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聯軍船隊中,多了不少頂著黑眼圈的人,每個都是大人物。威海衛的那艘偵察船一直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即便在隊伍邊緣的快船上也看不仔細,而且也沒有什么挑釁的舉動,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這點小事都是可以忽略的。
可對于執掌艦隊的這些人來說,事情就沒那么簡單了。[搜索盡在.]
首先要維持士氣,瘟神的名頭太大,別說剛剛轉職成水軍的海商們了,就連不少海盜都是惴惴不安的模樣。
許本善倒是沒把自己的猜想說出去,可船隊里的都是老水手了,看到了敵船的行動,又結合了匯總的情報,他們都能輕易的得出相同的結論。
懂行的反而比外行更容易受到震撼,說的正是眼下的這種情況。在海上能提前發現敵人有什么意義?老天,那真是占了老大的便宜了,要不是這次有固定目標可以打,海盜們甚至都有脫隊的心思了。
兵再多,你也得打得到人才行啊,這會兒在周圍晃的那個是偵察船,可要是對方的船再多點呢?那打起來還了得,不分兵根本追不上人家,分了兵就可能被人各個擊破,沒辦法,你看不見人家,人家能看見你,躲都沒得躲啊。
原來還有不少人堅持先進攻五島,重新打通東海航線,可這時也都是汗顏了,倭島那地方海況頗為復雜,對方的船又是一水兒的快船,有了那件可以看得更遠的利器后,打起游擊戰來還了得?別說能不能搶回航線了,就算搶回來,也沒個消停。
除了士氣低落的麻煩之外,還有情報泄lu的問題在。船隊的規模可能會嚇跑謝宏,也有可能導致對方調集邊軍守衛港口,這兩種情況都非常的棘手,不過還都不是最棘手的。
必勝的信心不單來自于船只的數量…同樣也來自于那些秘密武器,飛輪戰艦上的還好說,能藏住的話最好,藏不住也不要緊。可另外一件殺手锏就比較關鍵了…一旦走漏了消息,讓謝宏提前有了準備,那就是大麻煩。
提督梁成也想過拼著犧牲兩條船,追著敵人不放。可麻煩在于綴不住,一旦對方脫離了視野,就很難再尋到他們的蹤跡了,可人家卻能憑借著對海域的熟悉和視野的寬廣…轉身再尋回來,這么做的后果,也不過是耽誤時間罷了。
無奈之下,他也只能傳令加快行進速度了,港口總是不會跑的。至于那艘麻煩的偵察船,也只能讓巡邏的快船擴大警戒范圍,將其擋在外圍了,反正那殺手锏隱藏在最核心的位置上…不抵近觀察,是看不出門道的。
“提督大人,前面就是威海衛…是否入港停駐?”
出了黑水洋之后,船隊就一直沒有停過,按原定計劃,威海港也是這次行動的目標之一,而且是難度最低的一個,畢竟這里只有一個衛所罷了。
打下這里的好處很多,主要是可以保障后路,萬一戰況不利,還能退到這里休整或者逃命;此外還可以順便休息一下。
“威海衛情況如何?”梁成緊蹙著眉頭問道。
“港口已經空了,碼頭也是一樣…威海衛城四門緊閉,城頭上多有軍兵巡守……”
梁成想了想,又問道:“那艘偵察船如今何在?”
“似乎已經趁夜離開了,日出之后,就再沒有發現了,不過前哨并沒有回報…也不知………………”傳令兵很精明,并不把話說完,前哨沒有發現,很可能是又被敵人繞過去了,這種話當然不能明說,那不是明擺著惹提督大人生氣嗎?
“算了,直接北上,去旅順,不要給敵人太多準備的余裕。”梁成斷然道。
他麾下的兵馬雖眾,但基本上都是在海上混飯吃的,上岸后,實力就要先打個折扣,何況還要攻城。威海衛城雖然其名不顯,可好歹也有三丈多高的城墻,硬攻的話,傷亡先不說,這時日也耽擱不起啊。
這么多船只,威海衛又不是什么大港,上岸休息的麻煩恐怕更多,還是直奔主題來的省事。
龐大的船隊劃港而過,給威海軍民帶來的不單是驚訝,更多的還是恐懼和憤怒。
大伙兒已經嘗到了新政的甜頭,眼看就是收獲季節了,田地里沉甸甸的麥穗讓每個人都笑顏逐開,與從前可不一樣,打下來的糧食,每家都是有份的,誰又能不高興呢?
可外面的這支船隊,卻是報著摧毀這一切的心思來的,他們要去攻打旅順,想擊敗侯爺,從而將侯爺帶來的變化完全抹殺,將一切回歸到原來的樣子。
沒人愿意再回到從前,沒人想繼續忍氣吞聲,所以,威海軍民鼓起了曹氣,準備用手中的武器保護自己。
所以,當指揮使趙忠招募守城軍士的時候,人們群起相應,青壯自不用說,連fu女和老弱都拿起武器上了城頭,準備和來犯的敵人決一死戰。
當他們看見敵人毫不停留的北上時,沒有人感到慶幸,相反,所有人的心都懸得老高,因為他們知道敵人的目標何在,并且也為那個目標憂心不已。
敵人太多了,趙忠甚至懷疑,這么多船,如果首尾相連的話,能不能從威海一直鋪到旅順。和大多數人一樣,茫然北望,他口中也是喃喃自語:“侯爺應該不要緊吧?”
“廢話!”扈三妹還是那么精神,踹了患得患失的老公一腳,她滿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開始預言勝負的歸屬。
“侯爺可是神人,當然不要緊了,沒聽戲文里說的嗎?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這說的就是咱們侯爺,你看著吧,他們在旅順肯定會被打個落花流水,到時候要是他們再敢來威海,老娘就要痛打落水狗了,哼!”
“是,三妹你說的是。”趙忠趕忙陪出笑臉,這一腳可不輕,要不是趙指揮使久經鍛煉,沒準兒一腳就被踹到城墻下面去了。
旅順。
“他們沒在威海登陸?太好了。”得到了確切的情報,謝宏卻是長長的松了口氣。
攤子鋪的大,問題也會變多。他布了局,可終究何時進攻的主動權在對方手里,他不可能把主力艦隊開到威海去等著,一是放不下這么多船只,二來也容易打草驚蛇。
所以,威海就只能堅壁清野了,只要保得人沒事就行。若是對方真的全力攻打威海,那再從旅順發兵救援也不遲。
不過,還是現在這種情況是最好的,對方直接打過來,自己也直接迎擊,在旅順海域一決勝負,就此決定江南的命運。
“侯爺,對方仿制的飛輪戰艦上,好像也有特殊的武器,因為事關重大,標下沒敢上前試探,還請侯爺恕罪。”鄧沛一臉疲憊神色,這兩天可把他累壞了,在海上兜了無數個圈子,一刻也不敢分神,到了旅順之后,其他船員都累得站不起來了,可他卻堅持來稟報。
“沒關系,能架在那船上的武器,無非也就那么幾種,你們不去冒險是對的,如果真的是射程最遠的那種,嘿,霹靂炮還真就未必是對手,何況對方的船還比較多。”
謝宏微笑著擺了擺手,嘖嘖贊嘆有聲:“戴先生,江南的名匠果然不凡,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仿制了船,還制造出了相應的武器,再加上你們戴家,嘖嘖,果真是人杰地靈之地啊。”
“侯爺謬贊,在下愧不敢當,不過江南的同道,確實是有些手段的。”
作為海戰經驗最足的人,戴子瑜被謝宏任命為了海軍參謀,據說以后還要組建參謀部,他現在還不理解這個部門的意義,不過,這不妨礙他感受到謝宏對自己的倚重,畢竟他是一直陪在主帥身邊的。
他躬身應道:“在侯爺的神機妙-算面前,這些小伎倆也算不得什么,不過班門弄斧罷了。”
這倒也不是純粹在拍馬屁,那蒸汽輪船的確讓他震驚不已,而且,再考慮到上面的那些大炮,他甚至都有些同情前來的江南聯軍了。他們看起來很多很強大,可實際上,雙方的差距是決定xing的,看過那些炮艦的演習之后,他的想法就更堅定了。
“也不能這樣說,”謝宏搖了搖頭,“至少在這個時代,那些工匠是相當了不起的,若是有人將他們組織起來,也許追不上現在的旅順,可卻未必就比西方那些國家差了,真是可惜、可嘆啊。”
“侯爺的意思是………………”戴子瑜聽不懂謝宏的感嘆,更不知道西方的國家是什么意思。
“算了,沒什么,偶爾感懷一下而已,戴先生不用在意。”往事不可追,想那么多也沒用,反正現在有了自己,而且還有一個不會被謀殺的正德,前世的悲劇當然不會重演。
就讓旅順之戰,結束這一切,也同樣成為一個開始吧!謝宏奮然起身,結束的是導致悲劇的那些陳舊的觀念,還有一個腐朽的官僚階層;開啟的,將是一個輝煌燦爛的時代。
“傳本侯將令,升火起錨,全軍迎擊。
“喏!”眾人慨然應諾,連疲憊不堪的鄧沛都掙扎著站了起來,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ji動和驕傲,皇家海軍揚威天下的一戰終于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