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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揚揚的大雪足足下了好幾天,這幾天里,權貴人家固然可以擁裘圍爐而坐,閑情雅致地賞雪喝酒談論詩文,中等人家也可以燙上一壺熱酒好好去去寒氣,但是京城之中畢竟還有那種一日三餐尚不能求溫飽的人家,在這種大雪天里不免就犯了愁。
大雪甚至壓塌了幾間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那些貧苦人自然更是雪上加霜,街頭上時常可見三兩個衣衫襤褸簌簌發抖的人影。
這是哪一朝哪一代都沒法避免的慘事,好在大相國寺開了粥鋪舍粥,上清宮也開始發放一些御寒衣物。
雖然粥不過糙米,而衣物也多半是人家穿舊了不要的,但聊勝于無,對于那些饑寒交迫的人來說,這些就是上好的享受了。
而隨著幾家大臣府上紛紛選了空地設了粥鋪再加上給城外的莊子挑選長工,京城中原本散發出來的那一絲凄苦氣息,漸漸地也被這一點一滴的舉措給抹平了。
對于朝堂上發生的諸多大事而言,這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亦沒有多少人留心。
就連輪著管這些事的開封府,由于日前也奉了趙佶旨意,和殿前司合力將重心放在了清理北國奸細上。
童貫固然忙得腳不沾地,就連一把年紀的郭成也不得不在講武堂特設了一間議事廳,幾乎將那里變成了半個殿帥府。
這一日,童貫馬不停蹄地忙完了幾樁事情,打馬回殿帥府的時候又隨手施舍了一些錢給路上的乞丐,誰知一進門便接到了天子傳見的旨意。
雖說外頭裹了披風,但這雪花畢竟無孔不入,披風里面的衣服上同樣沾了不少,被熱氣一烤就變成了水珠,亦是讓他這一身衣服變得皺巴巴的。
然而,天子召見又不能延遲,他只能又向人討來一件干燥的油布披風,上了馬就向大內禁中奔去。
等到出現在崇政殿門口時。他的披風上又是厚厚一層雪花。隨手將披風和斗笠交給旁邊的內侍,他整了整衣冠便進了大殿。
拜見禮畢之后,他肅手站到一邊,正尋思今日天子召見有何要事地時候,冷不丁便聽頭上傳來了一句:“道夫,你既然和劉仲武交好,此番劉琦來京又是你照看的,你可認為此子配得上高嘉?”這句話一出。
童貫立刻明白事情有分成了。然而越是這種時候越是大意不得,他故意沉吟了半晌,然后才誠惶誠恐地答道:“圣上,高相公如今雖然已經辭相,畢竟仍然是國公,這昔日腦骨大臣的地位擺在那里,終究非同小可。劉仲武如今擔當西征重任,雖然是武將中的佼佼者,但論及門裙,自然還是略遜一籌。”說到這里。
他抬頭看了看趙佶。見其眉頭微微一皺,心中登時一喜,連忙詞鋒一轉道:“但是。臣以為此事若成,卻是利大于弊!”趙佶原本心有所動,聽童貫剛才那么一說,便覺有些一廂情愿,但一聽利大于弊四個字,他立刻舒展了眉頭,急忙追問道:“你倒說說看,怎么是利大于弊?”
“圣上,劉仲武雖說聲名及不上已故的姚麟王恩,以及建有大功的王厚折可適。但畢竟是難得的武將,如今揮師西涼屢建功勛,更可見朝廷恩重。他如今還在年富力強的時候,膝下又有劉琦這樣一個兒子,其他諸子同樣是成器地居多,將來未必不會再建功勛。圣上登基之后,重用了不少武將,卻有不少文臣對此頗有微詞,倘若借由這樣一樁婚事。讓劉仲武能夠對圣上感恩戴德,讓文武之間能夠和諧相處不再互相傾軋,豈不是一舉兩得?”說到這里,童貫又頓了一頓,見趙佶示意自己接著往下說,他方才咬咬牙道:“況且,這還能夠平息外面的謠言。雖說不過是街頭巷尾的議論不足為懼,但須知三人成虎,倘若不能盡早解決,難免會帶來難以預料的禍事。”這前面兩層趙佶早已想到,而對于童貫最后的這句話,趙佶免不了悚然而驚。
之所以動了心思,是因為他實在難以決斷究竟該將高嘉配給趙桓還是趙楷,倒并非是為了外頭的議論。
現如今童貫將外頭那些流言提到這樣的高度,無疑表明那些話已經很有市場了。
見童貫低頭躬身站在那里,他不由曬然一笑,淡淡地吩咐道:“你不用這么緊張,朕不會怪罪你剛剛那些話。朝堂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揣測的人多了,外面的流言就說什么地都有。看來,朕與其去摻和高家地家事,不若先把太子和嘉王的婚事先定下來。這樣別人就算心有定計,也不見得能夠玩出花樣來。嗯,你把朕的這個意思轉告伯章,就說朕說地,這個劉琦看著還好,至于他要不要人家作女婿,讓他自己作主!”聞聽這句話,童貫幾乎是聽到了天綸之音,心中喜出望外,連忙應承不提。
這樁婚事的由頭如今已經露出去了,即使不是天子賜婚,別人也知道這是天子的態度。
再說,到時候太子和嘉王的事情一宣布,那些還在打這方面主意的人便會隨之大失所望,而自己亦是成功玩了一把大牌。
一頭討好了天子,一頭討好了高俅,順便還向劉仲武賣了一個最大的人情,天底下還有誰比他更會做生意?
于是,當他當晚悄悄來到高府報上這么一件事的時候,高俅臉上的表情便精彩極了。
童貫和高俅來來回回打過不少交道,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方有這樣的表情。
事實上,高俅正在竭力克制自己大笑的沖動。不是么,自從來到這里之后,發生地離奇事件就已經夠多了,李綱姚平仲差不多成了他的門下,趙鼎成了他的侄女婿,現在,居然劉琦又要當他的女婿了!
他不知道歷史上的高俅有多少錯綜復雜的姻親關系,他只能夠確定,對方肯定不會有他這樣的先見之明,把一大堆人一網打盡!
“這一次的事情,道夫你居功至偉,到時候小女辦喜事的時候,我一定好好敬你一杯!”高俅笑吟吟地看著童貫,越看越覺得這個內侍出身地家伙很可愛,若不是對方牽線搭橋,他亦不會找到一個這樣完美的解決方法。
不用夾在趙楷和趙桓兄弟之間難以做人,這種感覺真好!
“我哪里敢居功,這是天賜良緣,我不過是順水推舟幫了一個小忙而已。”童貫連忙謙遜了一番,臉上卻露出了說不出的得意。
在他看來,內侍做到他這個份上,實在已經是很難得了,就是當初他師傅李憲,亦是戰戰兢兢要擔心朝臣彈劾,哪里像他這樣能夠傍上一座大山,將來自可一切無憂?
送走童貫,高俅便立刻找來了英娘伊容和白玲,將童貫轉達的意思說了一遍,這下子登時激起了三女的極大歡喜。
宮里頭是個什么光景,別人不清楚伊容最清楚,自然不想讓自己家這個寶貝心肝進去受苦受難,畢竟,就是皇后也是難當的。
僅僅是大宋朝,被廢的皇后就有兩位,如今雖說那位孟后在宮中境況還好,但曾經經受的無窮凄苦卻不是所有人都能忍耐下來的。
“還是這樣好,圣上總算做了一樁好事!”話一出口,伊容方才察覺到自己的語病,卻也不忙遮掩,
“這下人家要算計相公可得吃啞巴虧了,居然把嘉兒捎帶了進去,實在太可惡了!倒是那個劉琦生得實在俊偉,小小年紀就長成這樣,到時候大了豈不是一個絕世美男子?”
“我們家嘉兒又哪里比不上他?”白玲沒好氣地丟過一個白眼,
“他從小練武是成了,但文采上哪里比得上嘉兒,將來少不得要夫婦之間好好互補一下。哎呀,光顧著我們樂了,嘉兒究竟是否知道這件事,別到時候她鬧騰起來就麻煩了!”英娘見伊容和白玲面面相覷,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苦笑。
如今家里已經倒過來了,仿佛小丫頭是祖宗似的,哪里還有什么長幼之分。
她不得不輕咳了一聲,然后解釋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怎么說,這樁婚事既然圣上都認可,大約也就是定了。嘉兒好歹也見過劉琦兩回,這樣年輕有為的孩子,她也不會不喜歡,她平日不是口口聲聲說這個紈绔那個紈绔么?”高俅正想開口說些什么,突然,白玲冷不丁站了起來,三兩步上前拉開了門,一把拽進了一個人影。
搖曳的燭火下頭,赫然是一張不知是被大雪凍得通紅,還是又羞又惱一片通紅的臉。
“嘉兒!”高嘉狠狠瞪了一眼旁邊的白玲,突然撲入了父親的懷中:“爹!”高俅順勢接住了女兒,替她拍去身上沾著的幾片雪花,心中便笑開了懷。
既然小丫頭沒有說什么我不嫁,那么,這樁婚事差不多就可以定下來了。
十一歲就定下婚事,這在未來人看來,可是比早婚還早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