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凌帶著兩千騎兵繞了一個大彎子,終于將窮追不舍的周軍甩脫了。他下令部隊原地休息一會,自己也下了馬靠在一棵大樹上坐下來。鄭旭解下來水袋遞給劉凌,蹲下來對劉凌說道:“王爺,咱們就這樣去撫遠軍的駐地見安恒?”
劉凌喝了口,王半斤成功帶著七千騎兵沖過后周大營進入玉州城,這讓他稍微的安心了一些。往后面隨意的一躺,身上的肌肉都酸疼酸疼的。
劉凌笑了笑說道:“本王自然不會這么去見他,而是讓他來見我!”
他對鄭旭說道:“你帶著一千黑麒麟軍,好好休息一陣。然后打著本王的旗號,必須精神抖擻的去撫遠軍的大營。到了也不需多說什么,只說我就在此處等他。他若是不來,就別怪本王軍法從事。”
鄭旭問道:“那安恒心里有鬼,只怕是不肯前來的。”
劉凌道:“無妨,若是他不來,今晚我便再去撫遠軍駐地不遲。若是他來了,說不得我還要留下他一條性命。”
鄭旭道:“可是,若是末將帶著一千黑麒麟軍都去撫遠軍大營,王爺身邊就只剩下這一千京畿大營的騎兵了。若是萬一有周軍搜尋過來,王爺的安危不能保證。不如這樣,末將帶一百京畿大營的騎兵前去,然后便趕回來向王爺稟報。”
劉凌擺了擺手說道:“不行,安恒此人生性多疑,若是你只帶著百人前去,他必定猜得出本王身邊并無太多兵馬。若是他心生歹意,派兵殺來的話豈非更加不妙?你無需擔心我的安危,只需帶著黑麒麟軍全數去見他。他心中懷疑,反而不敢下手。”
鄭旭還想再勸,劉凌笑著說道:“鄭旭,你以為我猜不到陛下將你們派在我身邊的用意?可是你想過沒有,我身為三軍主帥,國家親王,若是不能將后周擊退的話,后周大軍蜂擁北上,我大漢危機,你我豈不都是千古罪人?”
他見鄭旭猶豫不決,接著說道:“你說,我的性命和整個大漢相比哪個重要?我的性命和陛下的性命相比?又是哪個重要?你放心,本王若是沒有把握,也不會讓你去了。”
鄭旭被劉凌說動,休整了一會兒之后帶著一千黑麒麟軍直奔撫遠軍的駐地而去。劉凌派出斥候隨著黑麒麟軍的后面,觀察撫遠軍的動靜。然后又派人原路回去,探聽周軍和玉州的情況。
令部隊輪流休息,安排了好了一切,一夜未眠的劉凌,竟然在這荒郊野地的大樹下,沉沉的睡著了。
兩個時辰之后,原路返回的斥候來報:周軍退回大營之后,并沒有什么舉動。只是聽了這話,劉凌卻皺緊了眉頭。他吩咐斥候道:“周軍按兵不動,定然是在休整。只怕今晚就會有一場惡戰。你再去探來,有什么消息立刻來報!”
那斥候應了一聲,隨即再次騎馬奔了出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尾隨著黑麒麟軍的斥候來報:黑麒麟軍被撫遠軍統領安恒親自迎接進了大營,在大營中逗留了一炷香的時間,鄭旭已經帶著一千黑麒麟軍趕回來了。劉凌心中嘆道:“若是鄭旭不這么急切,在撫遠軍大營中呆上半個時辰,甚至吃一頓飽飯。回來的時候并不急迫,緩緩而行的話,那安恒說不定真的就被自己誆騙來了。可是這鄭旭身有皇命,只顧著保護自己的安危,只怕那安恒是不會上當了。”
想到這里,劉凌不由得嘆了口氣。雖然他吩咐鄭旭那樣去做了,但是鄭旭沒有辦到卻也不能怪他。陛下嚴令他保護自己的安危,他是萬萬做不到鎮定自如的。
若是換了季承云,或者趙大,趙二,花三郎這幾個自己的親信,這件事必然會辦的漂漂亮亮。可惜,可惜。
他吩咐手下騎兵在樹林中多插旌旗,又令騎兵每十人一隊,分出二十隊,在馬尾上綁了樹枝,騎馬在樹林中來回奔馳。又吩咐手下在樹林中點起篝火,打些獵物來做飯。
劉凌吃了些東西,看了看已經日落西山。他現在急也沒用,只能等到晚上再行事了。過了一會兒鄭旭帶著黑麒麟軍回來,如實對劉凌稟報了經過。他說那安恒已經答應了隨后就來參加王爺,他惦記王爺的安危,不敢久留,于是自己就帶著黑麒麟軍率先回來了。
劉凌也沒責怪鄭旭,畢竟所在立場不同,做事情難免會無法達成一致。只是他卻在心里冷笑,安恒若是會來,又怎么會說稍后便到?他若是想來的話,必然跟著黑麒麟軍一同回來了。說什么稍后便到,也只能騙過心神不寧的鄭旭!
只怕那安恒早就看出了鄭旭的虛實,來便是會來,弄不好是帶著上萬精銳殺氣騰騰的來結果了自己這個忠親王大人的性命。果然,過了不多時劉凌派出去的斥候來報,在黑麒麟軍的后面,遠遠的跟著不少撫遠軍的騎兵。看到樹林中旌旗密布,煙霧繚繞,那騎兵又退回去了。
劉凌笑了笑,這安恒果然是多疑之人。若是他膽子再大一些,只怕自己只有再次落荒而逃的份了。
到了晚間,劉凌吩咐手下騎兵不必節省糧草,不管是人還是馬都飽餐了一頓。他算了算時間,估計著差不多了,于是下令部隊上馬,直奔撫遠軍駐地而去。
就在劉凌動身的同時,一伙兒從玉州逃難出來的難民稀稀拉拉的出現在撫遠軍駐地不遠處。看到這里竟然有如此眾多的漢軍,難民們頓時呼喊起來,蜂擁著朝撫遠軍的大營沖了過去。
守門的軍卒立刻就發現了他們,大聲喊話讓他們停下來。只是那些災民餓的受不了,跪在轅門前不遠不住的磕頭,求軍爺們賞一口飽飯吃。漸漸的,聚集過來的難民越來越多,沒多久就有不下一千人跪在外面。
這些難民衣不遮體,面黃肌瘦,不住的在轅門外哀嚎,哭聲連大營最里面都清晰可聞。本來已經睡下了的安恒,被這糟亂的哭聲吵得睡不著。他大怒之下,領著幾十個親兵直奔轅門的方向而來。
安恒今年三十八歲,是乾祐十一年的進士及第。因為做的一手好文章,深得大學士蘇秀的喜愛,而他自幼習武,一身武藝也是十分了得,就連柱國將軍蘇虎咆都對他十分的重視。受到兩位朝廷中當權派的重視,這安恒自然官祿亨通,扶搖直上。
只三年,他就被調入兵部任職。再五年,任兵部侍郎。后來隨柱國將軍征戰西域回鶻部落有功,被封為虎威將軍。后來劉凌被困天牢,柱國將軍蘇虎咆上書皇帝劉業,說安恒飽讀兵書,忠心為國,足以擔當撫遠軍指揮使一職。劉業恩準,加封安恒為定南將軍,虎膽候,撫遠軍指揮使。
這安恒也是個人才,只用了兩年不到,就將撫遠軍六萬多精銳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己手里,在北漢的南方簡直成了一手遮天的土皇帝。
他身材并不魁梧健碩,只有一米七上下。白面無須,倒是頗為清秀。此人心機深沉,軍卒們背地里都叫他白臉曹操。
披著衣服,安恒舉步走到轅門前,冷聲問道:“什么事如此的嘈雜?”
守門的軍士回報說:“稟將軍,門外有一群從玉州逃出來的難民。因為實在饑渴難忍,在外面跪著哭求討一口飯吃。”
安恒皺眉道:“如此小事也不能處置?擾的本侯無法睡眠。亂箭將他們逼走就是了,再聽見他們呼喊,我將你人頭割了喂給他們吃!”
那守門的士兵苦著臉道:“將軍,剛才已經放過箭了,那些人只是跪著不走。他們說玉州已經被后周大軍攻破,一路亡命逃了出來。連渴帶餓再也走不動了,只求能施舍一些東西吃。”
安恒心頭一震,趕緊問道:“你說什么?玉州已經被攻破了?”
那士兵道:“那些災民正是如此說的,他們說后周大軍入城,見人就殺,若不是杜義將軍帶兵拼死斷后,他們一個都逃不出來。只是……只是杜義將軍卻為國殉職了!”
安恒眉毛一跳,心中頓時波濤洶涌起來。他吩咐道:“放三五個人進來,我要問話。取一些食物,給外面的人分了,讓他們趕緊走吧。”
那士兵頓時喜形于色道:“將軍慈悲!”
安恒冷哼一聲,轉身回了中軍大帳。不多時,三五個災民被領到了帳前。這幾個人瘦的都皮包骨頭,面色蠟黃,讓人看了心中都不忍。安恒見他們身子搖搖晃晃,似乎連跪著都已經不穩了。隨即讓人取了些食物分給他們吃了,那幾個人見了吃的,頓時兩眼放光,死死的抓在手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不等他們吃完,安恒不耐煩的問道:“剛才你們說什么?玉州已經城破了?”
跪在最前面面黃肌瘦的漢子磕頭道:“謝大老爺恩典,不騙大老爺,玉州已經破了,后周的大軍見人就殺,若不是杜義將軍拼死抵抗,我等無一人能活著逃出來。”
安恒難以掩飾心中的激動,他快步走到那災民面前問道:“杜義死了?”
那災民抬起黝黑的面孔,一臉悲切的說道:“死了!被后周士兵圍住,亂刀分尸了!杜將軍臨死之前,大喊讓我們若是有人逃出來,就去應州給撫遠軍指揮使虎膽候安將軍帶一句話。”
安恒神色一變,俯身急切的問道:“杜義他說什么!”
那災民忽然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表情怪異的說道:“杜將軍讓我轉告大人,他說: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