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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來到這么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由不得陳劍臣不小心謹慎,為人做事,總得多想,并想得深入些。
——按照現在的了解,整個天統王朝釋家式微,而道門一直在穩定發展中。可能在皇上看來,當前局勢已失去了某種平衡,所以才要玩一玩手段。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倒不是皇帝怕道門造反,危及己身的統治地位。事實上古往今來,道釋之學從來都不是主流,不是王道。
一來兩家入門不易,真正的傳人基本都鳳毛麟角,數量很是稀少;
二來就算入門,但修煉更難,修道有六大境界:開竅、陰神、金丹、元嬰、法相、人仙;釋家則是有九轉之境界,一轉凡身、二轉皮身、三轉肉身、四轉骨身、五轉心身、六轉精身、七轉法身、八轉真身、九轉金身!
兩家除非修煉到了最高的境界,道門人仙,或者釋家九轉金身,否則都有一個共同的弱點,就是畏懼忌憚血氣!
人,皆有血氣,身體越強壯,精神越飽滿,信念越純正,血氣就越是旺盛。
而在人類中,血氣最為旺盛的人,毫無疑問就是軍人——紀律嚴明,經過尸山血海的戰場洗禮過的軍人。
軍人,就是王朝統治的根基,最為依仗的力量所在。
天統王朝,立朝近千年,麾下有一支極其精銳的隊伍,編制人數多達十萬,名曰“黑衫衛”。這些黑衫衛,標志性的裝束就是身穿一身繡竹黑衣服。
一叢挺直的竹子,就繡在袖子上,具備鮮明的標志作用;而通體衣服的顏色漆黑如墨,黑得深沉,使人一看,就覺得有一股像山一樣的壓迫感。
每一個黑衫衛,都是千挑萬選、經過無數磨礪的,手上,不知沾著多少鮮血,真正的殺氣沖天,血氣張揚。
每一個人,就如同一束焚燒獵獵的火炬,鬼神辟易,根本不敢靠身。而無論道門還是釋家的弟子,修為境界差一些的,面對黑衫衛時,根本就不敢出竅來施展法術,如果他們出竅,只怕還沒有近身,神魂當場就會化為灰灰了。
所以,有這么一支強大的軍隊守護,皇帝完全無所畏懼,他玩手段,只是出于政治上的某種需要而已。
看來,這位登基不久的正明帝并不簡單。
……
此時王復又提議道:“留仙,今天風和日麗的,我們出去走走吧。你總是呆在屋子里,也不怕悶壞了。”
陳劍臣轉念一想,答應了,揣了些銅錢,和王復出門而去。
說起來,他入駐江州城府已有些時日,但并未真正的四下走動過,觀察過,眼下倒是個好機會。
但當陳劍臣說出這個想法時,王復腦袋卻搖得像撥浪鼓般,連連否定,說道:“江州城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街道、房子,和人嘛,不如我們去遛鳥樓吧,再去看看諸葛老先生。”
看他興奮的樣子,只怕去看諸葛先生是假,“遛鳥”才是本意。
陳劍臣卻知道諸葛臥龍已經離開了,其送石頭夢記給自己的時候就說過,第二天要出走,繼續四海漂泊。他一把年紀的,想起來不免讓人有幾分擔心。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志向,卻不好干涉改變。
王復見陳劍臣不肯去,繼續游說:“留仙,愚兄知道你有顧忌,但去遛鳥樓,好玩的東西多著呢,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齷齪。比如說,遛鳥樓有個清倌人叫魯公女,年方十四,風韻嬌美,姿態秀麗,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非常了不得,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據說她還掌握著一門針灸醫術,技藝神乎其神呢。”
陳劍臣淡然道:“既然她如此出色,豈會到青樓里去做清倌人?”
——所謂清倌人,說得好聽,賣藝不賣身,但一旦被某些強勢大人物看中,根本就沒有做主的余地了。
王復回答:“聽說這魯公女以前出身大戶人家,只是家道中落,父母早逝,家產都被豪強侵占了去。她一個弱小女子抗爭不得,唯有流離到遛鳥樓。”
陳劍臣哦了聲。
王復催道:“留仙,你到底去不去嘛?聽說今天那魯公女會出來彈奏一曲灞上曲,這可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平時花錢都求不得的。”
陳劍臣囅然一笑,道:“我不大習慣,你還是自己去吧。”
聞言,王復頗感失望,不過他也沒有再說什么,自顧告辭趕過去了。而陳劍臣則邁步開始在江州府城閑逛,完全沒有目的,只是東看看西望望,以了解城府結構,和人土風情為主。
咦,那不是那天漂流舟上的胡須佬嗎?
正顧盼張望間,陳劍臣乍然見到對面一間酒肆之上,一位身形昂藏的漢子在獨自喝酒。
那天去踏青,陳劍臣恰好見到鑒江上一舟漂流而下,舟頭處站一漢子,氣宇不凡,虬須似鐵,給予他非常深刻的印象,只是無緣結識,深以為憾。沒想到碰巧在這里看到了,當下就有了決定,快步走過去。
漢子獨自占據一桌,桌上只有一盤尋常的菜肴,倒是好酒擺了兩大壇在上面。其裝束和當日并無什么改變,引人注目的那把巨大的劍匣緊緊地背負在身上,頗有點“劍在人在”的蕭殺意味。
陳劍臣走過去,拱一拱手:“在下陳劍臣,可否請君一飲?”
漢子抬頭瞥了他一眼,冷然道:“某家向不與生人飲。”
陳劍臣呵呵一笑,很灑脫地坐下來:“一回生,二回熟嘛。”
他的話語引得漢子眉毛一挑,認真打量了陳劍臣一下,語氣依然生硬:“看公子衣著,當為讀書人,何故如此唐突?”
陳劍臣卻自來熟地叫店小二上了幾樣好菜,笑道:“讀書人也是人,我見閣下形容豪杰,頓生結識之心,只是機會難得,雖不請自來,但其心可鑒。”
漢子一笑,道:“公子好生直白,倒不講究禮節俗套。”
陳劍臣正色道:“禮節講多了反會顯得虛偽,卻不是我輩讀書人所主張認同的。”
漢子終于大笑,似乎認可了陳劍臣的“搭訕”行為,爽朗道:“某家,秦人,燕姓,字赤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