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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宋陽背后的兩箭。
毫無花俏,但準頭拿捏得恰到好處,分別撞飛了犬戎‘星簇’射出的兩箭。
星簇神情一凜,調運目力向著前方眺望,視線盡頭,一個修長人影手挽長弓,正佇立于月下,遙遙向他揮了下手……羅冠現身。下一刻里羅冠忽然又一撥弓,第三箭應聲沖起,直奔星簇面門!
相比于前一世那個天地也毫不遜色的,中土世界從不缺少杰出人物。各行各業每一個領域,都有宗師巨匠。而所有這些出色之人,所以能成為一方翹楚,都有三個共同之處,一是天資卓絕、二是苦里求真,第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重:他們都熱愛自己的行當。
最簡單的例子,能成棋圣之人,一定是愛棋之人。
就說火道人,他以火稱尊,論到放火天下無出其右,而拋開那些成就、虛名不談,侏儒老道天生就喜歡放火。小時候不放火睡不著覺,長大了不放火吃飯不香。
羅冠也是如此,嗜武成癡尤喜弓射技,見到對面蠻兵中有不錯的箭手,一時技癢出手邀戰……棋圣走在大街上,看到幾個老人家圍攏在一起下棋,說不定也會走過去抻著脖子看一會,仍是那個道理,他們喜歡做這件事。
羅冠第三射箭速驚風,星簇根本來不及反應,箭矢就穩穩掇中了他的印堂!星簇心中一冷,只道性命休矣,卻不成想這一箭射中時全沒有一點力氣,打中額頭的感覺,比著一片落葉掃過也不會更重。
這只是羅冠的游戲罷了。可星簇卻道對方的箭力有限。畢竟雙方距離遙遠,星簇以己度人,他若全力出箭也就勉強夠到這個距離。
性命還在,沒能射死我便該我出手了,星簇翻身下馬…馬背終歸不如大地穩當,對方也是行家,星簇要出全力,不敢再耍那些無聊花樣。
伴隨一聲大吼。星簇引弓、連射。一時間弓弦震顫不休,利箭破空聲大作,短短兩個呼吸之間,星簇箭壺清空,二十八支飛矢盡數破空而去。
二十八支箭中大半是掩護,以防對方會故技重施以箭破箭,只有九支箭是星簇真正的殺招絕技,九子連環,穩穩鎖住敵人閃避的一切角度。
星簇滿意極了,巨狼后裔果然是遇強則強。這是他最出色的一次發揮,在他眼中羅冠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身體被九只利矢洞穿的死人。但是當飛箭臨頭時,遠處的那個人影忽然恍惚了一下,以星簇的目力。甚至都沒能看出他究竟動沒動,真就是模糊了一下,等對方身影在目光中再度清晰之后,星簇射出的飛箭盡數落空。
羅冠不是神仙,不會化身做影,他的‘恍惚’僅僅是因為退身躲避、踏步返回原位的身法太快、快得好像不曾動過。
羅冠笑了。放開聲音對星簇喊了聲:“還不錯,看我的。”
星簇聽不懂漢話,但他能聽出羅冠語氣中的笑意,當耳中笑聲飄散的剎那,星簇眼中遽然金光暴現……陽光?不止星簇,在場的所有蠻子都想不通,子夜時分怎么可能會有陽光?
燦燦神箭。烈日之弧。羅冠真正出手!
與敵人一模一樣的,也是二十八支長箭,但卻不分先后,沒人能分得清,究竟是他手速奇快、彈指數十射,還是他的長弓特殊、能夠‘一把抓’、一次放出近三十箭。
若是前者,怎么可能只有一聲弓弦震顫,不長不短、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楚;若是后者,為何每一箭都準頭驚人?
一片燦燦弧光震裂夜空,每一道陽光璀璨之下,就是一條性命凋零!所有在馬上羈押著女子、俘虜的狼卒,盡數中箭、喪命。
艷陽箭射中身體的時候,響起的并不是金鐵切入肌理的聲音,而是大力轟動、壓爆空氣的巨響,好像爆竹,卻遠比爆竹更響亮,也更沉悶。
中箭的瞬間巨力侵襲,頃刻摧毀五內,狼卒身死。但性命不見了,長箭上的力量卻并未終結,滿載于箭身的大宗師內勁繼續炸裂,即便是堅硬山巖也會散碎,血肉之軀又如何能夠承受?
尸體崩碎,耀眼金光中鮮血飛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染成了淋漓金紅,而長箭在炸碎尸身后仍不肯停下,掛起尖銳嘯叫穿越血簾繼續前沖!
在射殺第一人后,箭矢已經沒有準頭可言,只是依照慣性疾飛,前方若有人還能再多收一條性命,若沒人便作罷,但是那份來自視覺的沖擊,足以撼動最強大的勇氣。
羅冠傾力一擊,傷三十余命,而真正可怕的,不是殺、不是死,是大宗師的氣勢煌煌!
夜中烈日、血肉橫飛、穿尸不停。即便狼卒都是鐵打的心腸,在見識過漢人神技后也嚇得魂飛魄散。二十八支箭矢中,沒有一箭是向著星簇而去的,所以此人未死,但他再也站不住了,這是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射術,畢生都引以為傲、受族人尊敬的本領、本錢,和人家一比當真成了螢火與日月爭輝。
星簇面如死灰,身體搖晃著,咕咚一身跪到了地上。
羅冠冷曬,長弓再顫取了星簇的性命。不過念于箭手同道給他留了全尸。而后羅冠瞇起雙眼引弓蓄勢,他解去了所有俘虜身上的脅迫,此刻嚴陣以待,若狼卒中還有人想要去抓人盾肉墊,都會遭他無情射殺。
箭來箭往,不過短短功夫,并未影響地面上的對沖,龍雀轉內勁急速盤轉,宋陽的心境完全沉入其中,眼中只有地面迎上的狼卒。
副官與隨行狼卒也不曾回頭,烙印在每一個草原戰士骨血中的本能,一旦沖鋒,就永遠不會回頭,他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剛剛從頭頂劃過的金光對自家兄弟造成了怎樣的傷害。他們和宋陽一樣。只盯住眼前仇敵。
龍雀沖轟轟蕩蕩,狼卒小隊馬蹄雷鳴,當夜空中的陽光散盡、最后的星簇尸身倒地,宋陽終于迎上了自己的戰斗……殺人刀一往無前,一道血泉驚起如虹。
外人看不清的戰斗。
荒原土壤干燥松散,隨著兩伙人的碰撞塵土飛揚沙石四濺,騎兵圍住宋陽團團打轉更起塵土,戰團被盡數遮蔽。隱約可見的只有一次次刀光閃爍和模糊的鮮紅渲染;因為看不清楚。所有馬匹的嘶鳴、狼卒的咆哮、臨死前的慘嚎和銳器斬斷身軀的聲音,也就顯得愈發刺耳了。
伍長平時里是隊中最冷靜的人,天天咒罵狼崽子不愛聽令只喜歡殺人,可實際上,他才是殺心最強的那個,當大宗師神技震懾全場、當前方戰團模糊不清戰況不明、當一眾兒郎面如枯槁、目光驚懼時,伍長提起猛地提起短矛,再度振聲長嗥。
一聲狼嚎凄厲,犬戎人都做一驚。
兩聲狼嚎兇狠,草原奇兵再度目露兇光。
三聲狼嚎略顯嘶啞。但虐戾迸現,身邊兒郎們已經完全清醒了,再度變成了那群狼崽子,人人引頸。在馬上躁動不安,身體繃緊,手中短矛用力敲打護盾,咚咚亂響不休。
羅冠只是冷眼旁觀,并未出手干預……這和出身有關,若是經驗豐富的戰將。一定會趁敵人重新振作士氣之前,就出手予以狼卒致命打擊,但羅冠不是將軍,他是大宗師,站在武學巔峰之人,不習慣趁虛而入,他更喜歡迎上敵人的飽滿之勢。這樣的爭斗才有意思。
前三聲狼嚎重喚戰意,再三聲狼嚎整頓隊形,最后一聲嘶吼,伍長集結身邊百多名戰士,開始沖鋒。
幾乎就在馬蹄聲隆隆而起的同時,前方戰團中忽然傳來一聲大吼,一條人影沖出沙塵!
濃濃地血漿披蓋全身,熱血的溫度遭遇夜涼,升騰起裊裊白煙。身后塵土隨風飄散,只剩一片泥沼、鮮血澆成的泥沼。
殘尸散落四處,斷矛斜插土中,唯一的幸存者――一匹戰馬在血沼中掙扎了幾下,跳起身遠遠地跑開了。
宋陽依舊,春衫依舊,隨著手腕一抖,刀上血跡盡褪,映襯著月光再現青芒,還是那柄大好兇器。
犬戎有資格與大燕爭霸,不是沒有道理的。草原疆域遼闊但地廣人稀,犬戎人口遠遠少于大燕,士兵數量自然也遠遜,但狼卒貴精不貴多……胸中有一顆殺心,血中染了一份殺性,狼卒悍勇冠絕四方,他們喜歡在尸叢中惡戰,仿佛真的狼。
宋陽浴血而出,龍雀沖再起;大隊狼卒嘶吼震天全無退意,集結成陣瘋狂迎上。
遠處的羅冠也縱躍而起,沉寂半晌的長弓再度震起嗡嗡長鳴……
一個身處隊伍后列的狼卒,神情猙獰目光興奮,緊隨大隊沖鋒,不料胯下戰馬在狂奔中,忽然發出一身驚嘶,前沖的勢子陡然停頓。
狼卒騎術精湛,身體重心隨之調整,并沒有一頭從馬上栽下去,跟著轉回頭一看,當即‘啊’地一聲怪叫!
他身后面有個鬼,正揪住馬尾巴不放。
戰馬急聽就是被捉住了尾巴,好大力氣的鬼,硬生生地拉住了馬匹……真的是個鬼,人不可能長得這么丑,刷子眉黃豆眼,下巴比額頭寬三倍,再看身形,雖然肥壯的不像樣子,但勉強能看出來…還是個女鬼
狼卒大驚失色,手中短矛疾刺而出,結果武器陷入女鬼手中,好像扎進了山石縫中,再難撼動分毫,跟著又有兩道人影飄過,左面的又黑又矮面如生鐵、右邊的高大白凈笑容友善,隨著兩人掠過身邊,刀光也一閃而過,狼卒只覺得雙腿同時一冷,跟著重心全失去,被女鬼一把抓下馬用力貫死在地上。
死前瞬間,狼卒看得清楚,自己的兩條腿還留在馬上,切口平齊,顯然為利刃所斷。
還沒感覺到疼他就命喪黃泉,也算是走運了。
追擊、狙殺狼卒的人分成了兩族,宋陽和羅冠一族,兩個人戰力卓絕,身法了得,之前全力奔馳一陣,先超過馬隊,而后在兜頭從正面沖殺過來;小婉、七上八下等人在一起,他們始終追在馬隊身后,從后面掩殺而至。
至此,前后兩族殺神開始全力施展。
羅冠引箭不休,一箭一殺避無可避;
宋陽正面迎敵,每一刀便如一道雷霆劈落,疾斬如風侵略如火,龍雀殺法發揮到淋漓盡致;慕容小婉身手不錯力氣更是驚人,好像頭熊羆似的沖來沖去,殺得興起時忍不住哇呀呀地怪叫;
七上八下則盡顯黑道本色,他們的刀子很快,人影很飄,能在背后捅,絕不到身前扎,按照齊尚的說法就是:齊爺做好事,從來不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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