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向清軍那邊,他們大部退回二里之外,仍是密密層層聚在那邊,戰車旗號陣列森嚴,不攻擊,也不退回營寨內。或許是休整,又或許是商議對策。此時己近正午,盧象升傳令打掃戰場,中軍部生火造飯,犒勞將士。
密密麻麻的宣大軍士出來打掃戰場,其中也有一些清軍哨騎上來。不過他們畏懼宣大軍的火器,而且宣大軍也有不少騎兵夜不收散在外面,那些清騎似乎不愿多事,并不敢靠得太近。
王斗,楊國柱,虎大威三部軍士,各自打掃自己的陣地,收繳散落地上的清軍兵器旗號,砍下他們級,刻下他們的盔甲等。經過上午的激戰后,王斗命令溫方亮的部隊接手韓仲的防線,讓他的部下們出去打掃戰場。
韓仲麾下的將士們,都是帶著勝利的喜悅與自豪,嘻嘻哈哈地打掃起戰場。“可惜了,好多腦袋打碎了。”韓仲意氣風的同時,也不時嘀咕著。
他麾下的將士們,密密麻麻在各矮墻壕溝間搬運清軍尸體,順手給沒死的清軍傷員補上一刀一槍。
各矮墻壕溝間的清軍尸體還好,不過幾條通道上許多清軍身體被打得碎爛,包括頭顱在內。
通道上一灘一灘的血肉零件,不能證明那就是清軍腦袋,軍功損失不少,讓韓仲痛心疾。他在幾個護衛的伴隨下,到處巡視呼喝,讓部下手腳麻利些。
寒意逼人,夾著一股一股股難聞的血腥味,刺鼻的硝煙味還沒完全散去,吸入胂中,讓韓仲連打幾個噴嚏。周邊甲葉鏘鏘聲不斷,雖然天氣極冷,但各軍士呼著濃濃的白氣,還是熱火朝天地忙活著,一邊各人興奮的議論聲傳來。“韓千總,壕溝內的韃丅子尸體不好搬啊?”
幾個手腳凍得青腫的軍士向韓仲抱怨道。第一道矮墻壕溝間的清軍尸體填得頗滿,雖然他們的尸體硬挺,又匯合了結冰的鮮血,結成牢固的一團,不過搬運還是容易。
只是余者幾道壕溝,那高高的壕溝滑溜,下面還有許多尖銳的木刺,跳入壕溝之內,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眾人看各道壕溝間有多具清軍尸體,橫七豎八,死相各異,或被火銃打死,或是摔入壕溝內被刺成肉串。“笨啊,你們不會找一些長鉤來嗎?再向兄弟部隊借一些鉤鐮槍來。
韓仲恨鐵不成銅的罵道,一邊感慨自己的垠明。
那些軍士回醒過來,七手八腳地去戰長鉤了。
王斗在各將官的陪同下,靜靜地站在一條通道上,腳下滿是清兵的內臟與血跡,還有他們一條條散落的大腿小腿,手掌手臂之類的東西。無一例外的,全在酷寒的天氣中凍成硬硬的一塊,混著鮮血,與地面泥dL勞勞沾凍在一起。
寒風瑟瑟,王斗站在血肉戰場上一動不動,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寒風不時撩起他鮮紅的披風大氅。
周邊不時傳來將士們興高采烈的打掃場戰聲音。他們將一具具清軍尸體搬入土墻防線內,所有的兵器旗號皆是收拾,還有各條通道上殘破的戰車也是推入土墻內。
不管怎么說,這些殘破的戰車,劈來生火取暖也是好的。保持通道順暢,方便那些清兵再次沖鋒也是一個考量。一具具清軍尸體搬入土墻內,慢慢堆得有如小山一般。“應該有好幾百顆級,上千副盔甲……
王斗聽到身旁各將官的議論聲,他在防線外走了一圈,又回到土墻內。在尸堆的旁邊,鐘調陽輜重隊的鵯兵們,不少人拿著短斧,有如屠夫砍豬一樣,將那些清軍的腦袋一顆穎砍下,又剝7他們的盔甲。
營部的饋撫官員們,則是拿著文冊,登記級繳獲。
最后統計出來:“將軍,此戰我軍共斬五百_b十五級,盔甲一千余三十一副……
畢竟死去的許多清兵都是重?”他們除有鑲鐵棉甲外,內中多著鎖子甲。這些盔甲雖被火銃火炮打破,不過修補后還是可以使用的。到了現在,王斗己經從清兵手上繳獲了盔甲四千多副,
周邊各人都是眉歡眼笑,特別是韓仲,更是裂開大嘀直笑。區區一戰,又有如此繳獲軍功,真是賺大了。
自己正面防線就斬這么多,王斗估計清軍實際傷亡更大,畢竟兩翼的軍隊,也肯定有所收獲。而且遠距離作戰,還有許多被火炮火箭打死打傷的清軍戰士。只是那些傷員尸體,肯定被撤退的清軍搶回去了。
那些繳獲的盔甲兵器,王斗吩咐收入庫房內,同時又對鐘調陽吩咐,將以前修補好的盔甲,選出一部分甲胄出來,給軍中所有的火鐃兵們披上,增加他們的防護力。
王斗軍中所有的火銃兵,騎兵,輜重兵,由于披著胸甲,所以可以在外面再穿一件紅棉羊毛大衣。那些身披全?的長槍兵們,則各人有一件保暖的紅棉羊毛大氅。或許是因為對韃丅子盔甲的排斥,又或許波戰時怕誤傷自己人,所以各火銃兵,選擇增加盔甲時,大都選取了鎖子甲。畢竟滿洲軍的盔甲軍服雖沿,i斗,;。。:式樣略加改良,不過還是有所區別的。特別各旗盔甲外沿鑲嵌乙句;之,紅邊,更是韃丅子兵的醒日標志。
鋪子甲可以有效的防護弓弩的射擊,還可以防御揮砍類利器的攻擊,只是防不了利劍長槍猛刺。不過火銃兵們最大的威脅,還是清軍的弓箭,近戰有長槍兵兄弟們保護,不足為慮。
而且披上鋪子甲后,還可以同樣穿上紅棉羊毛大衣,寒冬中保持身體的溫暖。如果披上余者韃丅子棉甲,畢竟軍中輜重攜帶的羊毛大氅不多,沒有舜鄉軍自己的標志,誰知道打紅眼時,軍中兄弟會不會對這些披著韃丅子盔甲的兄弟大打出手?
軍中各火銃兵興高采烈地領取鋪子甲等盔甲,軍中的傷亡數日也是統計出來,此戰舜鄉軍共傷亡了一百二十多人。大多為箭傷,清軍射的大片火箭,措手不及下,諸多身著驄?的火銃兵臂上中箭,這些人多為輕傷。
不過在戰時,清軍戰車猛攻通道,也有十幾個火銃兵面門中箭,傷勢較重。最嚴重的是清軍打來的火炮,有三十多個長槍兵或是火銃兵被跳躍翻滾的炮彈帶中,或當場死亡,或斷手斷腿。
這種嚴寒的天氣,重傷殘肢的人,怕是很多人性命保不住了。王斗領著將官看過傷員逝者后,心情沉痛,等清兵圍攻結束后,不知還要死去多少戰士啊。
炊煙裊裊,各營的鵯兵造好了飯菜,大戰過后的宣大防線又是騰起陣陣歡聲笑語,眾人圍著火堆,放開肚皮吃喝起熱呼呼飯菜來,一邊興奮議論著方才那場戰事。
王斗被召到盧象升的中軍大帳,這里,楊國柱,虎大威等人己走到達,各人都是喜形于色,顯然上午那場作戰,各人斬獲不少。一見王斗的面,楊國柱中軍親將郭英賢就叫道:“王將薺,我正兵營斬二百三十四級,你保安軍中,斬多少?”王斗微笑道:“末槨斬五百七十五級。”郭英賢吸了一口氣,嘟嚕了聲“好家伙■■■■■■楊國柱與虎大威也是意味深長地互視一眼。
在帳中,盧象升看著各營匯報上來的戰果,滿臉笑容,防線三面斬獲不少。王斗斬五百七十五級,楊國柱斬二百三十四級,虎大威斬二百一十二級,這里已經斬一千余級,盧象升估計清軍實際的傷七人數更多。
雖各營合起來也有五百多人的傷亡,其中戰死兩百多人,畢竟在清軍火炮與火箭的打擊下,各營多少有些獵手不及。不過眼下各營有了防護意識,又有牢固的土墻防線陣地,守住陣地完全沒有問題。
各持一邊商議軍務,一邊大口吃喝,其間眾人對王斗的防御工事贊不絕口。在這種工事下,清軍優勢兵力完全展不開,己方軍士如一面倒的屠殺。今日一開戰就有如此成果,象王斗所說的,將清兵的血在宣大營地前流光,完全可行。
盧象升也對王斗贊許了幾句,接著大聲激勵各將:“今日初戰,奴賊銳氣己失,只要我軍勞勞守住陣地,不消幾日,奴賊大軍就會力竭,消耗怠盡。介時高公公領大軍雷霆一擊,數萬奴兵可一玫而除,我大明除去此心腹大患,東事無憂矣。”
眾人更是一片歡笑,宴中,王斗趁機向盧象升與各將討要一些面具。其實各頭盔下的鐵制面具向是明軍的制式裝備,各面具貌相猙獰,有如鬼怪。因為王斗認為面具阻礙視線,而且自己麾下火銃兵有了防護箭矢的經驗,所以沒有打制裝備。不過眼下看來,這鐵制面具還是有必要裝備一部分。
對王斗的討要,盧象升與各將都是慷慨,現在大伙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當是同仇敵愾之時。所以王斗拜別出來時,己經要到了共四百副鐵制面具,各營中的后勤咎官,很快就合將面具送到王斗軍中。
在此時的清軍大陣中,卻是氣氛沉悶,一片片的清兵生起火堆,悶聲不響的喝水,吃著干糧。在多爾袞的織金龍盍下,各旗旗主,還有旗中各貝勒等重要人物,都是圍聚他身旁,個個不一言。
各旗的傷亡己是統計出來,嚇了眾人一跳,今日區區一戰,全旗己是傷亡近達二千人,其中各旗勇士戰死人數,更高達一千多人,這些人中,很多還是各旗的重甲兵,這傷亡真是太大了,怪不得各人心情悲痛,一語不。
多爾袞臉上沒有表情,在攻打宣大營地各旗主的匯報下,一張粗粗的宣大軍布防圖己走出現在眾人眼前。看著這張草圖,眾人都是吸了。冷氣,阿巴泰道:“好毒辣的戰陣防線,我敢肯定,這種營寨的防守陣式,定是那明將王斗所想。”
多爾袞道:“經過我軍試探后,明國營大軍的營寨防守己是清楚,三面土墻圍繞,高約一人。有平坦通道五條,余者都是矮墻壕溝,跨越不易。正面約有大小火炮七十五門,火炮火統犀利,再觀旗號,料想定是明將王斗防守,兩翼一為明總兵楊國柱,一為明總兵虎大成,各有大小火炮六十門!”
正面五條通道中,各寬十余步到二十佘步,前方土墻缺口處,沒有大小火炮兩門或是四門。余者處的火炮,土墻缺口各寬二、三步「炮手可以隨時躲避身旁護墻之內。這些火炮的前面,沒有設立矮墻,只有數道壕溝!”
“除了這些火炮外,余處的土墻前方,便是一道道的矮墻壕溝,明軍設立銃手防護。由于土墻缺口固定,所以他們的火炮也是固定,我軍若要攻擊,便可以從矮墻壕溝處進攻,迥開他們的火炮!”
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今日領著自己旗中戰士,還有八旗蒙古正白旗與鑲藍旗進攻虎大威防守的右翼,就算他們沒有遇到正面王斗的強力打擊,但今日攻擊后,還是心有余悸。
他說道:“奉命大將軍,明軍土墻低矮,我大軍攻打時,后方的箭手根本不能掩護前方勇士們的沖擊。如要強射,只會射到自己戰士的身上!',
多爾袞道:“所以,我們要將土墻后的壕溝填上!”
他沉吟道:“寒冬天氣,那幾道矮墻堅硬如沐,料想挖開極難。不過矮墻不高,只需壕溝填上,我各旗勇士在箭手的支援下,還是可以攻破明軍土墻的。”
眾人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只怕光填那些壕溝,又不知道要流多少旗中勇士的血。第一道壕溝還好,各旗戰車可以一直推到第一道矮墻前面,各旗輔兵將土袋扔進壕溝內便可,但余下幾道壕溝……
阿巴泰說道:“我軍中多木盾,那些木盾雖然粗重,但圣個勇士合力,還是可以抬過一道道矮墻,一直推進每一道壕溝之前……”
不過說到這里,他也明白,就算這樣,最終要填上幾道壕溝,不知要付出多少旗中戰士的鮮血。畢竟明軍土墻缺口眾多,土墻后面,還有道道缺口,都會有火力打出。各旗勇士填壕時,不知道要傷亡多少人。
揚武大將軍岳托沉吟了寧晌,看著那張宣大軍布防草圖,說道:“除了五條通道,還有矮墻壕溝外,明軍余下的缺口火炮前面,只有數道壕詢,填上或為容易。”
多爾袞仔細看了布防圖半響,道:“這些火炮前方的通道寬只有數步,只得容兩輛戰車或木盾前行,前方有火炮,兩側有火銃射來。恐勇士傷亡也會不少。
各人都是沉就下來,半響,八旗滿洲鑲白旗旗主多懌叫道:“我們為什么要與明軍硬拼?我們也可以挖壕,留一部分兵力看守,余者繼續出去掠獲。或我軍大部圍上他們幾個月,困死,餓死他們!”
多爾袞對弟弟喝道:“愚蠢,如果兵少,如何圍困?王斗等明將的戰力你也領教過,留個一、兩萬人,你以為可以圍住他們?他們要決戰,要突圍,又如何?大軍圍困數月……數萬大軍糧草何來?我軍深入明國境內,不戰決,等過數個月,明國皇帝己經調遣他們全國援軍未了,介時我大軍在宣大營地前銳氣盡失,想我八旗勇士盡數留在關內嗎?”
他嚴厲地掃視各人:“有盧象升,王斗在,我八旗大軍就不得順利劫掠,不談他們日后危害,便是此次掠獲所得能否運出關外都不得而知。所以盧象升,王斗必除。但我六萬大軍補給困難,遲則生變,所以只得畢其功于一役,在半月之內,將宣大營地攻下。我軍兵力眾多,只要將壕溝填上,攻入土墻之內,滅除盧象升與王斗等人,只是早晚之事!”多懌被多爾袞說得垂頭喪氣,暗暗后悔剛才自己言。
八旗蒙古鑲紅旗旗主布顏代忽道:“其實填取明軍幾道壕溝「并不一定要我們勇士上陣,我大軍各處營地,擄獲的明國百姓眾多,可以押解他博上陣填壕!”
多爾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一干烏合之眾,讓他們面對明軍的火炮火銃,如果人少還好應付,若是押上數千、上萬人。那些明國百姓定會潰散,如果他們卑■了回來,堵住我們戰士進攻路線不說,還極有可能會沖散我們舍己的陣形。若是明軍借機全力反攻追擊,我大軍恐怕……”
各旗旗主都是看向布顏代,似乎懷疑他的用心,面對各人目光,布顏代只是諾諾稱是。
阿巴泰沉思一會,說道:“或許可以押上一部分明國百姓作為試探,人數千人,看看明軍反應,人少了,我大軍也好控制。”
多爾袞贊許地點了點頭,隨后厲聲道:“午后我大軍便起攻擊,佯攻正面,牽制明將王斗兵力,猛攻兩翼,以一源源不絕的攻勢,狠狠殺他們銳氣。通州運來的紅夷大炮很快到達,料想用不了幾日,定會攻下明人陣地!”
“我八旗所有勇士,都需奮勇向前,有敢退縮者,定斬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