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亂起,曹操召集眾謀士議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沒費多少口舌就有了結果,大家意見都很一致,朝庭應該立刻出兵關中鎮壓叛逆,但在什么人領兵出征這個問題上,眾謀士不約而同的緘口不言,如同鋸了嘴的葫蘆一樣坐在那里呆,象是研究起了地上的螞蟻,直到曹操了火,拍了案,一個個的這才面帶難色的開始推薦帶兵的將領,這時候的意見可就不一致了,什么樣的都有,有建議曹沖的,有建議曹丕的,也有建議由曹彰去的,當然最多的還是建議丞相大人親自帶兵前去。
曹操只是面沉如水的聽著,把所有人的建議都否決了,自己卻沒有作出任何決定,他讓七嘴八舌的眾人回去再想一想,盡快拿出一個比較可行的主意出來,同時命令曹丕傳令河東郡、弘農郡、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準備民夫,籌措糧草,隨時準備應調,這才揮揮手,起身走了,眾謀士也隨即散去。
曹沖心中有數,關中暫時沒有自己的事,倒也不是很關心,假笑著和謀士們打了招呼,帶著龐統走了。曹丕看著輕松自在的曹沖,心里卻是七上八下,他覺得曹沖這是胸有成竹,爭這個機會志在必得,這讓他很窩火,難道自己布了這么大一個局,就是為了給曹沖創造一個機會?
曹丕笑著和眾人道了別上了馬車。一進馬車就沉下了臉。今天曹操地態度很奇怪,他自己明明身體已經復原了,卻說自己身體還沒好,一時帶不得兵。說到曹彰時,他直接就給否定了,說他是虎豹騎都督,又沒有帶兵打過幾萬人的大仗,不能出征。那么就剩下兩個人了。要么是他要么是倉舒,倉舒看起來更合適,他剛剛在荊州打了幾次幾萬人的會戰,戰績輝煌。可曹操卻還是搖頭,說荊州剛剛安定,倉舒一時還離不開。正當他開心的以為曹操要讓他出征時,曹操又說他雖然跟從征戰多年,但從未獨立帶過兵,只怕一時經驗不足,當頭潑了他一頭冷水。
說了一圈下來,竟是無人出征,這不僅讓曹丕失望,更讓他不解。
“公子。”司馬懿從后面趕了上來。
“仲達啊。快上來。”曹丕一見司馬懿。立刻笑著招呼道。司馬懿笑著上了車,恭恭敬敬的坐在曹丕對面:“公子,看你這樣子,莫非是急了?”
“我能不急嗎?”曹丕攤開手無奈的笑道:“丞相讓我籌措糧草,看樣子又要讓我做蕭何,我們費了那么大力氣,豈不是全部白費了。”
司馬懿笑了:“公子何必著急,丞相不是還沒有安排人出征嗎,公子并非沒有機會。”“此話怎講?”曹丕有些無精打采的。
“公子,丞相身體分明已經康復。但卻說自己不能出征,顯然是個遁詞,他為何如此說?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丞相出征是順理成章地事,不出征反而成了怪事,只有一種理由可以解釋,他要把這個立功的機會讓給你們某一人。而且他認為關中的戰事。是你們可以應付的。”司馬懿侃侃而談,白凈地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
“那你認為丞相意在何人?”曹丕直起了身子。有了些精神。
“公子弟兄三人各有千秋。”司馬懿笑道:“正如丞相所說,公子跟隨丞相征戰多年,對大戰的各個方面都比較了解,但缺乏的是實際帶兵經驗,這跟在后面做事與親自帶兵,顯然是有差別的,且關中兵號稱十萬,朝庭出兵即使沒有十萬,至少也要有五六萬人,丞相大人擔心公子一下無法掌握這么多人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子文和倉舒呢?”
“子文公子勇猛善戰,又在荊州帶兵打過仗,但他只是帶人跟隨倉舒公子作戰,而且只不過是兩千人,一下子帶五六萬大軍,顯然也有些不妥,再說他是虎豹騎督,丞相既然不出去,作為宿衛騎兵的虎豹騎自然也不會出征,子文公子也是不合適的。”司馬懿有條不紊的說道:“他的機會最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曹丕臉上地笑容淡了:“那說來說去,豈不是只有倉舒了?”
司馬懿搖搖頭:“也不盡然,倉舒公子是帶兵打過幾次大仗,戰績也不錯,但丞相大人似乎也不太愿意他太露鋒芒,讓他留在荊州,一來是有意壓抑他,二來也是讓他在荊州好好經營,有以荊州為根本地意思。”
“你是說丞相想把荊州就這樣交給倉舒了?”曹丕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我也不懂丞相為什么會這么做,但從各種跡象看,確實有這種可能,倉舒公子在荊州的新政,丞相大人似乎都沒有表示什么意見,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竟是由著倉舒公子大展拳腳的意思。”司馬懿也有些不解:“照理說,有袁氏兄弟、劉氏兄弟先例在前,以丞相的智慧,應該不會如此才對,也許是我才疏學淺,估計不到丞相的用心罷了。”
“有什么估計不到的。”曹丕哼了一聲,不滿的說道:“長兄子去世之后,我才是嫡長子,可自從倉舒漸漸長大,丞相的心思就變了,如果不是去年倉舒大病一場之后做了些糊涂事惹得丞相不喜,只怕今天這種事都不用爭,直接就指派倉舒去了。”
司馬懿一愣,立刻笑道:“如此正是好事啊,倉舒公子出錯,丞相心中猶豫,正是公子的好機會,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我也想啊。所以才冒這么大個險,做了這個手腳,可現在你看,弄不好又是白費心機。”曹丕又氣憤又無奈地擊了一下手掌,唉聲嘆氣。
“公子,你以為丞相真地不知道馬家兄弟并沒有謀反嗎?”司馬懿笑道:“韋孟明在他面前提出過疑慮,丞相卻讓我去查問,這個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啊。”
曹丕吃了一驚。忽的一下坐直了身子,聲音都有點顫:“仲達,你是說丞相知道這是我們做的手腳?”
“公子莫慌,丞相當然看得破。不過他既然不說,那就是默許了,公子又何必擔心。”司馬懿心中暗自搖頭,臉上的笑容卻更加自內腑的真誠:“這說明公子所做的,正是丞相想做的,公子地想法正與丞相地想法不謀而合啊。”
曹丕一聽,想了想也笑了,是啊,既然他裝糊涂不說,那就是默許了。自己這時候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仲達以為我們當如何才能讓丞相派我們去關中?”
司馬懿收了臉上地笑容。撫著嘴邊地短須,沉吟半刻道:“公子,要想取得關中的兵權,僅憑我等數人,資歷實在不足以鎮撫諸將,還須一丞相信得過的名將領頭,公子作為監軍,方有可能成行。這位名將不僅要有多年的作戰經驗,能讓丞相放心,還要能理會到丞相的實際用意。不至于壓抑公子的功勞,給公子足夠的機會,這個人選……”
曹丕聞言點了點頭,想了想道:“那,子孝叔叔如何?他跟著丞相多年,戰功彪炳,恰好最近又該從荊州卸任。賦閑在家。”
“曹鎮南正是最合適的人選。”司馬懿立刻點頭稱是:“曹鎮南江陵雖敗。卻依然是丞相最信得過的大將,如今他去了鎮南將軍之位。丞相一定不會讓他這樣一位能征慣戰的大將閑置在家,如果公子出面請丞相任他為西征將,既順了丞相地心意,又給曹鎮南解決了江陵戰敗地窘境,一舉兩得,更何況曹鎮南的長子曹子平在襄陽,對我們從荊州調糧頗有幫助。”
曹丕看著謙恭的司馬懿,輕輕的挑起嘴角笑了,這個司馬懿好啊,又聰明又聽話,點子來得還快,是個人才。“仲達,那就依你所說,到子孝叔叔那兒去一趟,把這員老將請出山。”
陳群看著朱建平,又驚又喜,有些不敢置信的問了一句:“你確信?”
“當然。”朱建平有些氣短的應了一聲,又覺得自己語氣不夠堅定,立刻瞪起眼睛說道:“你懷疑我的相術?”陳群見他誤會了,連忙笑道:“豈敢豈敢,你是鄴城第一神相,我怎么敢懷疑你的相術,我只是確認一下而已,我跟荀家小姐真是命相不合?”
“當然不合,不過不是你的原因,是荀家小姐的原因,她命中注定要嫁一個比她小三歲地男子才行,不然的話……”他有些心虛的頓了頓,豎起耳朵聽了聽,接著說道:“要不然,嫁一個死一個,家破人亡,身死族滅……”
陳群的汗下來了,他看著朱建平翻飛的嘴唇,心悸不已:“受教受教。”
陳群走了,帶著三分僥幸和七分幸運的走了。
朱建平這才停下了說個不停的嘴,摘下帽子抹了把冷汗,回過頭對拍著手掌走出來地張松低頭強笑道:“大人,你看我做得還行嗎?”
“好,朱大師果然是鐵嘴,我愁了幾天地事,到了你這兒嘴一張就給解決了。”張松走上來拍著手笑道:“你今天立了一大功,那件東西就是你的了。”
“能為大人效勞,正是我地榮幸,怎么還敢收大人的禮物?”朱建平眼睛放光了,瞟著房里的那只匣子直咽口水。
“我是白讓人幫忙的人嗎?”張松有些不滿的說道,“好了,這次欠你一個人情,下次有什么事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
“不敢,不敢。”朱建平號稱鐵嘴,可他看到長相丑陋,眼神陰狠的張松還是有些怕,連忙斂容答道。
張松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滿意地看了看朱建平點了點頭。帶著兩個虎士走了。朱建平臉上堆著笑看著張松出門,心里卻罵翻了天,你個丑鬼,用刀逼著我胡說騙人,這傳出去不是壞我名聲砸我招牌嗎,我以后還怎么在鄴城立足?找你有個屁用,你過兩天就滾回荊州去了,難道我也跟著你到荊州去混?對啊。荊州也不錯啊,聽說襄陽現在熱鬧得很,有錢人都在往那邊趕,我何不去湊個熱鬧?再有這個丑鬼護著。我說不定能一筆大財。
朱建平邊尋思邊打開匣子,拿出一塊晶瑩的鏡片對著案上的竹簡看了看,看著竹簡上模糊的字體立刻變得大了很多,不禁咧開嘴笑了:“還真是個寶貝,這倉舒公子出手還真是大方,替他做事有錢途。”
曹沖聽張松一說拿著刀逼著鄴城第一神相朱建平騙人,差點把嘴里的茶都給噴出來,蔣干大笑著抬手給了張松一巴掌:“你這個促狹鬼,這么粗暴?”
龐統捻著胡須笑了:“這些術士大部分都是騙人錢財為生的,哪里有什么真本事。用點野蠻手段也不為過。能把事情辦成即可。照永年這樣說來,這事就算成了。”
張松笑著點頭道:“自然,陳群嚇得臉都白了,卻又高興得象是撿了寶似的,煞是怪異。”
蔣干笑著說道:“我倒是有些不明白,這么做豈不是明著告訴子桓公子是誰干的嗎?陳長文雖然不會說,可子桓公子豈有不知之理,為什么不做得隱蔽點,反正公子迎娶荀家小姐又不急在一時。”
龐統和曹沖對視了一眼,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長嘆不語,蔣干有些急了,見他們不說,只好纏著張松:“永年,你給我說說,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張松含笑,用手中的毛筆指了指蔣干:“你啊。到了鄴城這些天就知道到處瞎逛。一點正事不干,就知道天天閑逛。鄴城的酒樓你都喝遍了吧?這時候知道糊涂了,我還以為你醉死在溫柔鄉里了呢。”
蔣干有些尷尬了,他這些天確實沒干什么正事,張松這么說就等于是間接的在替曹沖指責他了。張松見他面色有些難堪,這才收住了話頭解釋道:“公子在荊州剛站在腳,根本不可能到關中去打仗,看丞相地意思,這個機會十有還是子桓公子的,而且公子在這件事上做的手腳遲早要被他們知道,既然如此,不如趁著現在子桓公子有求之際,把這件事給解決了,以免留下隱患。露出破綻,就是要給他們來講條件的機會。蔣干一聽就恍然大悟:“那我們很快就要回襄陽了?”
“也沒那么快,這還要看荀家的動作快不快了。”張松搖搖頭道。
龐統接著說道:“當然這也要看子桓公子他們的反應夠不夠快。”他想了想,有些開心的笑了起來:“那個司馬仲達有點意思,應該能很快猜得到,這人如果上戰場歷練幾年,倒有可能是個不錯的對手。”
曹沖停下了手中的茶杯,驚訝的看了一眼龐統,這家伙說話怎么有點象那個劍神西門吹血,有些高手寂寞地味道?
曹丕聽陳群說他和荀文倩地命相不合,立刻沉下了臉,他覺得陳群的神情顯然有些不對,他看起來怎么好象開心得很,好象逃過一場大難似的?
“公子,朱建平說,荀家小姐的命相古怪,不能找比她年長的,只能找個比她年幼三歲的男子,否則誰娶她誰倒霉,家破人亡,身死族滅。”陳群說到這里,不禁還是感到有些害怕,這朱建平是鄴城第一相士,他要這么說,只怕不離十,自己當初就不想娶她,看來還是對的。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曹丕也有些不敢再說了,朱建平給他算過命,說他能活到八十歲,他當然愿意相信朱建平的話,希望他鐵口神斷才好。只是這么一來,這荀家就徹底指望不上了。
“公子,非是陳群不愿意,實在是這命相太過古怪了。”陳群心中暗喜,臉上卻擺出一副實在很遺憾的樣子:“看來只好另尋他法了。”
“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吧,我再想想辦法。”曹丕無奈的嘆了口氣,陳群如逢大赦,連忙退出去匆匆地走了。曹丕郁悶的彈著手指,百無聊賴的說道:“她怎么就這么個怪命呢,真是咄咄怪事。”
“公子,這命并不怪。”郭女王端著酒從后面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跪在曹丕面前,一面放著酒杯,一邊笑道:“只怕啊,有人看中了荀家小姐,故意要壞了這門親事,朱建平貪財怕死,要么是收了人家錢財,要么是被人威脅了,這才故意說出這么個命相來。公子不覺得,這年幼三歲的男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
“誰?”曹丕伸手在郭女王柔軟的手上摸了一把,順手接過她手中的酒杯遞到嘴邊喝了一大口,酒還沒來得及咽下去,他立刻明白了郭女王地意思,喉結一動,咽下酒指著曹沖住處地方向說道:“你是說倉舒?”
“除了他還有誰?”郭女王咯咯一笑,轉到曹丕身后,伸出纖纖玉手在曹丕肩上捏著,“這荀家小姐的生辰和名字都是倉舒公子帶回來地,他自然是知道這門親事的,我還聽說,他雖然娶了蔡家的姑娘,卻一直沒有同房,倒是對那個俘虜孫尚香情有獨鐘,依我看啊,他十有和公子一樣,喜歡年長些的女子,荀文倩年輕貌美,又機智過人,和他這個天才少年正是相合,說不定啊,兩人早就情投情合了。”
郭女王一邊說一邊掩著嘴吃吃的笑了起來。曹丕想想也輕聲的笑了,這點倉舒倒是真的跟他很象,當初他一眼看中比他年長四五歲的甄宓,后來又看中比他年長三歲的郭女王,其中顧然有她們都長得很美的緣故,不過更讓他心動的卻是那份成熟女子透出的獨特韻味,他就是覺得年長的女子看得順眼些,沒想到倉舒這點上倒是跟他很象,到底是親兄弟啊,哈哈哈……
不過他笑了兩聲就覺得無趣了,在郭女王身上游走的手也停住了:“女王,這可不是件好事啊,倉舒如果有了荀家的支持,只怕……”
“公子,別人的支持終究只是支持,自已手中的實力才是最直接的。以倉舒公子的聰明,他完全可以把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為何會露出這么明顯的破綻?一來是想盡快娶荀家美人,二來也是想與公子做個交易,免得兄弟反目。公子不是想爭取去關中的機會嗎?子文公子機會不大,丞相無非是在你們二人之中選擇,倉舒公子娶了荀家美人,總不能再與公子爭這個機會了吧?”
“你是說,他會因為荀文倩放棄去關中立功的機會?”曹丕有些不信的問道。
“他根本沒有實力去,除非他要放棄荊州。”郭女王笑道:“公子不妨派人去接收他的荊州,看看他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