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國際酒店不到百米之隔的街道上這座老中州燴面館,比國際酒店的年頭要老多了,最起碼帥朗記得自己小時候,老爸帶著來這兒吃過,雖然不知道歷史有多老,不過肯定比自己的年齡要老,幾番裝修之后卻是更顯檔次,迎賓迎進門,入眼是一百多平米的大廳,上客超過一半了,特別是臨窗的桌子,緊挨的是落地玻璃窗,坐那兒街景一覽無余,邊欣賞街景邊吃碗老燴面,眼睛領略現代氣息,肚子享受傳統美食,甭提多滋潤了。
生意著實不錯,整個大廳氤氳著熱氣騰騰的香味,頓時把帥朗的饞蟲勾將上來了。進門就是吧臺,是屬于先收錢后就餐那種,以備人多照顧不過來,帥朗在吧臺點了一份大碗燴面一份涼拌牛肉,加了一份涼拼,信步直坐到了臨窗的位置,啜著茶水,還沒到生意最旺時間上菜就快了,稍坐片刻涼拌牛肉和涼拼就上來了,順著紋理切得細細薄薄的牛肉片,上面灑著綠油油的香菜、青紅相間的椒絲,盤底上一層醬紅的汁漂著幾顆大滴的油花,正是大塊朵頤的最愛,抽了筷子,一筷直挾了四五片放嘴里大嚼著,香味、辣味、醬味混和的爽口味道讓帥朗頻頻點頭,老店的味道永遠那么正。邊嚼著,邊流星趕月般地往嘴里扔著花生米、腐竹,就著二兩裝的白干,大碗的燴面上桌時,兩盤菜卻是已經下去大半,再滋滋溜溜和著響聲吃面,這吃相實在不怎么雅觀。
別指望吃這玩意能雅觀了啊,吃面更雷人,本就是鄉土美食,老中州人都好這一口,看那碗就嚇人一跳,足有二十多公分深的大碗,碗口比人的臉盤還大,一個食盤只能端一碗,不管放到那張桌上,接碗的食客俱是眉眼帶笑,先自深深嗅上一氣,陶醉一下香味,爾后是大筷子一撈,一指多寬、半米多長的燴面條希希律律響著直進了嘴里,筋軟面滑而且有嚼頭的面,和著一口香醇性溫的羊肉湯,抹一把被辣味催出來的汗粒,吃著吃著就暖流涌身、精神大振,你想不舒坦都不成。大廳里你瞧一圈,舉桌的食客們不管男男女女,拿著筷子吃著的個個都是愜意一臉,等風卷殘云放下大碗,仰身靠椅一伸腰背,一抹嘴,呼一口熱氣,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這是中州一道另類的風情,風靡幾十年的風味美食幾欲成了中州的城市名片,那味同嚼臘的盒飯和這東西根本沒法比,帥朗吃得咂咂有聲,偶而咕嘟聲大口咽一口老湯,半碗下肚額頭早沁出了細細汗滴,專心致志的消滅了大多碗,隨手抽了張紙巾拭了把額頭的汗,長長了呼了一口氣,連呼出來的氣嘴唇都有火辣辣的感覺。
吃面,要的就是這感覺,爽!
拭了把汗,正要低頭,不料被斜對面三兩米開外的一桌吸引住了,背對著自己的是兩男,兩男對面的一女……又是一個頗有看頭的美女,長發披在肩頭,半黑半黃,臉蛋很白,配著有點別扭,不過就別扭也是個漂亮妞,隨意一眼掃過帥朗差不多就能把這號女人定位到“被豬拱了的好白菜”一類。
這個定位準不準吧暫且不說,反正帥朗屬于和好白菜無緣的一類,所以每每看到美女都有類似這種的惡意揣度,反正和咱無緣,怎么揣度都沒心理壓力不是?
笑了笑,為自己某種隱藏的陰暗心理笑了,又挑了一筷子面正要放嘴里,不料剛剛一瞥又讓帥朗愣了愣,斜對面那美女正從隨身的包里抽了個信封似的東西,厚厚的一摞……不對,是銀行發的那種錢袋,很厚,能裝兩三萬那種,一拿一捻,目光似乎掃了傻愣著的帥朗一眼,不過沒在意,把厚厚的錢袋放到了對面倆位男子的面前,笑了笑……倆位背對帥朗的男子像在驗鈔一般仔仔細細看了片刻,放到了桌子中間,看樣是確認了,女人看似很不在意的樣子,隨手收到了小坤包里,似乎嫌桌面狹小,或者根本沒在意這么點錢,又隨手掛到了背后的椅角上,一伸手,一個漂亮的蘭花指,說了句什么話,好像在向倆位男子要什么東西……
媽的,真有錢……倒外匯的。
帥朗看看穿著入時的女人和倆位西裝男,心里暗道了一句,就像看到所有有錢的主時那種稍帶點酸意妒味的腹誹。這兒距離國際大酒店不遠,從酒店門口一直到這兒,只要是扎堆的三五個人,碰著看著像目標上來搭訕就是句,嗨哥們,換外匯不?不管你外匯換人民幣還是人民幣換外匯,這些人都接生意,低進高出賺個差價混生活,據說老把式混得蠻不錯,中州靠這生活混飯吃的人不少,不過普通人不是急需一般不敢和這些人打交道,都知道這里是個半換半騙的黑市。
摸爬滾打了若干年的帥朗從來不懷疑自己的眼睛,沒錯,是換外匯的,把這兒當交易場所了,那倆位男子中其中一位摸索著從口袋里掏了一摞顏色發暗的鈔票時,眼尖的帥朗霎時認出來了,是美元,票面比人民幣小,一摞互疊著,交易的量不少。
沒理會,帥朗擦了擦嘴只當沒瞧見,保持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以前吧心直口快,吃了無數次虧之后學乖了,不管是瞧見路上打劫還是車上劃包,那怕誰當眾非禮美女,只要不是咱老婆,管逑人家干嘛呢,這年頭活這么難,惹一事那如省一事。
于是帥朗繼續低下頭,只當沒看見,挾著花生米往嘴里扔。
只不過有時候你不惹事,事好像就偏偏來惹你……
倆位男子掏出來錢,驗過后接下來就是互換成交……卻不料兌換的美元還沒有遞到女人手里,那女人似乎根本不在乎那倆小錢似的,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盯上了帥朗,倆男人個頭高那位訝色回頭,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帥朗只當不知道,漫不經心地端著大碗咕嘟咽了口湯,直接無視之。無視的原因是,那么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帥到令美女側目的程度。
不料,邪了,好像那美女還就是被帥朗的破樹臨風吸引住眼光了,直勾勾盯了片刻,似乎心有所系,腳一后挪,騰聲椅子哧嚓一響,人站起來了,似乎是看到什么比換外匯更重要的事,三兩步噔噔直踱到帥朗的面前,帥朗一驚往身后一看,咦?身后一位老頭帶著位小姑娘,好像不是美女的目標,再回過頭來,愣了,那美女就站在他面前,不但站在那兒,而且臉上興喜萬分、久別重逢的表情分外明顯,跟著手搭上了帥朗肩頭,喜出望外地嗔怪了句:
“親愛的……你怎么也在這兒?”
“啊?…呃…”
帥朗嚇了一跳,呃聲又被湯重重噎了一下,支著脖子看著這位根本不認識的女人。傻眼了,第一個念頭涌上腦際:這女人我搞過嗎?哥們雖然帶著妞開過房,可沒賴過賬啊?
美女,走近了才發現是一等一的美女,除了發型其他都入入眼。穿著很主流,海拔很高,高到帥朗仰視的姿勢才能看到;很靚,自下而上看,懸中的鼻梁很突出,很有某種氣質的感覺;很白,比碗里的老中州拉面還白……帥朗使勁定定心神,斜斜忒眼瞧著居高臨下的美女,發現最大的感覺應該是很給力,不過給的是壓力,那雙峰像隨時要傾倒一般對他形成了濃重的壓抑感。
沒有,絕對沒有……很肯定以及非常肯定沒有,這質量的妞恐怕自己沒本事帶去開房,就有錢能辦事也不能把錢往那黑窟窿里的扔不是?……一經確定,帥朗正了正身子,看興喜地站到自己身前的女人,不假辭色鼻子重重哼了,心里暗道的,大爺雖然長得不怎么帥,也不能讓這么……眼一瞪,手里筷子一扔,二桿子脾氣要發作了,無比嬌羞地嗔怪著:“討厭……別跟人家生氣啦……你知道你走了我多想你……”
得,想生氣帥朗倒正好成了配合人家演出似的,正和美女撒嬌膩歪討好的樣子成了天作之合,好像就是生氣拌嘴的一小對。由不得思考,那妞的玉手一摸上來,帥朗渾身如遭電擊,不知道是什么感覺。
是啊,哥什么時候被美女這么青睞過啦?原本準備生氣的頓時成了帥朗百感交集,有這么樣個美女天天擱跟前撒嬌小鳥依人那才叫生活。
生活在繼續,美女一撒嬌一發嗲,別提有多像被薄幸男拋棄的怨女幽婦了,那只小手愛憐地摸過帥朗,看帥朗要說什么,迸著的兩指輕觸著帥朗的嘴唇,兩眼含情脈脈地盯著,還真像再逢情郎,前情難了、嬌羞無限的樣子。帥朗要說什么來著……哦,沒說,早忘了。
不管帥朗有沒搞過這美女,不過這會的確被美女搞暈了。
認錯人了?有人長得和我一樣帥?……帥朗心思飛快地轉悠著,不過馬上否定絕對沒有這種可能,就胸大無腦也不能傻到這程度,沒問名兒大庭廣眾就膩歪過來了吧?……正要澄清一句,不料就在那美女兩指觸在自己嘴唇上的功夫,帥朗眼睛余光瞧到了兌外匯的倆男子齊齊朝自己看,那眼睛里多有羨慕之色,不過讓帥朗驚訝的卻是倆男子身后,美女剛剛掛到椅角上的坤包,此時有一只手正伸向那坤包帶子……
賊!?有人偷這姑娘的東西?
這還了得,這回帥朗無論如何要當這個英雄搏美人個好感,不料正要出聲,發出來的聲音成了…嗯?嗷……哦……眼睛隨即被香厴一堵,看不見了。
“秦哥、劉哥……對不起啊,我男朋友,好幾天沒見著了……都怪我不該惹他生氣。”
啵了一家伙把帥朗啵暈了,那美女回頭歉意地對著看著的倆男子笑道,帥朗卻是傻傻地盯著倆男人身后椅子上的包……咦?奇怪了,那包,那個棕色的包,還端端正正地掛在椅子一角,似乎根本就沒動過。
我眼花了!?……帥朗使勁揉揉眼,剛剛還以為有拎包的要出聲示警,不料杞人憂天了,好像就是自己眼花了,再一看近在咫尺的美女,差不多就是斜坐在自己大腿上,而且自己的全身無力,根本沒有把人趕走,再看就在眼前的人,瑤鼻鳳眼鵝蛋圓臉,臉上泛著光澤,香味直往帥朗鼻孔里鉆,幾乎不敢相信,帥朗現在都不敢相信。
難不成世道又變了,天上不掉餡餅,掉親嘴了?
難不成社會退步了,美女又開始青睞貧下中農啦?
“我……”帥朗指著笑吟吟喜色看著自己的美女,正要說話,而那美女,俏皮地拔拉了一拉帥朗的臉蛋站起來安慰著:“……親愛的,稍等一會兒,我馬上來陪你哦……”
笑著,似乎不愿、不忍、舍不得地起身,安慰著帥朗,直到再坐到原來的位置,一切都恢復原狀時,帥朗眼睛開始直勾勾盯上了,使勁抓自己大腿要驚醒這番白日夢,一抓疼了下,趕緊松手,嘴里倒吸涼氣。
那一疼好歹確認了,絕對不是白日夢。
如果不是夢,那會是什么?帥朗直勾勾看著回身坐下的美女,飯也忘吃了,直愣愣地看著剛剛的美女,似乎被平生遭遇到的第一次恐怕也將是唯一一次的艷遇被……給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