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立花玄賀的提議,小野鎮幸真是覺得……實在不知道如何說才好,這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可仔細想一想,又似乎有些道理。
看他沉吟不語,立花玄賀有些著急,如今這個局面,還能有更好的主意么!他忍不住就催道:“和泉守大人,每逢大事有靜氣,但也需要決斷呀!宗茂主公如今這副模樣,即便你我完成任務順利回去,恐怕也要被勒令切腹罷!即便主公偏佑,可高橋主膳大人并非肚量寬宏之人,想必也一定會找借口來處罰你我……”
“可是,這血脈祭統之事……”小野鎮幸依然猶豫,立花玄賀急眼了,就道:“長宗我部家,波多野家,島津家,服部家,不都有秦人的血統么!丹波家,坂上家,大藏家,原田家,秋月家,這些不都是漢人后裔么!初代征夷大將軍坂上田村麻呂不也津津樂道與自己漢人后裔的身份么!哼!即便高橋主膳大人自己,也是有漢人血脈的,換句話說,宗茂主公身上也流淌著稀薄的明國人的血脈。”
到底是智將,古來大名家族史考據得有理有條,說的小野鎮幸啞口無言,一臉的猶豫,立花玄賀又說道:“和泉守大人,您方才來的晚,不知道那位鄭茂才的身份,他背后可是大明國寧波八衛,有鐵甲船上百,帶甲兩萬五千,各式鐵炮三萬……這借種一事,我們可以慢慢商量,但無論如何,一旦借了這位鄭茂才的勢,便可以交好明國寧波八衛,不奢望借兵,買賣大筒總是可以的,而且,和泉守大人,您沒有注意到誾千代公主看這位鄭茂才的神色么?”
小野鎮幸是立花家筆頭家老,只有他堅定支持,這事兒才能辦成,所以立花玄賀不惜說破嘴皮子,也要說動小野鎮幸。
如今,小野鎮幸的確意動了,轉首看看立花誾千代,又看看地上昏迷著的立花宗茂,咬了咬牙,道:“這件事情……”他說著,再看看四周的扶桑武士,這些立花家的家臣們大多臉色彷徨,顯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緊緊一握拳,他低聲道:“干了。”立花玄賀大喜,小眼睛頓時瞇了起來,“果然不愧是和泉守大人。”
“不過……”小野鎮幸說道:“我們要如何取信這位鄭茂才呢?”
立花玄賀微微皺眉,四周看了看,把聲音壓得極低,低低道:“明國有諺云,投名狀。”
兩人目光交錯,同時微微點頭,然后,轉首看向遠處被數十個武士簇擁在中間的所謂芳公主。
只要殺了這位芳公主一行人,那么,所有在場的立花家家臣手上都沾了前大友家家督遺留血脈的鮮血,到時候,再共同簽一份血狀,便不怕有人背叛了,瞞上不瞞下這種事情,不單單只是明國的特質,扶桑人也經常干。
要知道,立花家這次購買大筒,那是傾盡全力的,更是帶著上千人,防止買了大筒以后被人黑吃黑,身著盔甲的武士就有兩百五十人,加上立花誾千代的早合少女隊兩百人,這股力量,已經不可小視,畢竟此時的扶桑武士的戰斗力還是很可觀的,就像明國話說的[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一般,這些扶桑武士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又窮又不怕死,吃個魚肉配味增湯就是大名的待遇了,說實話,真不如此時明朝江南普通百姓吃的好。
所以扶桑武士們才動不動把[就當自己已經死了]掛在嘴邊,要是讓他們像明朝前閣老張居正那樣,出入三十二個人抬的轎子,美妾數十個,即便是后世被吹捧為[天下第一清官]的海瑞,死的時候身邊兩妾、四仆,當時便有文人攻擊他說是[瑞已耄,妻方艾]就是諷刺他六七十歲了還娶小老婆。
你要讓這些扶桑武士跑來大明朝過曰子,他們還肯[就當自己已經死了]么?所以后世崇禎皇帝臨死身邊就一個太監陪著,大明朝養士三百年,連個殉死的都沒有,那些讀書人銀子、妻子、兒子,撈得盆滿缽溢,如果一死,豈不是后世說的[人上了天堂,錢留在銀行]那般的傻逼了么,肯殉死才怪,文化精英最可怕的就是理智,而理智有時候是等同于怯懦的。
所以說,有時候粗鄙的武夫也有武夫的好處,像立花家此刻的兩百五十個武士,加上誾千代的兩百早合少女隊,說以一當十或許夸張,但這四百五十人身著盔甲,有佩刀,甚至還有兩百鐵炮,加上決死之心,當個一千五百人到兩千人用絕對是可以的,更何況他們還有各種隨役數百人呢!
只要他們一鼓作氣勢如虎,一口氣殺了那位芳公主,要知道這位不單單是大友家血脈遺孤,還是海寇三當家的老婆,也就是說,扶桑人一殺芳公主,頓時就站在了乖官這一邊,根本沒有反悔的余地了,這就是投名狀。
小野鎮幸和立花玄賀眼中殺機一閃,同時微微一點頭,然后各自對自己手下精銳武士比劃了手勢,那些武士根本不需要知道為什么,只需要知道做什么。
幾個呼吸之間,扶桑武士們就把三當家路婁維的老婆一行人給圍在了中間,那些大友余孽武士看他們神色不善圍上來,喝罵,“馬鹿野郎,你們想干什么!”
小野和立花根本不說話,比了一個斬盡殺絕的手勢,手底下眾武士紛紛大喝,抽刀就撲了過去。
兩伙扶桑人火拼,頓時就把顏家這邊和那些海寇弄傻眼了,這是……什么情況?
只不過一眨眼,芳公主那邊就已經倒下了二十多個武士,鮮血如水一般,這小島上的土地卻是發了利市,拼命飽飲人血,即便是這樣,地面上也黏糊糊一層,刀光閃爍,鮮血飛濺……乖官身邊的試百戶胡立濤幾乎是一瞬間就拔刀在手護在了乖官身前,他手下二十精銳也拔出腰刀,紛紛攔在前面,后面顏干老管家一看,趕緊大聲叫顏家家丁,“快快快,護住鄭相公。”
這時候可刀劍不長眼,顏家的家丁們紛紛抽刀在手,隱隱把乖官圍在中間,而那些玉蛟龍李玉甫手下,因為得過大當家吩咐,一定要保護好侯老爺和那位小娘子,也怕殃及池魚,頓時就龜縮起來,把侯小白和聞人氏夾在中間,背靠著數個樹,抽刀面對顏家和扶桑武士甚至二當家三當家手下。
二當家手下基本都是年輕人,好勇斗狠,大多數都裝備火槍加腰刀,最是精銳不過,可這并不代表他們都是傻子,人家扶桑人火拼關咱們屁事,趕緊往后撤了二十步,大多數人都舉起轉輪簧火槍戒備,也就是扶桑所說的雨鐵炮。
只有三當家的手下,先是一愣,等醒過神來,芳公主手下已經被殺了十幾二十個武士,前文說過,三當家手底下以有野心的人居多,可越是有野心的人,甘心為人效死的幾率越小,何況這時候還有百來個扶桑武士攔在前面防備著他們,可以說已經是回天乏力了,為首的幾個頭目互相看了幾眼,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一個意思:咱們可別沖上去當傻子。
除非三當家親自在場,振臂一呼說不定就沖過去了,可關鍵此刻海寇的三位當家居然連一個都不在場,未免叫人生出荒謬之感。
這么一猶豫的片刻,芳公主一行已經被殺的還剩下幾個武力卓絕的還在憤死反抗,可明眼人都知道,也不過離死不遠,要知道那些圍上去的扶桑武士都是身穿胴丸,雖然只是比較簡陋的盔甲,可再簡陋的盔甲,它依然是盔甲,比沒穿甲的人肯定要強上許多。
乖官看著對面殺得一片狼藉,背后冷汗直流,對大頭就說:“看見沒有,這就是有甲和沒甲的區別,以后千萬不能自持武勇,好知道好漢雙拳難敵四手。”
胡立濤握著刀,看著扶桑人在那兒大砍大殺,忍不住道:“這些扶桑人瘋了?”
不遠處的侯小白和聞人氏雖然被李玉甫手下圍在中間,可這兩位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何曾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聞人氏臉色慘白,伸手緊緊捂著嘴巴,看著那些身穿盔甲的扶桑武士把最后一個渾身血跡的漢子一人一刀砍得四鄰八落,手臂大腿等零件落了一地……那位芳公主臉上擦得慘白一片的白粉妝,作為一個女孩子,此刻居然沒被嚇暈過去,立花玄賀看了,心中暗贊,到底是大友鹽市丸殿下的血脈,不過,還是請你去死罷!
“芳公主,還是由老臣來送你一程罷!”小野鎮幸攔住立花玄賀,往前踏上數步,腳下一片泥濘,暗紅色的全是鮮血混跡著沙土,立花玄賀出了主意,他小野鎮幸總要動手沾點血才說的過去。
大友芳子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身上華麗的小袖沾滿了手下忠心武士們的鮮血,小野慢慢走到她跟前,按在佩刀八重酒刀柄上的手突然抽出,刀光一閃,一顆頭顱沖天飛起,正是立花家的不傳劍法,影流拔刀術。
乖官身上汗毛一豎,要知道,他畢竟也是個宅男,不比聞人氏和侯小白強多少。
哇的一聲,寧波市舶提舉司提舉侯小白終于忍不住,一下就跪倒在地,哇哇狂吐,要知道,檣櫓灰飛煙滅是一回事,可就在眼前數十人被砍殺一盡,腦袋跟球似的咕嚕嚕亂滾,甚至還有個身高不足一米一的小美人兒,是的,芳公主在他侯小白眼中是個出色的小美人兒,這么一位小美人兒居然就被砍了腦袋,這實在是太不符合他侯提舉的審美了,終于忍不住恐懼,反胃吐了出來。
聞人氏死死咬著自己的手,另外一只手捂在上面,硬是讓自己站住了,不至于像是侯小白那樣當場出丑。
這時候小野鎮幸甩了甩刀上的血跡,緩緩納刀入鞘,對幾個身邊的家臣說道:“給芳公主的首級梳洗一下,不管怎么說,到底是大友家的血脈。”頓時就有專門撿首級的下級武士紛紛走上去開始割首級,乖官遠遠看了,忍不住暗罵變態,雖然他明知道這時候大明朝也是如此做的。
小野鎮幸又過去給不知所措的立花誾千代請安,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后和立花玄賀二人就往乖官這邊走來。
試百戶胡立濤趕緊把刀一豎,乖官拍了拍他肩膀,“胡家哥哥,人家孤身前來,想必有話說。”就擠過去站到他身旁。
走到乖官身前七八步的樣子,兩人停下來,同時大禮參拜,“鄭茂才,可否容我等說幾句話。”
注:長宗我部氏のついては蘇我氏の子孫、中國秦王朝の始皇帝の子孫と稱する秦河勝の後裔など様々な説もあるがいずれも有力な説ではなく、長宗我部氏の初代とされる能俊が土佐に入ったとされる時期に関しても平安時代末期から鎌倉時代初期としか推測ができず、正確な時期はわからない。
丹波氏(たんばうじ)は、渡來系氏族の姓の1つ。后漢霊帝の后裔と言われ、本姓は坂上氏。丹波康頼の代で丹波宿禰姓を賜る。応神天皇の時代に帰化した阿智王を祖とする。一族からの堂上家としては錦小路家があり、その他では金保氏(后の多紀氏)や施薬院氏がある。
大蔵氏は、坂上氏と同じく東漢氏の一族であり、大蔵広隅は壬申の亂の時に赤染徳足、坂上國麻呂、古市黒麻呂、竹田大徳らと共に大津京にいた高市皇子に従っており、高市皇子と共に大海人皇子(天武天皇)側に合流し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