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在臺北縣的淡水老街上,孫純挺開心,新式樓房和古式磚造建筑交織錯落,小吃店與古董店和手工藝品店比鄰而居,期間還有的數座看起來很有年頭的廟宇,漫步在淡水老街的青石坡道間,臺北的歷史沿革、生活點滴躍然眼前。
臺北故宮的紀錄片整整拍攝了一個星期,編導們要準備后兩天錄制的《鑒賞》臺灣特別節目,石清就給孫純放了一天假。莊毓姍不知從哪兒聽來了消息,主動跑過來,說要進進地主之宜,陪孫純出去轉轉。
“臺灣在清代就有八景十二勝之說,像大陸人熟知的阿里山云海、雙潭秋月、澎湖漁火,好多呢,我也數不全。你不怪我把你拉到這地方來吧?”
孫純笑著搖搖頭,他和莊毓姍不算太熟,只是因為祝寧寧的關系,在北京見過兩面。在臺灣十多天的準備和拍攝,幾乎天天泡在一起,盡管孫純直覺到兩人間總像隔著什么,但比起在北京時,畢竟熟絡了許多,說話也隨便了一些。
說實話,比起自然景觀來,他更喜歡淡水老街這留存著舊時印記的人文景觀。走到這里,他覺得身體內一直隱藏的某種東西蘇醒、活躍了,像什么呢?像游子闊別多年后回到故鄉,回到自己特別熟悉的地方。所以他發自內心地感激莊毓姍,因為跑到這熟悉中透著陌生的地方,居然還有一個人如此地了解他。
一個小個子的攝像師,手里拿著個小攝像機,不時倒退著拍攝著兩人,孫純和莊毓姍也不在意鏡頭,有說有笑地邊走邊看。
這次出游,當然不可能光是他們兩人,莊毓姍的助理叫賀魯湘,聽名字就是祖輩從大陸出來的,她不太愛說話,背著包形影不離地跟隨著莊毓姍,只是非常小心地躲避著攝像機鏡頭。陸靜雅始終游離在這支隊伍之外,不時沖進某個小鋪,然后手里便多了種小吃。三個女人都管攝像師叫“胖子”,孫純還不知道他的名字。胖子人不胖,只是個圓圓臉,有點兒嬰兒肥的樣子,人很開朗,兼職司機的他,從上路就和陸靜雅不停地斗嘴,屢敗屢戰,毫不氣餒。
與陸靜雅不同,孫純是逢古董店就進,遇老鋪面就問,后來連廟宇也問上了。小助理賀魯湘不知為什么,對這淡水老街格外熟悉,孫純的多數問題,她都能支應兩句:最古老的是這福佑宮,相傳始建于雍正年間;這是文昌祠,這是龍山寺,都是19世紀落成的;最年輕的祖師廟,距今也有一百多年了……
看著興致勃勃的孫純,莊毓姍簡直好奇到了極點。選擇淡水老街,她確實判斷到孫純應該會有興趣,可更大的原因,是想在孫純面前表現自己與眾不同的一面。可現在,盡管她聽說一些老人,時興到淡水找舊情,可年紀輕輕的孫純,為什么在這里,整個人都煥發出一種特別的味道呢?
在北京時,莊毓姍對孫純的好奇,是建立在祝寧寧的感觀上的。兩個女人“同居”這幾年來,她還沒見過祝寧寧,如此長時間地把一個男人掛在嘴邊。接觸之后,她對這個大男孩兒雖也有些好感,但也沒覺得有何出奇之處,她在孫純面前展露風情,時而想窺探他的內心世界,一方面是下意識的本能,一方面也是想增加一些和祝寧寧間的談資,以更多的資訊來嘲笑一下女伴的眼光境界。
“到底去吃哪家?”陸靜雅跑過來,打斷了莊毓姍的內心思慮。“這里就是小吃街,古董店和手工藝品店都是后來擠進來的,最多就是沾點民俗,有些仿舊的東西,你這大古玩家淘不出什么寶貝來。”
擠兌完孫純,靈牙利齒的姑娘又沖端著攝像機的胖子喊道:“胖子,別拍了。快說說去哪家?”
“你以為我想拍?還不是陳總監要求的。”不甘示弱的胖子一邊還嘴,一邊收起攝像機。
“魯湘對這里最熟,有沒有可以推薦的?”莊毓姍沒和這兩人糾纏,直接問她的助理。
賀魯湘攏了攏額前的散發,細聲細氣地說:“這里最多的是海風餐廳,都是吃海鮮的,不過要走到海邊去。剩下的就是小吃店了,老字號非常多。”
“海鮮在哪都能吃,我們找間小吃店吧。”莊毓姍馬上做了決定,又轉過頭對孫純說:“臺灣的中餐沒有大菜,只有小吃。幾乎每個小鎮,都有幾種名小吃,不過我覺得比大菜更有特色、更有味道。”
孫純是個極好伺候的人,此刻更是從善如流,一行人很快找了間名叫“德裕魚丸”的店。賀魯湘說這是家幾十年歷史的老店,魚丸和阿給極為正宗。
店堂不大,而且沒有高桌大椅,全是小臺矮凳,已近午飯時光,客人坐的滿滿的,一邊看店家現場調制,一邊述著閑話。
剛一找到座位,賀魯湘就拉著胖子出去了,陸靜雅則是趴在莊毓姍的耳邊,嘰嘰喳喳不知在說些什么。孫純在矮凳上坐得有些憋屈,卻也絲毫沒有影響到情緒,始終是興致勃勃地四下踅摸著。
不多時,賀魯湘和胖子就拎著幾個袋子回來了,陸靜雅迫不急待地打開一個:“阿婆鐵蛋!”她抱住賀魯湘,在小助理的臉蛋上“叭”地親了一口,“還是小湘最了解我。”
這“鐵蛋”有雞蛋大小,表皮黑黑的,有點兒抽抽兒。在孫純看來,賣相雖不怎么樣,但氣味香醇,而且陸靜雅一口一個,一臉陶醉,便也拿起一個。
賀魯湘被陸靜雅的火暴弄得小臉紅紅的,但還是細心地給孫純解釋,鐵蛋就是鹵蛋,只是經過反復鹵制,蛋白縮成了薄薄的黑色韌皮,“阿婆鐵蛋”是淡水最有年頭、最有名氣的小吃之一。
吃著鐵蛋,他們點的阿給和魚丸也上來了。阿給放在蒸屜上,魚丸則是放在湯盆里,都是乒乓球般大小,雪白雪白的,格外誘人食欲。孫純不知阿給是何物,搶先挾起一個,一口咬成兩半,立刻就明白過來,阿給不過是中國北方的豆泡里塞滿粉絲,外表再裹上一層魚漿,蒸過后有點素丸子的味道。
小助理賀魯汀推給他一個小碟,里面是紅紅的辣椒醬,“辣椒醬是店里特制的,醮上吃才有味道。”
果然,醮上特制的辣椒醬,阿給那種味道實在無法形容。桌上眾人無語,孫純頭也不抬,繼續撈起一個魚丸,順勢就要放入嘴中。
“別……”孫純抬起頭,只見陸靜雅正捂著莊毓姍的嘴。化妝師臉上有些古怪,但還是一本正經地對他說:“淡水的魚丸都是用最上等的鯊魚肉打成漿做成的,特有咬頭,姍姐是怕你咬了舌頭,讓你吃的小心點。”
孫純疑惑地看看嘴邊的魚丸,點點頭又要送入。“等等,”莊毓姍擺脫開陸靜雅,自己撈出一個魚丸放在小碟里,然后把魚丸咬開一小口,湯汁從里面流出來,“魚丸里面有肉餡和湯汁,特別燙。”
漢口湯包啊!孫純恍然大悟,學著莊毓姍的樣子,吮出肉餡和湯汁,放口大嚼,一時間,只覺齒頰留芳,好不愜意。
“哼!”不用抬頭,孫純也知道發出不滿的是陸靜雅。他毫不在意,小助理的體貼,化妝師的刁蠻,都讓他有一種漸漸融入這個新團隊的感覺。
“把孫純的嘴燙了,過兩天你和我一起錄節目呀?”不消說,這是莊毓姍在教訓化妝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