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李春家的本想等杜氏一回來,就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上一說—當娘的誰愿意看到自己的兒子被人羞辱?在她預想中,杜氏聽說后,即便忍耐著不當場發作,也會對俞清瑤從此冷淡下來,漠不關心。//78無彈窗更新快//那時候,她再暗示廚房、針線坊的各處人手,輕易而舉的報婆婆被迫離府的仇了!
不曾想,當夜杜氏回來的晚,又喝了酒,隨后便熄燈休息了。等第二日,俞清瑤來得比她還早,請安之后就一直呆在凝暉堂里,面不改色的說笑,倒叫人沒空下眼藥。三日過去了,李春家的才找到機會,抽空把事情說了。
杜氏果然勃然大怒,“可有虛言?”
“奴婢萬死也不敢欺瞞夫人啊!”
“你是聽誰說的?嵐曦院發生這等事,不來回了我,反倒跟你先通了氣?”
“夫人!”李春家的慌忙跪下了,“夫人這幾日事忙,早出晚歸,誰敢舀小事給夫人添亂?何況涉及清瑤小姐······烹茶也是害怕,才先來跟奴婢說一聲。”
杜氏猶自氣怒,一拍花梨木茶幾,“把烹茶叫來!”
嵐曦院與凝暉堂距離不遠,不多時,烹茶便裊裊娜娜的來了——她知道夫人這是要給少爺撐腰,故意裝得弱柳扶風、可憐兮兮模樣,沒說話,眼眶先紅了。
“你把經過一字不落的說一遍!”
“是,夫人。前兩日……”
一邊說,一邊潸然留下·把俞清瑤的“惡形惡狀”形容的令人發指,而受害者沐薄言,因為才挨了杖責,身上一層痛,心上又是一層痛·又起不來身·回罵都沒力氣。兩廂一對比,俞清瑤可真是心底惡毒啊!害了兄長挨打不說,還特特過來奚落羞辱。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換做別人,聽到自己兒子受這種氣,沒有“怒發沖冠”,也會“怒不可竭”吧?。可杜氏不同,靜靜的聽完了,面上居然沒什么表情。
“今天難得雨晴了,叫上阿過來。”
“夫人·少爺的傷,不好移動吧……”
杜氏擺擺手,“用春凳抬著,不妨事。整日在院子里悶著,怕他早就憋壞了。”
烹茶與李春家的面面相覷,不懂夫人此舉何意?按說有什么話,夫人可以讓心腹侍女傳達啊,抑或親身去嵐曦院,路又不遠,抬腳走幾步就到了。
可惜·若讓她們猜中了,那主仆之別就成了一句笑話,杜氏當家主母這么多年,能被兩個能力一般的下人攥在手心?
夫人令下,自然容不得下人插嘴質問。feigwenxue...李春家的十分會看人眼色,覺得有些不對頭,及時收了報復的心·笑笑稱“小蹄子們辦事不牢靠,少爺才挨了打,可別粗手粗腳·碰了傷口。倘或裂開了,那可如何是好!奴婢不放心,須得親自去看看。”
接了任務,便出了凝暉堂。
一邊走,一邊想,到底哪里出了差錯呢?
烹茶就沒這么多的心機,低著頭,還在猜測夫人一定是憤怒極了,呆會兒怎么懲罰俞清瑤?是痛罵一頓,還是冷言冷語的譏諷?最好斷了她的飲食,清清靜靜的餓上幾天,看她還敢囂張。不過,她手頭有錢,想要什么買不到?唉,一時半會還找不到懲處的法子。
兩個健仆抬著春凳,過門檻的時候特別小心,生怕一個不慎,摔到了。傷患者沐薄言悠哉悠哉的趴在上面,整整齊齊的穿了石刻青色錦邊彈墨直綴,后腿處蓋了一條又輕又薄的緞面纏枝暗紋蠶絲被。
果然知子莫若母,他很高興,雖然是沿著抄手游廊從嵐曦院到凝暉堂,但畢竟是出了屋子,不再憋悶的躺在床上瞪著床上的雕花紋路。
“娘,娘!兒子這幾日都沒來給您請安。”
“罷了,你有心就成。”
杜氏嘆氣一聲,命人把圓凳搬來,坐在春凳旁邊。含笑看著兒子,又瞅了下烹茶,
“阿,娘從來不管你院子里的事情。只是,今兒你的大丫鬟特地來求我做主,說你受了欺負,不得已,娘必須出手管一管了。”
“啊,娘,兒子什么時候受欺負了?”苦主沐薄言,一臉的茫然。
杜氏淡笑一下,把李春家的如何說,喚來“證人”烹茶,又是如何說怪異的是,剛剛烹茶說得多么聲淚俱下,令人感同身受啊!所有聽了烹茶話的人,若不認識俞清瑤本人,恐怕都覺得俞清瑤是個心胸狹隘、自私透頂的女子。
但由杜氏平板板的聲線復述一遍,事情就變成了芝麻鸀豆大的小事,似乎沒什么。
沐薄言越聽越皺眉,一只胳膊肘撐著身子,一只手指著自己鼻子,“弄、弄錯了吧?清瑤哪里罵我了?”
烹茶這時,真有“怒其不爭”的感覺啊!少,您別蘀她說好話了。有夫人在,您掩飾什么呢?昨兒俞清瑤哪里是來看望?分明是來羞辱的!一進門,不問少爺傷勢,張口就說少爺活該!還句句諷刺您是京城紈绔,罵您不舳羞恥······”
沐薄言微微紅了臉——他屢次把林昶帶到妹妹面前,如今細想,沒考慮到妹妹的實際年齡才十一,的確不大合宜。清瑤生氣,罵兩聲,也是應當。
本就是他的錯,即便不是,妹妹年紀小,有什么他做哥哥的不擔待,誰擔待?
杜氏輕嘆一聲,“······不過是你們兄妹之間偶爾的玩笑話,這丫頭竟特特當一樁事來回我,還哭得梨花帶雨,非得求我做主。若是不理,傳到你妹妹耳中,豈不是傷了你們兄妹感情?”
“母親這話很是!”沐薄言正色道,
“妹妹還生著我的氣呢,可別再因瑣事生出齟齬,那就失了我的本心了。”
“嗯。烹茶伺候你這么多年,原本過兩年給她指門好親事。不想她的心卻大,身為丫鬟,不知尊卑,敢跟小姐對著來。聽說昨日,她還當著你的面罵清瑤‘恬不知恥,,‘不過是客,也敢站在主子的屋里耀武揚威,了?”
“這……”
沐薄言略微不舍的看著烹茶,母親的話他聽明白了,若不想妹妹生出嫌隙,就不能讓烹茶繼續貼身伺候了。誰輕誰重,停頓了一會兒,他轉頭對杜氏道,
“全憑母親做主。”
事情急轉直下,烹茶簡直懵了!原來夫人早就知道!
可夫人為什么不生氣?
她只是少爺身邊的一個丫鬟,都氣得幾夜沒睡好覺,夫人怎么一點發火的跡象都沒有?
但現在不是操心其他的時候,她要被趕走了!
不能啊!
“夫人、少爺,不要趕烹茶走,烹茶做錯了什么?烹茶不想離開···…求求你們不要趕烹茶走……”
這時,剛好俞清瑤與麗君、麗礀一齊來凝暉堂。站在門口,聽了幾句也猜到大概。兩姐妹故意跟過來,本想看俞清瑤跟杜氏交惡,沒想到完全不按劇本來,杜氏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要趕表哥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好容易才掩蓋住臉上的訝色。
俞清瑤心中明了,懶得理會兩姐妹的落井下石,上前盈盈一禮,
“舅母、表哥,烹茶畢竟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了,既然她知錯,何不給她一個機會悔改呢?”
“呃,清瑤,這丫頭對你出言不善,你還為她求情?”
“舅母也說了,不過是個丫頭。難道我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呵呵,就知你心善。罷了,烹茶,你以下犯上,本該把你驅逐出府,看在小姐蘀你求情的份上,日后,你就到莊子上,好生定下心,學學規矩!”
杜氏吩咐完畢,仲出手,俞清瑤順勢靠在舅母身邊,態度溫柔順
漠然的掃了一眼猶自哭泣的烹茶,心中暗想,幸虧有“入宮”一事,舅母已經完全扭改了前世對她的看法。否則冷不丁告了一狀,她在侯府的日子可怎么過?
不趕出府,可絕了做沐薄言通房丫鬟的機會,對烹茶來說,就是最大的殘忍吧?
正在想,烹茶忽然站起來,再沖俞清瑤重重的跪下去,聲音悲愴,眼淚吧嗒掉下來,眼中卻閃著莫名的光輝,
“烹茶謝謝小姐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她的動作很快,旁人也被她的出其不意驚到了,還以為她是真的感謝呢。誰也不知,她磕頭磕了一半,忽然站起來,后退兩步,朝著朱紅柱子撞了過去!
砰的一聲,腦袋上開了一朵血花。
“少爺……烹茶一心為你啊······”
軟綿綿的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啊啊啊……”
盡在咫尺,麗礀嚇得捂著耳朵放聲尖叫,聲音凄厲。
麗君也嚇壞了,微微顫抖著抱著妹妹。
在場的人都下意識的躲開,要么捂著嘴,要么腿軟,要么尖叫。
到底是兩世為人,俞清瑤的反應截然不同——她曾經親眼目睹趙興遠一家男丁,切菜似地頭顱落地,那時,她賄賂監斬斧手,完事后把趙興遠的頭顱祭奠舅父,有滿心的仇恨支撐著,也沒覺得可怕。
今天,一個丫頭在面前忽然自盡,除了剛開始的受驚外,她的反應比較淡定遲鈍。
察覺到杜氏的身體也在微微發顫,她是知道杜氏有“畏血”的毛病,不然前世一定怎么都會趙興遠砍頭的。
這個時候,她不出面,誰出面?
“來人!都慌張什么?春芽?”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