三百戰魂和桃木公尋找重塑形體之法，我還想起這一件東西，沒想到這里能夠見到……”
“這東西的功用，恰好就是你所要的——”
“重塑形體，起死回生！”
“什么？”
風子岳與公羊奚一起驚呼，面上都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天武大陸之上，并不是沒有起死回生的傳說，不過這方面，對于武者來說，還是一個幾乎無法接觸的禁忌所。
武功修到高處，踏入先天，可以產生神識，神識的源頭，也就是風子岳日月潮汐訣所鍛煉的神魂。
從理論上說，人雖死，神魂不滅，就有機會復生。
但是神魂脆弱，一般情況之下，人死之時，神魂就隨之破碎。
就好像是蠟燭，人身如燭，神魂如火。
燭身若滅，燭火自然也就滅去，沒有單獨燃燒的那一點火焰的道理。
但許多特殊的情況之下，卻也有可能神魂脫體而生。
就比如桃木公所化的倀鬼，神魂種子寄托妖獸體內，這就是一種共生之法，一時之間，不會消散。
而七海龍宮的日月潮汐訣，經過修煉之后，神魂堅固，就有可能脫體而存。
七海龍宮，三百不屈戰魂，能夠形成的原因，一方面是真龍王座之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本身的神魂比較堅固，所以才千多年之中，都未曾散去。
但是除此之外，一般人死去之時，神魂保存的可能性極小，所謂死而復生，也真的未曾有人真的見過。
但這天火涅槃石，卻有這奇特的功效。
佩戴天火涅槃石之人，當死之時，便可涅槃重生，降下涅槃天火，護住神魂，遠遁而去，再造形體，是真真正正的死而復生的神物。
雖然再造形體，需要一定的時間，比之七星燈那種逆天之物，效果還差了一籌，但巧妙各有不同。
“你是說……這千古傷心客，還沒有死？還能復生？”
風子岳皺起了眉頭。
沈四娘嘆了口氣，“只怕正是如此，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經過涅槃天火之后，他要重塑形體，至少也要幾年以后，才能來找麻煩，這樣的話，封印鎮魔石碑，倒是不用擔心他了。”
封印鎮魔石碑，就這近一年多的時間里頭。
而千古傷心客要幾年才能恢復，那只要進展順利，他是沒有機會來搗亂了。
風子岳松了口氣。
“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等神奇之物。”
他看著沈四娘手中的天火涅槃石，“只不知道這天火涅槃石，還有用處沒有，不知可否用于我們三百戰魂與桃木公的重塑形體之中？”
沈四娘搖了搖頭，旋即又點了點頭，“天火涅槃石用過一次以后，自然消失作用，起碼要再放置百年，才能恢復效用，不過，其中殘留的涅槃天火，我倒是可以研究一陣，對于這些神魂重塑形體，應該是有些幫助。”
“那就好！”
風子岳點了點頭，他又望了望那小女孩，微微苦笑。
“這段時日，這小女孩可如何是好？”
沈四娘也是一陣苦笑。
“適才我已經查看，這小女孩經脈特異，確實有妖魔的血統，所以成長才這般緩慢，靈識是封閉，我看要等她長大成人，還不知道要多少時日。”
“好她父親并未真死，幾年之后，若是封印鎮魔石碑順利，他也無力回天，到時候，你就將女孩還了給他就是，我們照顧幾年……”
話雖如此，沈四娘也是單身婦人，何況潛心術法研究，實沒心思再來帶小孩。
正此時，瓊娘忽至，她房中制作傀儡，全神貫注，聽到前院打斗之聲的時候，已經晚了。
等趕到此處，千古傷心客已經身死涅槃，只留下一個女兒。
看到這小女孩，瓊娘甚喜，表示自己可以照顧這小女孩兒，風子岳想了一想，也覺得她是比較合適的人選。
瓊娘自己，也睡了千年，跟這小女孩倒是年紀相當。
如此一想，倒也是一番緣分。
前院打爛了一些地方，自有勤懇的傀奴過來收拾，將一切恢復原狀。
瓊娘帶了那女孩，歡天喜地的去了，相處得也甚是和諧。
沈四娘得了天火傀儡石的殘片，也全心投入幫三百戰魂和桃木公重塑形體的研究中去。
而公羊奚，得了這一戰的啟發，當即閉關，準備創出一套的劍法。
風子岳領悟劍道至境，這幾日之間，就忙著鞏固境界，提升修為，自覺武功又是精進不少，心中甚慰。
不知不覺，兩月過去。
又到了可以去破廟詢問第二件東西去向的時候。
風子岳算算時間剛好，就又找了一處干凈生僻的破廟，焚香祝拜，三次之后，果然萬事通又出現神像之中。
“不錯，不錯，你來的正是時候！”
萬事通頻頻點頭，收了風子岳送上的金票，笑得合不攏嘴。
“這一次，你要找的東西，我剛剛已經幫你提前算好了……”
“說來，也真是巧！”
他笑嘻嘻地看著風子岳，“這件東西，倒不難得，依我看來，比你去拍賣會還要簡單得多……”
“哦？”
風子岳愣了一愣，他記得萬事通明明說過，是按照難易順序來排列。
到拍賣會買東西，已經是簡單之事，這一趟，怎么還能簡單？
“還請前輩明示！”
他拱了拱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