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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幾個兄弟,大郎二郎適逢大比,自然要留在蜀中;六郎才十二歲,還不夠身強體壯,安敢帶他出遠門?陳恪讓四郎五郎看著弟弟別闖禍……在青神縣,有李、潘、涂、錢等大戶,誰人敢欺負陳六郎?陳恪只是擔心他欺負別人罷了。
但當他把這個決定,向六郎一說,小家伙登時造了反,哭著喊著要跟著一起去。自然招來陳恪毫不留情的鎮壓……出發那天,他把六郎直接鎖在屋里,然后把鑰匙給了四郎,讓五郎看好門,約莫著開船之后,再放他出來。
碼頭上,聽聞陳恪要出川,鄉親們都來相送。這個送他盤纏、那個送他路上吃的點心、還有衣物用度、五花八門,堆成了小山。陳恪苦笑道:“出門在外,有道是財不露白,你們這樣奉承我,就不怕我被歹人盯上?”
鄉親們一起搖頭道:“歹人見著三郎,也得躲著走。”
“嘿……”陳恪哭笑不得道:“此乃贊我乎?損我乎?”
說笑了好一陣,陳恪上了船,鄉親們都知趣的沒跟上來,讓他和特意從眉山趕快的蘇家姐弟話別。
“三郎真是好人緣,光鞋帽就收了幾十套。”溫馨的家庭是最養人的地方,八娘的身子,已經復原了七七八八,掩口微笑道:“倒讓姐姐的一點薄禮拿不出手呢。”
“怎么會呢,八娘姐在我心中,那是可以‘比母’的。”陳恪嘿嘿笑道。所謂‘長嫂比母’,這家伙無時無刻不在暗示她。
“凈瞎說。”八娘粉臉微蒸,將一個包袱遞到他手里道:“是按你舊衣服的大小裁的,也不知又長了沒?”說著掩口笑道:“對了,里面的香囊上,可是小妹親手做的。”
“哦。”陳恪頓時大感興趣,伸手去包袱里摸。卻被小妹一把按住,紅著臉道:“不許看!”頓一下,又聲如蚊鳴道:“不許給別人看……”
“不看就不看……”陳恪收回手,笑道:“得要一年見不到了,還不給三哥笑一個?”
“去你的。”從一見面,小妹的嘴巴就撅得老高……四年來,兩人朝夕相對,小妹也從單純漸漸走向懵懂,陳恪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就不亞于父兄。想到馬上要一別經年,讓她如何笑得出來?
只見她白皙的小手抓住陳恪包袱的邊兒,一下一下的揪著,揪一下,便說一句道:
“出門外頭,不要像在家里那么張揚,有時候忍一忍、讓一讓,也就過去了,別總是想要壓人一頭。”
“哦,我知道,”陳恪點頭笑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么。”
“出門在外,千萬別露財,身上帶些日常花銷的散碎銀錢,其余的都藏好了,別讓人看到。”
“嗯,財不露白么。”
“不要走小道、不要坐小船,不要去人少的地方。要是遭到搶劫,還是保命第一,錢給他們就是。”
“嗯,錢財乃身外之物。”
“要注意飲食,能吃熱的不吃冷的,三餐要按時,不要喝生水。萬一病倒了,一定要好生將養,身體好利索了再上路,萬萬不可逞強。”
“嗯……”
“出門在外,不要過量飲酒,過飲會誤事,還會生病的。”
“哦……”
“出門在外,可不要被那些自稱‘賣身葬父’、‘孤苦無依’的女子的騙了,她們多是騙錢,還有給強人摸底細的……”
“嘿……”陳恪耐著性子聽她一條條囑咐,終是有些不耐煩了。
“小妹,這樣擔心三哥,”邊上蘇軾也起哄笑道:“索性就跟他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以后別指望我給王弗傳信了。”小妹白了自家二哥一眼,蘇軾登時面色一變,話鋒頓改道:“啊,三哥啊,我妹妹的話,你可得記好了。我知道你過目成誦,就不讓你寫下來了,每日里早起、睡前都要重溫一遍,可千萬別忘了……”話沒說完,就被陳恪和小妹同時起腳,踹下船去。
“好了,我要走了!”陳恪是快刀斬亂麻的性子,最不耐這種溫情戲碼,他信手將一支頭簪插到小妹的頭上,笑道:“你們回去吧,回去好吃飯,把該長的地方長起來!”
“什么地方?”小妹一愣,旋即醒悟過來,雙手保住前胸,羞惱道:“三哥最壞了,再也不理你了!”說完便拉著姐姐下船,走一半又回頭,扮個鬼臉道:“但你每天都得想著我!”
“去吧,忘不了。”陳恪笑著捶蘇轍一拳道:“后會有期。”
“嗯,后會有期,”蘇轍向來嚴肅的臉上,突然掛起一絲笑意道:“小妹夫!”這是在報復那天的‘小舅子’呢。
“看打!”陳恪作勢要打,蘇轍忙逃下船去。
船夫們把纜繩收起,撤回了踏板,陳恪和宋端平站在船舷邊,朝岸上的人們揮手作別。
岸上的人也在朝他揮手,小妹再沒了方才潑辣模樣,緊緊靠在姐姐身上。
八娘感到肩膀又熱又濕,側首一看,只見她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心中不禁輕嘆一聲……但當她稍稍抬頭,看到小妹頭上的發簪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一支鑲寶珠花金釵,金絲編制的葉形金托,中心鑲白玉花,玉花的四周有金葉形飾,下部及兩側各有一只金制的小蜜蜂,在花心處還鑲嵌著一顆渾圓的走盤珠,金釵裝飾華麗,巧奪天工,實乃難得的佳品。卻又不失可愛,極適合少女佩戴,就為罕見了。
她清楚記得,那位前婆婆宋氏,曾經向自己炫耀過類似的一支金簪,據說是娘家的陪嫁,光這一支就得十幾萬錢……
雖然八娘對錢財無愛,但至少能表明在三郎心里,小妹還是頂頂重要的。
只是一想到,這家伙把這么貴重的物件,用那么隨意的方式插在妹妹頭上,連聲招呼都不打,八娘便哭笑不得,這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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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開出老遠,已經見不到碼頭,和碼頭上的人們了。
陳恪和宋端平,才收回目光,把船上掃視一圈,最后定格在船尾,那里有個頭戴竹編大斗笠,身穿褐色僧衣、眉清目秀的和尚,正盤膝坐在甲板上,心無旁騖的念佛。他身前擺著一雙木屐、一個陶制飯缽,還有一根禪杖。正是一名‘云水僧’的標配。
但是看著一位令人賞心悅目的云游僧人,陳恪和宋端平卻是一臉的苦惱。因為這位法號玄玉的年輕僧人,就是中巖書院山長王方,自幼在峨眉出家的獨子……自從昨日匯合后,統共只聽他說了三句話:
“阿彌陀佛,貧僧玄玉,見過陳檀越。”
“阿彌陀佛,貧僧有一衣一缽足矣。”
“阿彌陀佛,多謝陳檀越……”
自從上船后,甭管別人多熱鬧,這小和尚都在船尾打坐念經,一副佛祖心中坐、萬事不縈懷的架勢……絕對是被宗教洗腦成功的典范。
“我怎么覺著,山長是不放心兒子,讓我們給他做保鏢呢?”宋端平小聲道。
“山長豈是那等淺薄之人,”陳恪拍拍他的肩膀,小聲道:“他還有更深的意思。”
“什么意思?”
“山長年過花甲,就這一個兒子,卻還出家當了和尚……”陳恪嘴角掛起怪笑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啊!”
“啊……”宋端平瞪大眼,剛要說話,卻感到腳下一顫,他低頭一看,原來自己踩在了艙蓋上。
他一跳開,那艙蓋便被人猛地掀開,,一個赤條條的黑大漢,從里面蹦出來,滿身大汗淋漓的叫道:“憋死我了……”
一看到此人,陳恪登時張大嘴道:“你,你怎么冒出來了?”
“哥啊……”不是五郎又是誰?他撓撓頭,苦大仇深的臉上,滿是小心道:“你們一出門,咱就偷偷跟著出來了……”原來他趁眾人碼頭說話,從江里游上船,藏在這儲物的艙底,本想過一天才露頭,誰知才一個時辰,就險些被憋死,只好趕緊蹦出來。
“我早念夠了書,就是想跟哥哥出去轉轉。”只見這么高的黑大個,雙手交錯的哀求道:“你可千萬別讓我回去啊。”
“熊玩意兒,”陳恪掏出汗巾,給他抹抹臉,沒好氣道:“出來就出來了唄。”
“多謝哥哥……”五郎的臉上,罕見的綻出笑容,憨憨道:“有我跟著,哥哥,就能空著手了。”
“唉……”陳恪嘆口氣道:“怎么不說你一人頂幾個吃飯呢?”
“咱少吃就是了……”五郎可憐兮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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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這個奇怪的四人組,都踏上了出川的道路。他們先坐船走了半個月,兩千里的水路,才抵達長江三峽……從這一刻,終于算是踏出省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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