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快點了嗎?”
“侯爺,鍋爐已經是最大功率了,沒法再快了。”
“這破機器,真不中用啊。”謝宏發泄似的踢了一腳煤堆,突然發現煤堆似乎也小了很多,“煤還能用多久?”
“大概還能用一兩天,不過侯爺您不用擔心,再有一天就到威海衛了,在那里就可以補充了。”鍋爐工安慰道。
“唉!”謝宏仰天長嘆,很懷念內燃機,要是有那玩意的話,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天津吧?
“謝兄弟,你用不著這么著急吧?小四從旅順動身的時候,京城那邊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呢,就算宣府那里有個萬一,皇上也未必就會出京。就算他真的要去,御駕親征怎么也得準備個十天半月的,咱們怎么也能趕上了。”
謝宏這一路長吁短嘆的,一直在鍋爐房和船艙間跑來跑去,看的刀疤臉都有些眼暈了,他也記不起這是第幾次勸慰對方了,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可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有些事你不知道……”謝宏有氣無力的擺擺手,以他對正德的了解,韃靼若是大舉入寇,那位小爺是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在前世的歷史上,正德就親征過一次,盡管那場戰爭被史官們用春秋筆法一帶而過了,可謝宏能想象出來,那是怎樣的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因為事后正德說,他親手斬首一級。
皇帝親自上陣,和敵人展開肉搏戰,由此可見戰斗有多激烈。就算是沒想象中那么激烈,正德只是因為手癢才亂來,可是,既然皇帝都跑到第一線了,那明軍又豈能落后?
所以,別人只是擔心,可謝宏卻很清楚,只要小王子來。正德就一定會迎戰,這是有著歷史的必然性的。也是一場宿命的對決。
只是。歷史上的那場戰斗發生在正德成年之后,現在卻提前了很多。正德的實力也有所不足。偏偏自己的新式火器還沒研發成功,這就有些棘手了,只希望二弟不要太沖動就好了。
不過,船速終究不會因為人的意志而轉移,謝宏也只能站在慢吞吞的蒸汽輪船上,望洋興嘆了。一直到上了威海衛的碼頭,他的心情也沒有好轉。
“侯爺,您是要去殺韃子吧?屬下也要跟您一起去。”
“你怎么知道?”謝宏嚇了一跳,驚疑不定的問道:“難道韃子已經攻進來了。而且,消息都傳到威海衛這里了?”
“不是啊,前陣子陸四將軍打這里過,是他說的……”扈三娘眼都不眨一下就把陸小四給出賣了,說罷,她又轉頭怒瞪了一直拉扯著自己的袖子的丈夫一眼,“我自與侯爺請戰,三個你拉我作甚?”
“呵呵,三妹,那不是……”趙忠兩面賠笑,點頭哈腰道:“侯爺,您別見怪,我家婆娘就是這性子,哎呦,在侯爺面前,你怎么也踹我?不都說好了嗎?在外人面前,你要給我留點面子的……”
謝宏犯了個白眼,陸家兄弟里,最不曉事的就是這個小四了,大嘴巴,什么都敢說,江南那邊托付給他,是不是有點輕率了呢?
“侯爺,讓屬下跟您一起去吧,威海衛也有好漢子,我已經召集了二百多人,都是武藝精湛的,我就算上不得陣,也可以沿途保護夫人們啊。”扈三娘不依不饒的說道。
“嗯,這倒也是……”謝宏有點動心,路上他已經盤算過了,這次返京最好的結果就是韃子還沒行動,正德還在京城,那就可以從容部署,大有余地了。最差的結果就是正德已經出京,那樣的話,自己就只好追上去了。
正德要是急切之間出兵,就只有近衛軍和三千營能用得上,那么,為了增加勝算,自己多召集點援兵至少沒有壞處,就編制太散,不好統一指揮,放在京城彈壓局面也好啊。
“那好吧,扈指揮就跟本侯同行返京,只是要勞二位暫時分開一段時間了。”謝宏略帶歉意的說道,威海衛也很重要,這夫妻二人全走了可不行。
“沒事,都老夫老妻了,哪還在乎這一年半載的,三哥,你說是不是?”扈三娘大咧咧的擺擺手,然后回頭又瞪了趙忠一眼,把后者到了嘴邊的話又給瞪了回去。
“是,是,不妨事,三妹你只管去。”趙忠心里含著淚,臉上帶著笑,又是一番點頭哈腰。不過謝宏倒是頗替他慶幸的,對于怕老婆的男人來說,老婆離開個一年半載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壞事啊。
蒸汽輪船研發出來之后,威海港這個中轉港就開始儲備煤了,經過了短暫的停留,船隊再次啟航,這一次,船上又多了一百余人,顯得更加擁擠了。
比起風高浪急的東海,渤海灣就像是澡盆一樣安穩,輪船發揮了最大的功率,僅僅用了一天多的時間就到了天津,這一次,在碼頭上迎接的人再次讓謝宏吃了一驚。
“楊總兵,你怎么在這里?”
“侯爺,您可算回來了,大事不好了,日前宣府大敗,總兵張俊戰死……圣駕于前天已經離京西去了!”還沒等楊浩然答話,他身邊一人一個箭步躥到了謝宏面前,這人的語氣異常急促,說的消息也是一個比一個壞。
能用這么簡短的語句,把那么多復雜的壞消息說明白,在天津,也就是嚴嵩才有這種才能了。
“還是晚了么?”謝宏無暇去考慮張俊為什么不聽自己的吩咐,貿然出擊,以至全軍潰敗了,他心里滿滿得都是遺憾,只差兩天啊,再早到兩天就好了。
“侯爺,還不晚!”
嚴嵩滿眼血絲,顯然這些天也沒睡好,不過他還算鎮定,思路也很清晰,“皇上統帥大軍而行,行軍速度不會太快,侯爺若是輕騎尾追,應該可以趕上的,天津已經備下了快馬,而且還有楊總兵的騎兵在,應該可以的,只要侯爺當面勸說,皇上一定會回心轉意的!”
皇帝就是皇帝,一舉一動都能牽動無數人的心,正德親征讓士黨們歡欣鼓舞,也讓皇黨們如喪妣考,尤其是對嚴嵩這樣,已經在新官僚系統內立下大功,前景極其看好的人來說,這消息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啊。
如今能夠力挽乾坤的,也只有眾望所歸的謝宏了。可讓他失望的是,謝宏聞言后,并沒有向以往一樣,雷厲風行的上馬急追,反而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他很疑惑,難道是顧慮追不上?不能啊,大軍前行緩慢,天津離北京又近,一路更有官道可走,應該很容易啊。怕勸不動?也不會啊,誰都知道皇上對侯爺言聽計從,倚重之極,又怎么會勸不動呢?
見謝宏沉吟不語,他試探著問道:“侯爺……”
“楊總兵,你怎么會在這里?你還帶了騎兵來?”他這一聲驚醒了謝宏,可后者卻沒理會他,反而再次轉向了楊浩然。
“玉夫人到旅順報信的時候,俺剛好也在,所以……”楊浩然摸摸后腦勺,憨笑道:“嘿嘿,俺估摸著,要是草原有了動靜,侯爺八成是要動兵的,就提前帶了三千騎兵過來了,誰想到這動靜還挺大,俺這點人還真不太夠用呢。”
“那遼鎮那邊……”謝宏也沒工夫腹誹陸小四那張大嘴巴了,朵顏三衛也不怎么穩當,楊浩然這個總兵不在,萬一要是那邊有了異動可是麻煩。
楊浩然拍著胸脯說道:“有毛兄弟在呢,防務都安排好了,他們要是不動便罷,要是敢輕舉妄動,毛兄弟一定會狠狠的給他們個教訓的。”
“那也好,”謝宏點點頭,轉向嚴嵩道:“嚴大人,你速速持本侯手令,派人前往薊鎮,命吳總兵調一萬精騎,去京城與本侯匯合。”
“侯爺……”嚴嵩急了,侯爺不去追皇上,反而調兵遣將,這是要做皇上的后援,跟皇上一起胡鬧嗎?
“事不宜遲,執行命令!”謝宏一聲厲喝,把嚴嵩嚇了一跳,在他印象中,侯爺一向是不怒自威的,很少有這種聲色俱厲的情況,他也顧不得心中那些疑慮了,急忙安排人手去了。
“到底是個文人……”楊浩然掃了嚴嵩的背影一眼,嘟囔道。
“倒也不是文人不文人的問題,主要嚴侍郎不夠了解皇上,也不夠了解軍人啊。”謝宏搖頭嘆道。
要是正德還沒動身,他肯定是要兼程趕赴京城的,可現在,宣府的戰局已經糜爛,不發救兵是不可能的,自己追上去也不可能勸得動正德,就算勸動了,日后也是個麻煩。
近衛軍打仗靠的就是士氣和傲氣,雄糾糾氣昂昂的出了京師,打輸了也就罷了,要是沒看見敵人就灰溜溜的返回來,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何況,近衛軍的中堅都是宣府子弟,懷著血仇而去,卻無功而返,以后這支軍隊想必就徹底廢掉了。沒有軍魂的軍隊,哪怕裝備了再好的武器,也一樣沒有戰斗力,這是后世無數事例證明過的。
所以,現在已經沒了退縮的余地,只能傾力一戰了,自己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集結最多,最強力的兵馬增援上去。
要戰,便戰個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