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節血戰
“.”諸葛亮笑著拈起了幾顆黑子,分隔開的兩片區域立刻連在了一起:“周公瑾如果能殺到郝穴,這一路的降卒只怕他已經無法控制,郝穴的敗兵,他再眼饞只怕也吞不下去了。再說孫將軍背后有曹軍數路大軍,他不可能將所有的人馬全部投向荊州,再者說來,他也不會將全部的精銳交給周公瑾。”
他一邊說著,一邊笑起來,眼中充滿了笑意。他在江東的時候,孫權就派人向他轉達過招攬的意向,只是他沒有答應,表面上的理由當然很冠冕堂皇,但實際原因他連兄長諸葛瑾都沒有說過。他覺得孫權這個人太能忍,貌似寬容實則猜忌心極重,表面上看起來能用人,但用人更防人,這從他對周瑜的使用上看就可略知一二。諸葛亮覺得這種主公無法讓自己獨掌大權,不可能有機會發揮自己的全部才干,與其投了孫權,還不如去投了益州的劉璋呢,當然更不如現在的這個言聽計從的主公好。
劉備沉浸在獨得荊州五郡的美好夢想中,不由得握緊了拳頭,荊州五郡,當年看起來是那么遙遠的事情,現在似乎就在眼前。如果再加上江夏郡,自己就幾乎拿下了整個荊州。有了荊州,孔明給他規劃的那個跨有荊益的宏大計劃就算成功了一半,他稱霸一方的目標也就有了實際的地盤。
自己當時為了請這個年輕人吃的那些苦頭是值得的,劉備欣慰的想道。
“孫權打了這么大一仗,連嫂子都送了人,兄弟也死了一個,會甘心白讓我們得了好處?”劉備也不是呆子,冷靜下來也覺得有些問題,不免有些擔心的問道。
“所以曹操不能死。”諸葛亮有些遺憾的笑道。
“不能死?”劉備有些不解的問道。
“主公。我們雖然可得荊州六郡,但立足未穩,且正如主公所說,孫權必不甘心為主公賣力而他自己空手而回。如果這時曹操一死,他必無后患,只怕一解決了那幾路支軍之后就會立刻起兵與主公廝殺,主公以為,可是他地對手?”
劉備盤算了一會。搖搖頭道:“此時尚不是孫仲謀的對手,雖得六郡,沒有兩三年的時候很難真正掌握住,而孫氏在江東經營十幾年,根基要比我們牢靠得多,此時作戰,我們只怕還不是對手。”他遺憾的嘆了口氣道:“只是如果此次不殺曹操,下次未必還有這么好的機會。”
“事在人為。”諸葛亮扔下了手中的棋子。棋盤上白棋已經連成了一片。“曹操就算此時死了,中原再次動亂,但曹家的實力仍然強過主公,再加上孫權后側,主公雖得荊州。只怕一時也保不住,索性留下曹操,以成鼎足之勢,主公方有可能西入益州漢中。東聯孫權,再現高祖皇帝當年的偉業。”
劉備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已經如織地暴雨,心馳神往。
遲了半日之后,大火起的第三天中午,劉備與孫賁六千大軍在郝穴南的金石磯登陸,上岸直插虎跳澗,沿著十幾里長的虎跳澗直奔郝穴腹心。昨天的大雨讓平日干涸的虎跳澗多了些水流。路上也難走了許多,只是這一切都擋不住立功心切的孫賁和劉備,他們許下重賞,催促將士們一路向前,早到一刻,但多一刻的準備時間。被烈日暴曬了一天地樹林,也正好可以點火。
“加速前進!”劉備跳上旁邊一塊巨石,振臂高呼。“落日前趕到郝穴腹地。每人賞一月軍餉。”
“加速前進!”“加速前進!”士卒們群情激奮,扔下被滑膩的石頭崴了腳的伙伴。奮力向前。
“文長,那個站在石頭上跳舞的小老頭就是劉備?”躲在樹林里的曹沖笑了一聲,將手中地望遠鏡遞給旁邊的魏延。魏延愣了一下,連忙接了過來,依葫蘆畫瓢的套在眼睛上看了一下,好半天才說道:“公子說對了,那就是劉玄德,他的手臂特別長,象這樣地異相的,我還沒見過第二個。”
曹沖心想,你當然沒見過,不過你要是到動物園看到大猩猩,就知道手長過膝并不是什么好事了。他笑著對魏延說道:“你傳下令去,待會兒誰要能一石頭把劉備砸死了,或者用箭把他給射翻了,公子我也為他請封個關內侯,絕不食言。”
“公子,你就等著上書吧。”魏延作勢挼了把袖子,朝手掌心唾了口唾沫,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石頭笑道:“我當定這個關內侯了。”
“文長,你這可就不對了,公子這是面對五百弟兄的懸賞,你不把命令傳下去,想獨吞么?”許儀笑著打趣魏延道。魏延掩著嘴嘎嘎的笑著,卻慢慢向后縮了縮身子,伸手示意旁邊的人準備。曹沖看了看遠處山澗里伏在樹林中大石后的黃忠,正好黃忠也抬頭看他,兩人相視一笑,黃忠抬手圈起食指拇指,作了個新學來的手勢。曹沖忍俊不禁,拼命的忍住笑,點了點頭,也回了個相同地手勢。
孫賁停住腳步,甩了甩沾了一腳泥、平添了不少重量的戰靴,招過斥侯問道:“前面還有多遠?”
“回將軍,過了前面那個山口,再進一里多路就出了虎跳澗,剩下還有幾里路都是寬敞的大路,曬了一天想必都干了,不會象這么難走的。”斥侯看了看象個泥猴子一樣的孫賁,忍著笑答道。
“,這路真難走。還好是走著來的,要是騎馬來,這馬腿都得崴斷了。”孫賁恨恨的罵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已經變得火紅地天空,大聲叫道:“快點,太陽一下山,這里面就黑咕嚨咚什么也看清,再加把勁,跑出虎跳澗就好了。”
“見鬼。我這心里怎么總有點不對勁呢。”孫賁看了一眼半山腰上暗下來地樹林,總覺得腦后不時的有一陣陣地涼意,這種感覺他在跟著孫權獵虎的時候遇到過,那次是被那只藏在三十步外、已經急眼的老虎盯著地時候。這里不會有虎吧?就算有虎,遇到這六千人的隊伍也該跑得無影無蹤了,可自己這熟悉的感覺是哪兒來的?
“快點,再快點。”孫賁拼命的招呼著手下的士卒,想搶在前面沖出虎跳澗。盡快逃離這個讓他有些心驚的地方。
“啾!”一枝鳴鏑帶著尖嘯射穿了一個站住腳擦汗的士卒地脖子,那個士卒驚愕的看著眼前突然多出來的一枝羽箭,伸手抓著它一扯,這才感到脖子一陣刺痛,他發出一陣絕望的悶吼,抬起頭,卻看到了更讓他感到驚恐的事情。
無數大石翻滾著,從兩旁近乎直立的峭壁砸了下來。將正在下面的士卒砸得血肉模糊、鬼哭狼嚎。
正急著趕路的士卒們突遭襲擊,一下子亂了陣腳,轉眼間幾十個士卒就被不斷落下地巨石埋在了中間,汩汩的血水滲進了澗中的濕潤的泥土,沿著只剩下涓涓細流的溪水慢慢地流淌開來。一聲聲慘叫從大石中傳出,在迅速暗下來的幽谷中象流落的孤魂一樣,發出勾人心魄的呻吟。
“將軍速退。”幾個侍衛迅速地沖上前去,將驚出一身冷汗、呆若木雞的孫賁夾住就往后拖。身邊的士卒們也驚恐的向后退去。一時在本來就不寬的山澗擠成一團,竟然是過步難行,孫賁腳一滑,差點被人擠進旁邊的溪水里。那幾個侍衛一見,一邊大吼著“讓開、讓開”,一邊不分清紅皂白的將所有攔在面前的人砍倒,殺出一條血路,將孫賁拖到了安全地帶。
“這……”孫賁被一個士卒砍斷地咽喉處噴出的熱血灑了一臉。一下子驚醒過來,指著前面還偶爾有大石轟隆隆落下的山澗叫道。
“將軍,前面有埋伏。”一個侍衛擦了擦臉上的血心有余悸的叫道,他親眼看到身前三步的地方,一個同伴被一塊大石擊中,吭都沒吭一聲就象一個木樁一樣栽倒了。
“埋伏?”孫賁又驚出一身冷汗,怪不得自己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果真有埋伏。只是這里怎么會有埋伏?會不會是那個倉舒?難道他真的是未卜先知?孫賁的心里充滿了恐懼。連聲叫道:“退,退。先退下來再說。”
“將軍,不能退。”劉備帶著諸葛亮,在趙云等十幾個侍衛地保護下,強行分開了慌作一團地孫賁的人馬,趕到了孫賁地面前。他的身后,幾百個強悍的士卒跟著趕了過來,和江東的士卒并肩而立。他們雖然穿著一樣的軍服,使用一樣的武器,但那種視死亡如無物的殺氣,卻和旁邊這些被驚破了膽的江東士卒大相徑庭。
“前面有埋伏。”孫賁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從劉備的身后傳來,他抬起頭一看,正看到面帶微笑的趙云。他朝趙云身后看了看,只見趙云身后站著十幾個身高都在七尺五寸以上的大漢,一個個橫眉豎目,面帶殺氣。
“有埋伏也不能退。”劉備一把拉住滿頭是汗的孫賁:“將軍,你還沒有休息好,心神不定,休息一下就好了。”
“也許吧。”孫賁有些狼狽的點了點頭,伸手抹了把冷汗,接過旁邊侍衛遞過來的水壺,仰起頭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這才感覺到稍微定了些神。
“將軍,我們已經到了此處,還有一兩里地就能沖出虎跳澗,前面就是大道,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劉備拉著孫賁向前走了幾步,借著身邊士卒舉起的火把指著前方說道:“你看,敵軍只是用大石擋住我們的去路,而且落下的大石也不多,這說明他們的人手不多,并不敢下來與我等決戰,只有偷襲一次,妄圖拖住我們,將軍又何須怕他呢,將軍前面可有人沖過去了?”
“有百十來個人在前面,應該沖過去了。”孫賁定了神,細想了一下想道。
“既然有百十來個人在前面,那他們豈會坐視敵人埋伏,片刻便會有消息了。”劉備目測了一下距離,很有把握的說道:“請將軍趁此時間,安撫軍心。那邊一有動靜,就再次組織人上前沖鋒,只有沖過去,我們才能安全,不然的話,在這山澗里過夜只怕更加危險。”
“左將軍說得是。”孫賁慚愧的笑了:“賁確實有些沒休息好,心神不寧,這一時竟亂了方寸。多虧左將軍提醒,我這就安排人手,那邊一有消息就沖鋒。”
那百十來個人一直沒能消息傳過來。他們一聽到頭頂有大石落下,接著聽到身后有慘叫聲,立刻發足向前狂奔。當他們跑出了幾十步,回過頭來看到身后那些被大石砸沒的同伴時,不由得心神振怖,同時又暗自慶幸自己反應快。沒有向后跑反而沖了過來。
不過他們很快就發覺了更恐懼的事情。他們的面前站著兩排小陣,每排三個小陣,每個小陣由十個人組成,呈三角形而立,象一排張開地利牙。對他們發出了獰笑。
江東士卒領頭的是個軍侯,他看了一眼那六個小陣,再回頭看看自己身后百十來個弟兄,立刻心神大定。他指著兩個什長喝道:“帶上你們的人護住左翼。其他人跟我上,解決了這些偷襲的家伙再說。”說著,率先拔出刀沖了上去。他身后的士卒們都是多年一起戰斗的,一聽這話心領神會,立刻擺出最常用的攻擊陣型,以那兩個什護住左翼,迎上了中間一個三角小陣,力圖在最短的時間內沖破敵軍左翼地兩個小陣。然后倒卷過來,將剩下的四個小陣圍在中間,干凈利落的解決戰斗。
能當前鋒的,都不是弱兵,這個軍侯也是跟著孫賁打了多年仗的,和山越作戰時,他最擅長的就是這種百十來個人對陣,以目前近一比二的兵力對比。他估計用不了小半刻。他就能全殲這六十個膽大包天的敵軍。
“殺!”他信心滿滿地掄起刀向著站在三角尖上的那個看起來黑瘦黑瘦的士卒劈了下去,同時腳下向左橫跨了半步。他要先擊破敵軍小陣的右翼,讓三角尖腹背受敵,一舉擊殺。
“當”的一聲,他全力劈下地刀被一柄長戟架住,刀鋒和戟刃相擦,劃出一篷火星,就在那火星之中,他看到另一桿閃著寒光的長戟悄無聲息的從他肋下劃過,劃破了他的胸甲,接著回身勾住他地右背將他向前拖去。他大為驚駭,奮力抽刀,想要斬斷那柄長戟的木柄,只是刀還沒抽出來,另一柄長戟從他眼前推過,鋒利的戟刃從他的脖子旁一掠而過,一下子割斷了他的大動脈,泉涌而出的鮮血瞬間就將三角尖的那個敵軍士卒半邊臉噴了個通紅。
而那個士卒甚至都沒有轉過頭來,左手的盾牌架住一把長刀,右手地長刀砍斷了那個士卒的右臂,接著長刀反撩而起,從那個斷了右臂的士卒脖子旁邊劃過,架住了后面砍過來的一把長刀,上前一步,掄起盾牌砸在第四個士卒的臉上,砸得那個士卒脖子一歪,側跑了兩步,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而那個荊州士卒在連殺兩人之后,反倒退回了原位,用手中的盾牌架住了又一柄長刀,側身一讓,一柄長戟從他的肋下穿過,一下子刺進了他眼前的那個江東士卒地小腹,接著又幽靈一般地抽了回去。
那個江東士卒只覺得小腹一涼,還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迎面就挨了一刀,劈得他半邊臉開花,接著胸口又挨了一肘,他被撞得倒退幾步,撞倒了他身后的同伴,轟然倒地。
失去了軍侯地江東士卒在各自什長的帶領下,號呼上前,不到片刻就折損過半,而眼前的那六個小陣,卻依然巋然不動。他們心驚了,一個個不約而同的向后退,押后的什長揮刀連斬兩人,仍然擋不住他們后退的腳步,當他準備斬殺第三人時,兩柄長戟同時刺到,將他挑在了戟尖。
“投降,我們投降了。”剩下的江東士卒戰意全無,紛紛扔掉手中的武器,伏地請降。他們身前的六個方陣卻沒有停住腳步,三角陣如梳而前,長刀翻飛,長戟擊刺,轉眼又將十幾個人擊殺,剩下的三十幾個江東士卒見投降無望,想要撿起兵器來一搏生死,卻根本不是人數已占上風的荊州士卒的對手,很快就全部橫尸當場,無一幸免。
“好,看樣子黃漢升的人這十人小陣練得比較純熟,不知文長的那一百人練得如何?”躲在大石后面的曹沖看完了六十人完美剿殺一百多人的小型戰斗后,對隱在樹林里的黃忠做了個手勢,回過頭對魏延說道。
“我那一百人不能和漢升兄的這些相比,所以只能在上面扔扔石頭。”魏延捏了捏鼻子,想想有些窩火。他的部曲實力本來就是最差的,隨他再怎么折騰,還不是黃忠的對手,當然更不是那一百虎士的對手,這讓他想想就覺得不爽,雖然他的十人小陣拉出去也是贏多輸少,但在倉舒公子的這些人里,他卻是毫無疑問的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