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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周大令判定程之才犯誣陷罪,杖四十,徒兩年。另外,那訟師也以挑唆誣告罪,要吃雙倍的刑罰。但宋代,有錢人是可以罰金抵罪的……這也是程家有恃無恐的原因。在允諾繳納巨額罰金后,程之才被帶到耳房,當場寫出放妻書。
蘇家這邊,也要出一個人去拿,陳恪便主動接下了這差事。
一進屋子,他便把門關上,拉了把椅子,朝這位昔日的同窗冷笑。
程之才擱下筆,一臉鐵青道:“你想干什么?”
“你現在肯定很慶幸吧?”陳恪一臉玩味道。
“我慶幸什么?”程之才皺眉道。
“善良的八娘以德報怨,讓你保全了顏面,”陳恪冷冷一笑道:“可是我這個人,從來都看不得人以德報怨!”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程之才重新提筆,不理他。卻被陳恪欺身近前,一把揪住領口,硬生生從椅子上提了起來:“你放開我,我要喊人了!”
“喊啊,你個比娘們還娘們的兔爺!”陳恪根本不受他的威脅,緊緊捏住他細嫩的脖頸,聲音冰冷道:“我其實斷袖之癖無甚惡感,但你這家伙的操行,實在太讓人不快了!你說世上怎么會有你這樣自私的家伙呢?我必須要讓你臭名遠揚,才能對得起自己!”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程之才嘶聲道:“我沒有龍陽之癖……”話雖如此,他的聲音卻壓了下來,顯然怕被別人聽到。
“你以為我這些日子,是在吃干飯么?”陳恪冷冷笑道:“你在青神縣那個相好的,已經被我找到了,本來是要弄上堂來,跟你好好敘敘舊情的!”頓一下道:“不過現在也不遲,也不知你娘,會不會認這個‘賢婿’。”
“你……”程之才徹底泄了氣道:“你到底想怎樣?”他不是笨人,知道對方要真想給自己曝光,便沒必要廢話了。
“聰明。”陳恪放開他,用手帕擦擦手道:“我知道你家對黃嬌酒念念不忘,你那表舅正在上躥下跳,想把它收歸官營。”
“生意上的事,我從不過問。”程之才整整衣襟,他對陳恪擦手的動作十分不快。
“那好,我這就把你的前男友請出來。”陳恪點點頭,轉身便走。
“等等……”被人捏住短,程之才只能就范道:“你想讓我干什么?”
“這才對么,”陳恪轉過頭來,面無表情道:“我要下一個十年的買撲權,只要你能做到,那個人,我可以讓他永遠離開蜀中……”
“我盡力吧……”
“還有兩年時間,你一定能做到的。”陳恪燦爛的笑了:“不然,就有好戲看了!”
其實對于程之才這樣的渣男,陳恪是沒必要給他留面子的。但把柄之所以是把柄,是因為沒有示眾,其威脅在于含而未露,若是宣揚開來,只會遭到對方瘋狂的報復。
程家這樣的龐然大物,根本不是現階段的自己能對付得了。如若讓他們徹底顏面掃地,必然會遭到瘋狂的報復。到時候,蘇家也好、陳家也好、黃嬌酒場也罷,全都要遭殃的。自己眼看要出川了,不能惹這么大麻煩。
還是捏著這個把柄,讓程家投鼠忌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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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至今,這種官司向來沒有贏家。蘇家固然成為勝訴的一方,八娘也得以恢復自由身,然而全家人遭受的心靈創傷,卻不知多久才能撫平。
要說這件事,對蘇家還有什么好處。那就是極大的刺激了蘇洵的上進心,他深深體會到了‘貧之不如富,賤之不如貴,在野之不如在朝,食菜之不如食肉’的硬道理。要想不受豪門氣,只有自家成豪門;要想不被人欺負,自己必須有欺負人的能力。在這樣的思想指導下,他一面全力督促兩個兒子的學業,一面四處奔走,投書干謁,希望能迅速出名,盡早躋身士大夫的圈子。
當然這是后話,眼下這官司最直接的影響,便是蘇家準備從青神搬回眉山去。雖然說是蘇洵要負責蘇氏的年節祭祀,在青神住著不方便云云,但誰都知道,蘇家這是在避嫌。
二郎自然不舍,但他也知道,現在這種狀況下,確實還是分開一段時間好,一來讓輿論冷卻下來,二來讓八娘走出陰影,能重新接受一段感情;三來,大比在即,自己也得專心學業了。
至于陳恪,許是二世為人的緣故,他對聚散之事看得很淡。從眉山回來,便去中巖書院,向老師王方辭別。
對于他在山下的所作所為,王方只評價了兩個字:“胡鬧。”便把話題轉到范仲淹身上,聲音有些低沉道:“我找來最近的邸報細看過,今年正月,范公移知潁州,不過行至徐州,病重不起,官家數度遣使賜藥存問,不知近況如何。”
“不知是巧合還是怎地,”王方接著提起歐陽修道:“上月,歐陽太夫人逝于南京官舍,歐陽永叔上表歸穎州守制。朝廷欲奪情起復,被他固辭了,想來現在就算沒到潁州,也該在路上了。”
“這樣說,我的目的地,應該是潁州了。”陳恪輕聲問道。
“嗯。”王方點點頭道:“我另寫了一份祭文,你我吊唁一下太夫人。”
“是。”陳恪恭聲道。
“去吧,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尤其是對我們蜀人來說。”王方目光深邃道:“‘少不入川’這句話,不是說著玩的。川中雖好,卻與世隔絕,你只有到了外面,方知道真正的大宋,是什么樣子的。”
“是。”陳恪又點點頭。
“你打算自己上路?”
“宋端平也想與我一起。”陳恪答道:“他應該已經向袁執事遞交長假申請了。”在升入率性堂后,書院能教的就很少了,學生主要以自學為主。書院亦鼓勵游學,以增廣見聞,避免閉門造車……其實也是給學生,以交游拜謁的時間,只是不明說罷了。
“很好。”王方捻須道:“你們兩個結伴而行,天下大可去得。”頓一下,笑道:“我本來還不放心你一人上路,給你找了個保鏢呢……”
“哦,”陳恪笑道:“不瞞老師說,我也正有此意……我們倆畢竟是頭一回出川,能有個江湖經驗豐富的保鏢帶著,心里踏實。”
“呵呵……”王方的笑容有些尷尬,輕摸一下眉頭道:“那人是峨眉弟子,武功十分高強,不過江湖經驗么,比你們還要不足。”
“呃……”陳恪奇怪的盯著老先生道:“那人不是老師的親戚吧?”
“比親戚還親,”王方嘿然一笑道:“是我兒子……”
“早聽說老師有一子一女,卻從沒見過令公子,”陳恪恍然道:“原來在峨眉山啊。”
“是。”王方點點頭道:“他自幼體弱多病,險些養不活,不得不在峨眉山出家,跟隨白云禪師修行,如今已滿十年,按例要云游天下。”說著苦笑一聲道:“我實在不放心他,便想讓他跟著你……”
“老師,您真是……”陳恪苦笑道:“好吧,我帶著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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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的請了假,陳恪回去上了最后半天課,便把書具全都收拾到書箱里,宋端平也是如此。
知道他倆要去游學,同窗也躍躍欲試,但家里是不會同意他們出川的,所以只能致以各種羨慕,要他們常寫信回來,把在外面見到的、經歷到的都告訴他們。
兩人自然滿口答應,收拾好書箱,便與蘇軾兄弟下山去了。
山路上,溪水潺潺,林蔭茂盛。蘇軾兄弟卻十分沮喪,他們本來說好了,要一起出川的,誰知老爹受了刺激,堅決不同意他們‘四處嬉游、荒廢學業’……因為蘇洵當年就是熱愛到處旅游,才耽誤了學業的,為避免下一代重蹈覆轍,望子成龍的蘇老泉,當然不會放行。
蘇家出了那種事后,兩兄弟一夜長大不少,蘇軾也不會再像當年那樣翹家,蘇洵就更不會了。但不論多懂事,看到伙伴已經準備出發,兄弟倆還是滿心的失落。
陳恪和宋端平一路安慰,到了下山,兩人心情才轉好些。走在壩上時,蘇轍給陳恪個眼色,兩人便落在了后頭。
“什么事?”陳恪問道。
“有件事,”蘇轍看看遠處的夕陽,緩緩道:“那位雷知州,上門向我妹妹提親了。”
“……”陳恪一下沉默了,過一會兒才看著他道:“這話是蘇伯伯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都是。瞎子也能看出,小妹傾心于你。我爹爹原本的意思是,你家不主動提親,他絕對不會提。”蘇轍輕嘆一聲道:“但是我姐姐的遭遇,讓我爹爹不再那么重面子……要是以前,萬萬不會還讓我來旁敲側擊的。”
“我知道了。”陳恪點點頭,深吸口氣道:“我這次出川,還有個目的,是探望一下我爹爹,到時候我跟他說,讓他請媒人上門提親吧。”
“喂。”對他的態度,蘇轍罕見的表示出不滿道:“和我妹子結親,就這么讓你低落?”
“拜托,”陳恪搭上他的后頸,苦笑道:“小妹才十五歲,要胸沒胸、搖屁股沒屁股的黃毛丫頭。而且說實話,我一直把她當妹妹看,你認為娶一個小妹妹,會很快樂么?”
“委屈就算了。”蘇轍使勁想甩開他的胳膊。
卻被陳恪緊緊箍住道:”哪能呢,感情可以慢慢轉化,但看著別人娶了小妹,我會受不了的。”
“你這家伙,”蘇轍苦笑道:“還是那副臭德行,不吃也要先占下!”
“對,我就是這么個人。”陳恪嘿嘿笑道:“不過這話,你可別跟小妹說,不然有我好受的。”
蘇轍猛然甩脫了陳恪的胳膊,大笑道:“你覺著,我跟她近,還是跟你近?”
“小舅子,哪里跑!”陳恪怪叫一聲,大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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