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騎牛殺新野尉得馬。
鄭國蕃徹底被這個一臉憨厚的胖子給搞了個囧囧有神,這個典故解釋的強悍啊!真是個人才,這要是五百年后,起碼也能混個論壇版主,給海商做管船頭目真是白瞎了。
看這胖子哈著個腰,額頭上冒汗心虛地看著自己,乖官雖然肚子里頭笑翻,但臉上卻毫無表情,抬起手來慢慢伸過去,在這何馬象肩膀上拍了兩下,“何頭目真是屈才了,后漢書中這么冷僻的典故居然也能知道。”
何馬象被乖官兩下拍得渾身亂顫,倒不是乖官拍的重,而是他緊張導致,等乖官一句話說完,他這才如釋重負,緊接著又是一喜,感情自己隨口亂說,居然蒙對了?
他一時間倒是歡喜得有點兒發呆,這個……我也能引經據典了?
“何頭目,我在這塊兒活動活動身子,你不介意罷!”
“啊?哦!不介意不介意。”何馬象趕緊把那瞪著眼睛看自己的水手們趕到旁邊,“小相公,您隨便。”
乖官笑笑,對他拱了拱手,問大頭要過村正,主仆二人就在甲板前頭喂招。
那何馬象把水手們趕得遠遠的,這才看著前頭甲板兩人竄越挪移揮舞寶劍,一邊搖頭一邊咂嘴,“真是文武雙全,怕是要五百年才出一個,怪不得老爺巴巴地想招他做女婿。”這五百年出一個的說法,自然是說書先生們嘴巴里面常說的,他聽說書聽得久了,曉得大才肯定都是五百年才出一個的,其余的,不過是[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罷了。
“何管船,何管船。”一群水手擠過來,“那個什么牛.逼大似馬.逼的,真的是什么典故?”
何馬象頓時挺起胸脯來,“沒聽人家鄭小相公說么,后漢書,后漢書知道不?就跟關二哥夜讀春秋一樣,后漢書跟春秋差不多,知道為啥你們是水手我是管船么,因為我看的書多,什么春秋,夏冬,前漢書,后漢書,我都是看通了的。”
那些水手頓時一通馬屁狂拍何馬象,拍得何馬象舒服得不得了,臉上滲出一層油汗來,得意地說:“看在你們今兒干活挺賣力的份上,晚上吃飯每人加一塊肉,田七,去給馬廚子說一聲,就說是我說的,晚飯每人加肉。”
水手們轟然一聲,“多謝何管船。”有些人不知足,腆著臉兒問能不能再來一杯山陰甜酒,不需多,一小杯就足夠。何馬象頓時沉下臉來,“真學牛逼了,還想喝酒?趕緊到后甲板上擦甲板去,不擦干凈老爺我……”他說著,豎起一只手,緊緊捏起,醋缽一般大小,水手們轟然而散,小雞一般跑到后面甲板上去了,何馬象這才放下拳頭,啐了一口唾沫,罵道:“一幫賤骨頭。”
而在船艙頂層的顏船主則扶著床榻的邊欄透過窗格子看著下面鄭國蕃和單思南練劍,他這一間艙等于船長室,可以通過窗戶看見前后甲板,視野極好,是整艘船最高的地方。
“哎呀!真是文武雙全。”顏射搖頭咂嘴,愈發覺得這鄭小相公日后必定有出息,最不濟事,那也得是一代大名士,運氣好,入內閣做閣老也是可能的,關鍵是這位年紀小,一切皆有可能,一旦生發起來,起碼能有四五十年的仕途好走。
想到這里,顏射忍不住就走到對門女兒住的船艙,拍了拍門,沒幾個呼吸,小倩拉開艙門,他疾步走了進去。
顏清薇正捧著小倩拿回來的書稿,邊看邊流淚,為書中白素貞和小青的感情,為白素貞敢于勇敢追求自己的愛情,反正,眼淚不要錢似的就往下流淌著。
看自己女兒這副模樣,顏射忍不住皺眉,哎呀!我的傻女兒啊!你真是看三國掉眼淚,為古人擔憂。這書么我承認她固然好看,可哪兒有寫書的人好看,你要有本事把那人牢牢攥在手里頭,想讓他怎么寫他就怎么寫,想什么時候看就什么時候看,何必舍本求末,真真不智,虧得還是青藤先生的弟子。
這數天來,顏清薇顏小姐一次也沒主動去拜訪過十三歲大名士鄭國蕃小相公,倒是每天盯著小倩要看鄭國蕃新寫的稿子,眼淚也不知道被乖官賺去了多少。她老爹也不知道幾次在她跟前明里暗里的暗示,那意思么,她這么聰慧的女子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可問題是,她覺得,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子罷了,就算是詩好詞好唱本好,憑什么叫我這個青藤先生的弟子上趕著巴巴地去找他?若是他肯放下架子來主動拜訪我,我就勉為其難,給他一個面子,不然……哼!
這驕嬌二氣一犯,可愈發不肯去見鄭國蕃,甚至連船艙都不出一步,省得碰上了不尷不尬地難以決斷。
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貴妃不急宮女急,把顏老爹急得呀!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啊!現在人家十三歲,下手還來得及,再等一兩年,如何還來得及?只看這寫出來的倩女幽魂之白娘子唱本,顏老爹幾乎敢斷定,一旦到了寧波,人家把本子一賣,不到一年,這唱本肯定哄傳天下,到時候,那么大一個金龜婿,誰不想上來咬兩口。
“女兒。”顏船主笑瞇瞇走過去,“這唱本還好看么?”
顏清薇瞧見自己老爹一臉兒笑,就知道自家老爹在動什么腦漿了,干脆,就把話給挑明了,“爹爹,你的意思女兒不是不明白,不過,女兒像是那么自甘下賤主動倒貼男人的么?何況,那位恐怕還不算男人……”
這話說的有點兒重,顏老爹一聽,嗨喲!我的傻女兒唉!恨恨跺腳,卻又發不出火來,只好苦笑,“好好好,依你,都依你。”
顏射在女兒房艙內坐了一小會兒,無可奈何出去了,旁邊小倩眨巴眨巴眼睛,覺得自家小姐有點兒傻,鄭小相公那樣的人,打著燈籠找遍浙江怕也找不到,偏偏小姐居然在這時候講面子,問題人家鄭小相公等得起,再過三年不過十六歲,可小姐等不起啊!再過三年就十九了,十九歲還不嫁人,那就是老姑娘了,自己三年后也十七歲了,也算是老姑娘了。
大明朝的女孩子早熟,宋代陳自明編撰婦人良方大全說[男雖十六而精通,必三十而娶。女雖十四而天癸至,必二十而嫁。皆欲陰陽完實,堅壯強壽。]從醫學角度來說實在是很有道理的。
但實際上,奉朱子言行為圭臬的洪武帝朱元璋規定男十六女十四必嫁娶,譬如朱元璋的女兒寧國公主,西元1364年生,1378年嫁給汝南侯梅思祖的兒子,正是十四歲。
因此,嚴格來說十六歲的顏清薇此刻已經是老姑娘了,而十四歲的小倩則正當青春,適宜嫁人了。
青春妙齡的小倩看乖官啊!就好比玉兔姐姐看唐長老一般,用說書人的口吻就是恨不得囫圇一口吞進肚子里頭去才好。偏生自家小姐穩坐釣魚臺,真是小姐不急丫鬟急,急得跳腳。
若是自家小姐嫁過去,那多好,鄭家小相公就成了老爺,自己是小姐貼身丫鬟,免不得是房里頭人,日后小姐總歸會懷孕生子,到時候水到渠成抬成妾室,跟老爺恩恩愛愛,豈不是美,要是再給老爺生個一兒半女的,那一輩子也就有靠了,說不定老爺再考中進士,做個大官,什么尚書啊閣老啊!要是兒子再爭氣,也學了老爺的本事,到時候中進士做閣老,說不準我也能因兒子而封個誥命在身,等老了死了,兒子在老爺旁邊給我立一個碑文,上頭就寫一等誥命鄭氏夫人……小倩思維發散,越想越美,小臉蛋上全是笑容。
“小倩,小倩,小倩……”顏小姐一疊聲的叫,把小倩叫回了魂,小丫鬟慌慌張張從美夢中驚醒,“小姐,什么事?”
顏清薇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腦子里面在想什么,忍不住拿團扇在她腦袋上拍了一記,“發花癡啊!我看你是想做小青想瘋了罷!”
小丫鬟捂著腦袋嘟著粉嫩的嘴巴低聲嘀咕道:“你不也是想做白素貞,只不過死要面子活受罪罷了。”
顏清薇忍不住臉上一紅,團扇一揮又是一記拍在她腦袋上,“死丫頭,作死了,再亂說,瞧我拔了你的舌頭。”
“那,小姐,你還是拔了我的舌頭罷!省得你以后后悔,又要怪我。”小倩吐出丁香舌,顏小姐惱羞成怒,“我有什么后悔的。”
“小姐,你都說像青藤先生這樣的五百年才出一個,眼下就有個五百年出一個的,你又不肯拉下面子來,難道要再等四百八十四年?”小倩到底是從小跟她的貼身丫鬟,說話沒什么顧忌,伸手拿過白娘子的稿子在手上抖了抖,“你都說這白素貞真是奇女子,勇敢追求愛情,可你為什么不能主動跟鄭小相公去說說話呢!”
顏清薇臉蛋緋紅一片,猶自強硬道:“我為什么要跟他主動說話?”小倩嘆了口氣,小大人一般,“我的傻小姐,鄭小相公如今十三歲,等再過三年十六歲,就算他那時候開竅了,知道小姐的好了,可三年后小姐都十九歲了,天下哪兒有十九歲不嫁人的,小姐要是覺得鄭小相公沒什么了不起,小倩也無話可說,日后小姐嫁張嫁李,小倩總歸也跟在后頭,不過,小姐,小倩可有話說在前頭,要是小姐到時候嫁一個糟老頭子,小倩可就學唐傳奇里頭的紅拂女夜奔了啊!”
顏清薇被她一番話,說的是哭笑不得,“死丫頭,紅拂女夜奔都說得出口,也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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