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廈門,陽光明媚,氣候怡人,街頭上的人們還多是一身短打扮,宛如北方的夏天。
新的學年剛剛開始,廈門大學的校園里還沉浸在一種歡快、浮躁的氛圍中。此刻湖畔的草地里,三三兩兩的男女學生聊天的有,打撲克的有,極少有像孫純這樣,捧著厚厚的一部大部頭埋頭啃書的人。
枕著陳田榕的書包,和許多學生一樣仰躺在草地上,翹起的二郎腿被陳田榕當成靠背,兩個青年男女一躺一坐,各自捧著本書沐浴在秋日的陽光中。
正而八經的大學生活和孫純臆想的不太一樣。海洋考古專業是廈門大學今年才設立的碩士、博士專業,包括江天在內的五名導師共招收了八名博士生和十六名碩士生,唯一的目的就是在未來五年內,完成“中國沿海沉船與海洋考古調查”這一國家項目。
在招收的二十四名學生中,孫純是絕對的另類。且不說那專續本的新聞攝影專業,和現在的研究方向風馬牛不相及,就是那一年中只需在學校呆兩個月的特殊待遇,都讓其他人認識到,這名人就是上個學也是這么牛啊。
對于別人的腹誹孫純毫不知情,其實就是知道了他也沒時間、沒心情去搭理,開學后的這一個多星期,孫純覺得自己要被書淹沒了。
十幾個人一塊上的大課不多,而且近一半是外教的英語課,更多的時間是學生在自己導師指導下自修。這些天孫純只見過自己導師江天兩三面,每次還都是匆匆忙忙的。孫純也大致了解江天忙碌的原因,課題剛剛確定下來,和各個“衙門”打交道的事情,都需要江天親自出面。
江天沒時間給孫純上課,可并不意味著給他放了羊。江天專門指定了自己的兩個博士生給孫純開小灶,一個輔導他歷史,一個輔導他考古。和當初開給孫純的那些書目不同,當時是為了應付研究生考試,現在孫純的這兩位教師,完全是按江天的要求,系統地來給孫純補習這兩門必需的專業課程。
孫純清楚這是江天的好意,他半路出家,不像其他同學,有大學四年扎實的基礎培訓,所以也就接受了這種填鴨式的教育。好在兩位代課老師對他這名人還有一絲半點的敬畏,分別給他開了一大堆書目,就撒手不管了。
陳田榕知道孫純時間的寶貴,從房間里把男人拉出來時,手里特意拿了兩本雜志,可細細地翻完這厚厚的女性時尚雜志,男人仍是全神貫注地捧著這本名為《明朝社會經濟架構研究》的書在看。她左右扭動了半天身子,可給她作靠背的男人的兩條腿始終穩穩的。
“田榕!”“孫純!”遠遠地傳來一陣呼喊。
陳田榕坐直身體,看見室友沈薇,晃動著胸前飽滿的兩個半球,向他們跑了過來。
和沈薇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對青年男女,聽沈薇的介紹,都是新聞系的本科生,今年已經是大四了。
“孫純,下個月就是校慶了,你也算我們學校的名人了,想沒想出來用什么方式表達一下。”沈薇還是那付樣子,倚著孫純坐在草地上,熟絡地問道。
孫純有些警惕。他早聽陳田榕說過,沈薇是校慶晚會的主要籌備會之一,如今帶著陌生人過來,張口就是校慶的事,看來是準備抓他的差。
“我早表示過了。學校的書畫比賽,我可是精心作了一幅畫參加的。”孫純顯得理直氣壯。
剛到學校報道時,導師江天交待的第一個活兒,就是讓他拿出一幅作品,說是學校八十年的大慶,他們這個新專業怎么也要有所表示。
“這算什么表示?”沈薇一拉身邊的兩個男女,“你看到了,校慶晚會已經確定了我們三個主持人,可還差一個男的,我們也不想再四處挑選了,勉為其難就把你算上一個罷。”
孫純目瞪口呆地看著得意洋洋的沈薇,一時說不出話來。
河內,越南首都。
天已近晚,一反雨季時的傾盆大雨,細密的雨絲增添了秋日的朦朧。
霍遠閣一行人從市中心的巴亭廣場的巴亭會堂走出來,他有些煩躁,拔拉開保鏢為他撐開的雨傘,漫無目的地投入雨霧之中。
和他平時的不修邊幅大相徑廷,霍遠閣此時西裝革履,還像其他的香港大佬一樣,帶了四個身形彪悍的保鏢。可惜,這般興師動眾的越南之行并不理想。
有關海底寶藏誰屬的爭論和糾紛,在國際上從未停止過。《聯合國海洋公約》的規定,主權國均擁有自己24海里范圍內的海底遺產管轄權,不久前霍遠閣和孫純他們發現的這條暫時被命名為“意外”的沉船,就在越南的領海之內,無可爭議。
和越南政府部門關于打撈的談判,霍遠閣做了各種各樣艱苦的準備,但沉船所發現的文物太過珍貴了,作為一個中國人,一個愛國的中國人,霍遠閣在談判桌前力爭的,就是這條船上的貨物均為中國瓷器,他希望凡是造型獨特精致,或是只有一件的瓷器,都交還中國。
越南政府的文化產業部同意他打撈沉船的要求,但堅決要求將所有打撈文物拍賣,然后雙方平分所得,堅決不同意將部分精品交給中國政府的提議。雙方在這個分歧點上各持已見,談判只能暫停。
作為霍遠閣談判助手的杜昔,曾以自然災害、盜撈等可能存在的巨大風險進行抗辯,但越南人在利益面前毫不退讓。
快步靠近霍遠閣,把傘撐到他的頭上,看老板并沒有躲避,杜昔才從手包里拿出一盒煙,“啪”地一下點燃,向雨霧中長長地吐出一個煙圈。
霍遠閣有些好奇,接觸這么長時間以來,他還從未見過這女人抽煙,也從未從她身上聞到過煙味。
“您也想來一根嗎?我這兒有給您專門準備好的,古巴雪茄。”杜昔單手靈活地從小包中拿出一個鋁筒。霍遠閣盡管不抽煙,但也知道,只有最好的雪茄,才用鋁筒或木盒來包裝。
女人熟練地用打火機在雪茄頭上均勻地燒過,霍遠閣輕輕吸了兩口,看著煞有介事的女人,突然問道:“在我和孫純身邊干活兒,總覺得不自在吧?”
杜昔仰起小臉笑了笑,“裝大尾巴狼時間長了,自己倒不覺得。就是前一段有姐們兒說,我是越來越像白領了。”說完,女人嘿嘿地樂起來。
女人像“變臉”般迥然不同的兩張面孔,引發起霍遠閣的好奇心來,談判中的不快丟得一干二盡。
“如果有選擇,你最愿跟著什么樣的老板干?”
杜昔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這倒沒想過。”她咬著牙齒,歪著頭想了一下,“在咱們都認識的人里頭,如果撒開來讓我選,我可能會挑馬源。”
“馬源?”霍遠閣也不由皺了下眉。孫純的這位朋友和大哥,他也認識。不過就是再不張揚,霍遠閣也覺得,馬源和他比起來,不過是個文物販子兼小老板罷了。
“你們太過規矩,干什么事都是一板一眼的,不刺激。馬大哥生意雖小,但膽大、愛冒險,常能干出空手套白狼的活兒。”
女人的答案太過奇特,霍遠閣一時有點兒接受不了,但她的話讓霍遠閣突然想起了什么,狠狠抽了口煙,陷入深深的思索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