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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珍受不了淑寧打趣的目光,頻頻望過來,待先生下課離開,即刻惱羞成怒:“你老看我做什么?”
淑寧瞄一眼她腕上的核雕,嘆道:“我說怎么哥哥昨晚上還要出門,就算真漏了什么書在崇禮哥哥這邊,今天再過來拿就是了,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說罷連忙躲開。
真珍紅著臉撲過來,捶了淑寧好幾下,咬牙切齒地,忽地又笑了,整整頭發衣服,重新坐下來,笑道:“隨你怎么說,我心里有數,才不怕你取笑呢。”
咦?難道就這一晚上功夫,兩人就確定關系了?怎么這么快?一點風聲都不露啊。淑寧對自家老哥有些不滿:就算你猜到家里人都樂見其成,也好歹說一聲啊。
真珍見淑寧臉色變幻,沒好氣地說道:“胡思亂想些什么呢?我跟端寧哥清清白白,我們如今就像是哥哥妹妹那樣相處。”看到淑寧懷疑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低了頭:“現在說什么都太早,等過兩年他有了出息,再談別的……”說到后來,耳根子都紅了。
原來如此。淑寧見真珍羞成這樣,也不好再逼她,便換了話題:“這掛核雕的紅絲繩雖看著結實,其實不大耐磨的,你就這樣纏在手腕上,當心它不知什么時候就斷掉。哥哥送我的那個,我是放在盒子里收好的,所以不怕。”
真珍樂得順著新話題走,便道:“我原也想過,只是舍不得換……”她抬眼望望淑寧,見她沒再取笑,才繼續道:“可這核雕這般精致。若是收起來不戴,卻又浪費了。”
淑寧想想,便說:“還是換掉吧。換一根好看又結實的,若是舍不得那根紅繩。就另外收起好了。”真珍覺得有理,便拉著她回房找涼珠。
涼珠聽了便道:“換一根彩繩編的,又或者串些珠子上去,豈不好看?”真珍點頭:“也好,你去拿散珠匣子來。”
那散珠匣子里裝了無數珠子。有翡翠瑪瑙的,有水晶玉石的,也有便宜地玻璃珠。真珍問:“你怎么把去年用剩的玻璃珠子都放進來了?”涼珠瞧了便笑道:“剩的不多,就都放進來了,串珠鏈子時,可以拿它配個色。”
淑寧捏起一個直徑足有一厘米地玻璃珠子,問道:“怎么買了這么大的?”真珍回答說:“那是預備了塞在里頭作固定地,后來見那銅絲還算堅固,就沒用上。不過白放著。這么大一顆,能做什么用?又不能串成朝珠。”
她主仆二人商量著用什么珠子,但最后還是決定用紅黑二色的絲繩編個手環。只串幾個瑪瑙珠子上去便罷。淑寧在一旁盯著那顆玻璃大珠,若有所思。
這顆大珠透著淡淡的綠色。若是里頭多幾片塑料片。就差不多是跳棋棋子大小了。說起來,這種游戲她也曾經很著迷。如今都超過十年沒玩了,不知還記不記得棋盤的樣子,能不能做出來呢?棋子倒是沒問題,玻璃、石料、木頭珠子都可以,只要顏色能區分就行,但那個棋盤似乎有點復雜,要好好計算才知道要挖多少個洞呢。
真珍吩咐完涼珠,轉頭看見淑寧看著那珠子發呆,便推她幾下,問:“想什么呢?”淑寧說:“看了這個玻璃珠子,我就想起從前在書里看過的一種游戲,是北宋年間權貴人家里流行一時地玻璃跳棋,我在想,要不要把這種棋弄出來,咱們閑時可以玩玩。”
真珍呆了一呆,便問她這種游戲是什么樣子的,聽完她的說明后,想了半日,一拍手,笑了出來:“我說怎么聽著有些耳熟呢,其實倒不一定要用玻璃珠子。”她招來九兒,吩咐道:“去二爺屋里,把那副尖帽子棋拿來。”
她笑著對淑寧說:“我二哥有一副棋,跟你說的有八九分象,我從前也見他玩過幾回,只是他如今大了,便放到一邊,聽你這么一說,才想起來。”
淑寧有些驚異,不過想到既然北宋時早已有穿越前輩弄出這個,當然有可能會流傳下來,雖然書上說它早在幾次戰亂中失傳了。
不一會兒,崇禮親自帶著那跳棋來了,他笑著對淑寧說:“我聽說兩位妹妹想找這個玩兒,就親自送過來了。這是小時候我在上書房的陳大人家附館時,從他家小公子處得的。那時候覺得好玩,時間長了,就覺得閨閣氣太重,便丟到一邊去了。這本是陳大人做了給家中夫人們解悶用的東西。”
居然是陳良本做的!難道是想用這些小游戲吸引妻妾們的注意力,免得她們整天吵來吵去?
淑寧一邊暗中腹誹著那位很種馬地穿越男,一邊仔細打量著崇禮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個四方型的匣子,打開就是木制棋盤,一個長方形地小盒子被分成六格,里頭裝的是各種顏色地棋子,俱是用木頭作成尖帽子狀,尖端處雕出一個小球,比用玻璃珠子更容易拿穩。
看著看著,就有些手癢癢,便邀真珍玩兩盤。真珍卻說:“我哪兒記得啊?讓二哥陪你玩。”崇禮則欣然接受了。剛開始淑寧有些生疏,但越玩越熟練,漸漸恢復了昔日地五成功力。
臨走時,她借了紙筆把棋盤的樣子臨慕下來,打算回家后找工匠做一個,而且崇禮地跳棋只是六個棋子的,她要做十個棋子的那種。
木制棋盤很快做好了,淑寧叫人到上次那家首飾鋪子去買現成的大玻璃珠子當棋子,閑暇時,或是練字做活累了,便跟丫頭們下兩盤,最多的是跟巧云下。她已經有了五個月身孕,做活不方便,也樂得陪自家小姐玩。倒是春杏,因為仙客來生意太好。人手不足,時不時的便被借過去幫忙,反而成了玩得最少的一個。
過了半個月。真珍跟著溫氏到淑寧家作客,把她拉到一邊說:“你整天悶在屋里有什么意思?如今春暖花開。正是出游的好時節。我二娘要帶我到從化去賞花呢,你要不要一起去?”
淑寧奇怪道:“從化?我只聽說河南(珠江南岸)有許多花田,要賞花怎么不去那里?”
真珍道:“從化如今正是荔枝花開地時候,出產的各種花蜜也極多,我二娘聽幾位太太說花蜜能養顏。從化又有溫泉,能令人肌膚白皙滑膩,早就想去了。如今只怕正跟你額娘說呢,你快去幫忙勸勸,和我們一起去吧。”
淑寧挺有興趣,不知在古代泡溫泉是什么樣子?雖然早知道從化有溫泉,但來廣州這幾年,還真沒去過呢。
她拉了真珍進上房,果然看到溫氏正在邀請佟氏同行。但佟氏不大想去:“我還要照管小兒子呢,若真到從化去,只怕要在那邊過夜。家里這一攤子事誰管呢?她姨娘這兩日身上不好,也去不了。若淑兒想去。就讓她跟你們一起去吧。”
于是便約定了。淑寧跟溫氏和真珍一起去從化。
真珍在淑寧房內玩了一會兒,又跟來找書的端寧說了幾句話。才跟著溫氏告辭離開。
佟氏送走客人,見丈夫回來了,便侍侯他更衣擦臉,又陪著他進了書房。她問道:“你最近心情總是不好,可是那幾位大人又為難你了?”張保道:“這也沒什么,朱大人再過幾個月就要卸任,如今正在為新缺地事忙活呢,頂多不過說兩句難聽的,難道還能吃了我?”
佟氏嘆了口氣,道:“走了一個前任將軍,又來一位布政使,如今連幾位夫人之間都分了派系,那兩位相爺在朝中爭鋒相對,怎么連咱們女人都不放過?”
張保搖搖頭:“有時我也會想,干脆辭官回家過清靜日子去吧,如今我們也有了家底,就算回京,也不用受家里白眼,總好過在這里兩頭受煎熬。從前做輔官倒沒什么,可我自問實在不是當正印官地料。”
佟氏撫著丈夫的背,勉強笑了笑,換了話題:“端兒這些天跟在你身邊學習實務,做得怎么樣?”
張保臉上露出了喜色:“也算難為他了,十六七歲的孩子,跟大人比起來一點都不遜色,有時候比我們想得還周到,還提醒過我幾回。有這樣的兒子,將來還愁什么呢?”
佟氏也很高興:“真的?我就知道這個兒子不會讓我們失望地,只是他一個孩子,是從哪里學會這些經濟學問的?竟然還能提點你這個在官場浸淫多年的父親?”
張保道:“你別忘了,他跟在阿瑪身邊到處去,也算是見過不少世面的。京中貴胄子弟,有幾個是簡單的小孩子?他這三年,倒比我在外頭做十年官還強呢。”
佟氏只知道兒子越來越能干,別的事倒沒想太多:“我看武丹將軍對端兒挺欣賞的,不如托他幫忙,讓端兒在這邊的軍中歷練一番,也好讓他有個進身之階,不然等咱們任滿回京,他的年紀也大了,倒耽誤了。張保沉吟了一會兒,也沒有說好或不好。我是轉換場景地分割線
端寧并不知道父母在討論自己的前途,現在他正在應付妹妹的詢問。淑寧認為他剛才過來借書地時機太過巧合,便打趣似的問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端寧手里拿著筆,正在抄錄幾份課業筆記,聞言但笑不語。淑寧急了,催道:“你好歹給我個準信兒,若你有那個意思,我就放心大膽地幫你們,若你沒那個意思,就快點跟人家說清楚,可別害了人家好姑娘。”
端寧又笑了:“你就這么不待見我這個哥哥?著急著要把我推給人家?”淑寧又好氣又好笑:“難道你有了心上人,就會不再對我好了么?我才不擔心呢,到時候還能多個嫂子來疼我,豈不更好?”
端寧瞥她一眼:“你少嫂子嫂子地亂叫,沒地壞了人家閨譽。”他沉吟片刻,道:“真珍很好,開始我只當她是妹妹,也沒想別的,但相處久了,就覺得很自在。她不是那等嬌怯怯要人時時疼惜地病西施,也不是刁蠻任性愛耍脾氣的大小姐,如果能娶到這樣的女孩子為妻,還有什么可求的呢?老實說,咱們這樣的身份,婚事連親身父母都未必能做主。有這么一個知根知底、門當戶對又品貌出眾的對象,自然比被人擺布著娶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姑娘強,更何況,若是被指了個性子不討人喜歡的未婚妻,這輩子還有什么意思?”
淑寧心中一驚:“哥哥,難道有人要逼你娶什么人么?”端寧一愣,笑了:“我也就這么一說,你想到哪里去了?”
“若沒有人逼你,你又怎么會說這種話?”淑寧越想越不對,“當初你突然到廣州來,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就算你聽說我和阿瑪都受了傷,但既然阿瑪還能接任知府,可見傷得不重,額娘也寫過信報平安了,為什么你要巴巴兒的從千里之外的京城到這里來?哥哥,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有什么別的緣故?”
端寧有些發怔,然后便笑著伸手要捏妹妹的鼻子:“你這丫頭,想太多了吧?我當初要來,除了擔心阿瑪和你的傷勢,也是因為瑪法想我過來幫幫父親,學些經濟學問。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真的?”你不會是在粉飾太平吧?“真的!”端寧重重地點頭。
他看著妹妹認真的樣子,笑了:“方才說的那番話,其實也是有感而發。你知道我在京里時,就常跟著瑪法到各府里去,學里的同窗朋友,也常邀我到家里作客,因此京中差不多年紀的閨秀,我起碼見過四成。當中俗不可耐的不算,品貌才學還過得去的,不是家世上有些妨礙,便是十有八九能被宮里選上的,即便選不上,也會先許配宗室皇親,幾時會輪到我們這樣的中等人家?因此,像真珍這樣的,聰明、漂亮、多才多藝,性子合得來,可以免選,家世又好的,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若不是皇上說了讓她自己拿主意,恐怕提親的人早把他家的門檻都踏平了。”他重新在桌前坐下,拿起筆道:“不過我如今只是個小小的監生,又無官無職,太委屈她了,所以我要先混出個樣子來。”
淑寧望著他面前的書本,若有所思:“哥哥近來勤奮讀書,又跟在阿瑪身邊學習實務,是為將來作準備么?”
端寧點頭道:“蘇先生正在準備明年的科考,阿瑪吩咐了不要總是打攪他,所以我索性跟著阿瑪,一來可以幫上些忙,二來也可以多學點為官之道。”
淑寧歪著頭,有些不解:“我聽額娘說,真珍的二娘曾提過讓將軍帶著你歷練一番,以后要在軍中出仕會更容易些。可聽哥哥方才的口氣,似乎不打算那么做?”
端寧點點頭:“求人不如靠己,何況,我其實更喜歡象阿瑪那樣當個文官,從前瑪法一門心思要我從軍,如今我不在他身邊,當然要按自己心意行事。”
淑寧看著兄長眉目間堅定的神色,心里有一絲悸動。哥哥已經對自己的未來有了計劃,不知她的未來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