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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夏祁連山以南的烏拉特草原上,駐扎的是西夏天德軍兩萬四千余人。遼國大舉入侵,天德軍是除了黑山威福軍之外離著祁連山最近的一支軍隊,在八月中旬的時候,天德軍大部人馬被嵬名曩霄調到了祁連山北布防。
留在原來營地中駐守的天德軍還剩下四千一百多人,這四千多人留下的原因是為了監視著東方的漢國。畢竟天德軍的駐地距離漢國和大夏的邊境實在太近了,漢國建雄軍若是急行軍的話只需三天就能越過邊界出現天德軍的防線上。
以遼和漢的關系,難保建雄軍不會趁機摸過來撈便宜。四千一百人雖然不多,但是只要堅守兩天,祁連山一線的西夏騎兵就能趕到。
留守駐地的天德軍最高指揮官叫做篾疊,是一名從四品的郎將。這個人很有些來頭,他曾經是大夏皇帝嵬名曩霄的親兵隊正,后來外放任天德軍的百夫長,累積軍功升至郎將他只用了四年的時間,不折不扣的善戰之將。
像往常一樣,篾疊安排好了守夜巡邏的人手之后回到了自己的軍帳中。天德軍的駐地不同于其他部隊,方圓三百里內都沒有一個能稱之為城市的地方,最大的一個屯子不過才有五百余戶牧民。沒有城防,天德軍是依著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扎下的營盤。
這座小山或許算是祁連山脈的一座吧,雖然距離祁連山足有數百里,并且兩地之間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兩個山包都沒有,但是這里的人都堅定的認為這座小山就是祁連山的一部分。當然,這樣細枝末節的事情也不會有人去深究,大家說是就是,沒有必要較真。
天德軍的營寨依山而建,但是這座小山實在是太矮了,也不陡峭,最高處不過七八十米的樣子。之所以選擇這里扎營,無非是可以在山上建立一個瞭望臺,可以比站在草原上看的遠一些。
牧民們都知道什么地方最安全,所以在離著天德軍駐地不遠處,四周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屯子。最大的一個有五百多戶牧民,最小的一個只有兄弟兩個兩家人五座帳篷。最近的一個屯子離著天德軍駐地騎馬只需跑半個時辰就能到,最遠的一個縱馬飛奔的話,不超過兩個時辰也能趕到。
天德軍巡防的范圍非常大,東面三百里長的邊界除了靠烽火臺示警之外,就靠著天德軍的騎兵以三百人為一單位的巡邏。
回到自己的大帳中,篾疊喝了一大碗已經凍上冰碴子的奶茶,一股透徹心扉的冰冷感覺立刻就蔓延到了全身。冷讓他的精神變得集中,打了個冷顫,篾疊坐下來開始考慮今天有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二十天之前派出去巡邏的隊伍按理說今天晚上之前就應該趕回來,輪換的三百名騎兵已經出發了三天,千夫長安庫率領的隊伍沒道理今天還沒有回來。騎兵每次巡防,最遲半個月必然返回駐地。而安庫是出了名的急性子,回程往往比出發的速度要快的多。就算大雪之后道路難行,以安庫領兵的強硬最遲十七八天也應該回來的。
篾疊從把裝滿了奶茶的大鐵壺吊在火盆上,看著鐵壺中逐漸冒出來的熱氣,他的眉頭糾結成了一道山梁。
“來人!”
外面當值的親兵掀開厚重的簾子鉆了進來,裹帶著雪沫子的夜風呼的一下子吹進來,火盆里的火苗噌的一下竄起來老高。雪沫子鉆進脖子里,冷到了心里。
“將軍,有什么吩咐?”
“去把李峰叫來,就說我有重要的任務給他!”
親兵應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不多時,斥候隊的隊正李峰鉆進了大帳,緊了緊身上的戰袍,然后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將軍,有什么任務?”
李峰是一個才二十五歲的老兵了,說他是才二十五歲的老兵,是因為他這樣的年紀就已經參加七年,從一個普通牧民家的懵懂小子成長為掌管一百名斥候的隊正,雖然進度并不快,但卻扎扎實實。要知道能當做斥候的人,都是騎兵中的精英。而斥候隊正,往往是這一百名斥候中各方面都是最出色的那一個。
李峰雖然也姓李,但是是大夏皇族李氏沒有一根毛的關系。他不知道自己的祖輩原來姓什么,從他父親決定姓李開始,他們這一族的人家漸漸的都跟著改姓。李峰已經做了兩年的斥候隊正,上次篾疊將軍說過,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一段日子他的隊正就能變成掌管三百人的果敢校尉了。
雖然隊正也是校尉,但是從九品的陪戎校尉和從七品的果敢校尉怎么也是后者光榮的多,更何況,到了從七品的品級之后,就屬于正式的軍官編制了。只要升為果敢校尉,以后即便不上戰場,不執行任務,照樣能得到比原來更多的軍餉。
篾疊對這個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年輕人十分的信任,而且李峰本事就算是他的心腹,所以才會在這樣寒冷的夜晚把他叫起來而沒有一點內疚,因為篾疊知道,只要李峰做的足夠好,自己可以給他更好的前程。
“帶上是個身手最好的斥候,連夜順著巡防騎兵的路線去追,若是半路遇上千夫長安庫就隨他一起回來,若是沒有遇上,那就追殺狄羅千夫長的騎兵隊伍,告訴狄羅小心一點,很可能有漢軍潛入進來了。”
李峰眉頭挑了一下問道:“將軍,你是說,安庫大人的隊伍或許已經……”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即便是想想,他就覺得身子冷的難以忍受。這是一種比夜風還要刺骨的感覺,讓人無所適從。
“我僅僅是懷疑,安庫久經戰場,他手下的三百騎兵個頂個都是好小伙子,即便遇到大隊的敵人也不可能一個都逃不回來。我估摸著他們是或許在什么地方遇到了風雪所以還沒有趕回來。但是小心一些總沒有過錯,即便他們真的全軍覆沒了,你追上狄羅的人告訴他們小心一些也是好的。”
李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我這就去挑選人手連夜就走,爭取五天內追上狄羅大人的騎兵隊伍。”
篾疊點了點頭道:“嗯,你去吧,小心一些。你是我看好的人,像你這樣優秀的軍人應該得到獎賞,這次回來之后我會提拔你做致勇校尉,不要讓我失望。”
李峰心里一陣激動,致勇校尉,那可是正六品的武職,手下足足有五百人!實在沒有想到將軍會在這樣看重自己,原本以為果敢校尉就是提拔的極限了,誰想到竟然一下子連升七級!
“屬下定然不負將軍的囑托!”
李峰莊重的行了一個軍禮,然后在篾疊期許的目光中鉆出了帳篷,招呼自己的部下連夜出發追千夫長狄羅的人馬去了。
李峰走了之后,篾疊倒了一碗已經燒沸了的奶茶一口一口的慢慢品,直到肚子里暖烘烘的熱氣讓人有了倦意,他才放下茶碗,將火盆往自己的床榻邊上搬近了一些,脫下厚重的皮甲,迅速的鉆進了溫暖的毛茸茸的毯子里。
或許是因為最近這些日子考慮的事情太多了,足足用了一個時辰他迷迷糊糊的才睡著,火盆已經漸漸的冷了,他似乎是察覺到了溫度上的變化,裹緊了身上的毛絨毯子。
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將火盆里的炭灰吹到了篾疊的臉上。剛剛進入夢鄉的篾疊被凍醒,隨即心里騰地升起一陣怒火。
“該死的,你們是怎么當值的?風吹開了簾子,你們就不知道擋住嗎?!”
他翻過身來對著門口大喊,話才喊完,他的表情猛地僵硬住。篾疊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順手將床榻邊上的彎刀抽了出來。
“你是誰!”
篾疊的面前站著一個血淋淋的人,如此寒冷的天氣,他的血卻沒有被凍住依然還在往下滴,這只能說明這個人的傷口實在太深太多了,血一直沒有停止過。門口當值的兩個親兵一左一右扶著這個血人,臉上的表情都顯得十分的恐懼。
“將……將軍,快做準備,契丹狼騎殺過來了!”
那血人說完這句話后再也支持不住,脖子往旁邊一歪昏死了過去。篾疊猛地竄起來扶著那人的腦袋仔細辨認了一下,待看清了此人面貌后篾疊頓時嚇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李峰!這個人竟然是剛剛才帶著斥候去追狄羅的李峰!
篾疊嚇了一跳后迅速的冷靜下來,他指著一個親兵道:“吹角!全營人馬備戰!”
“弄醒他,我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等篾疊穿戴好盔甲之后,那親兵連續給李峰灌了兩萬冰冷的奶茶,李峰哼了一聲吐了一大口血,隨即慢慢的醒了過來。
“李峰!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篾疊抓著李峰的胸前皮甲大聲問道。
李峰嗓子里咔咔的響了幾聲,他再次吐了一大口血出來后神智似乎清醒了不少。見到面前的正是將軍篾疊,李峰猛地抓著篾疊手說道:“將軍,快!快做準備,遼國的狼騎趁夜殺過來了!黑色的盔甲,狼頭大旗,是契丹人!”
他死死的抓著篾疊手哭著說道:“安庫大人,狄羅大人的頭,就掛在那個契丹首領的戰馬上!”
聽到這句話,篾疊頓時面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