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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畏血”的毛病,可旁人不知道啊?烹茶觸柱后,凝暉堂上下都傻了,反應不過來,俞清瑤這時挺身而出,有條不紊的下令,
“春芽,剛剛抬表哥進來的仆婦呢,叫兩個來,把烹茶抬到――芍藥閣去,安置好。”
“柳芽,這里剛見了血,污穢,你扶著夫人到花園走走,這里有我就夠了。”
“李嬤嬤,勞煩你去外院通知大管家,請他在外面找個大夫過來。”
她的聲音平穩、神態自然,透著泰山崩裂而不動搖的堅定。能在凝暉堂伺候,都是精挑細選的,過了剛剛那一霎那的驚駭,也就恢復了大半,不管臉色多難看,一聽到命令,都下意識的行動起來。
滿屋子只看見穿紅著綠的丫鬟來來回回。
而春凳上的沐薄言、還有抱在一塊的兩姐妹,好像隔離開了,木木的看著丫鬟忙來忙去。
直到小丫頭拿了擦地的布,把血跡都擦干凈了,凝暉堂又恢復了原狀,窗明幾凈,香爐里熏著有寧神效果的安息香。這速度……
沐薄言呆了半響,才恍惚過神來,喃喃道,“烹茶,還活著吧?”
“早知表哥性情敦厚、最是憐香惜玉,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烹茶當著眾人尋死覓活,你只顧她,也不問問我跟大表姐、二表姐受驚沒有。”
麗姿本來跟姐姐抱成一團,可血跡都擦干凈了,憑著天生一股對俞清瑤的厭惡,逞強道,“清瑤妹妹說的可真是冷酷無情啊!烹茶好歹跟了表哥十年,難道問都不能問了?也是。世上有幾個心如鐵石似你,看人自盡,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我跟姐姐嚇得不輕。但看到你,反而嚇得清醒了。”
“冷酷無情?”
俞清瑤唇角一勾,笑了下。“清瑤剛在舅母面前求了情,避免那丫頭被賣出府的命運。怎么反倒成了‘冷酷無情’了!丫鬟不懂事,不明事理就罷了,想不到二表姐也是糊涂如此。”
“我糊涂?你別死鴨子嘴硬了!你敢說,烹茶不是被你逼到極處,走投無路?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么想去死?分明是你表面假裝好人,背地里搗鼓什么!你當別人都是傻子。抓不到你的痛腳,還猜不到嗎?”
俞清瑤忍了又忍,可發覺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
烹茶那人,若果真是心性剛烈女子,她會欽佩,并且以禮相待,不敢視為一般丫鬟,可烹茶是嗎?她可沒錯過剛剛下跪時一抹的莫名的光輝――那是賭博的眼神!賭的是表哥對她的情誼,但凡有一分分,也是她翻本的本錢!
這種一窮二白、一無所有。只憑著利用他人感情,為自己謀取利益的,是俞清瑤生平最最厭惡之人。如菟絲花一樣攀附別人而活,婷瑤、錢氏。都是此中的佼佼者。
而且麗姿的話,太難聽了。平日里閑言碎語能忍就忍,這會子她要是能忍,就不是人了。
一轉身,俞清瑤清亮的眼眸縮了縮,大家閨秀溫婉嫻淑氣質一瞬間消失無形,只剩下在市井敢跟潑皮對罵,咄咄逼人不相讓的犀利,
“表哥,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你皆親身經歷……妹妹只問你,我有何過錯?”
沐薄言愧疚在先,趴在春凳上氣勢又弱了些,吶吶道,
“呃,妹妹你當然……沒錯了。”
“哼!先頭的就不說了,前日在表哥的嵐曦院我確實有些激動,說了些不當的言辭。但是,任憑怎樣,也輪不到一個丫鬟來教訓我吧?表哥,你若是心懷不滿,大可以與我明說。”
“妹、妹妹,哪有什么不滿。兄妹之間,別、別為了小事生分了。”
“不說明白,可有人巴巴的把此事翻來覆去的念叨呢!”
俞清瑤一邊說,一邊沖麗君姐妹瞇了瞇眼。[www.mhtxs.cc超多好]
把兩姐妹氣的,臉色煞白。
麗君強忍著,聲音虛弱,“清瑤妹妹你說到哪里去了。前日你跟表哥在嵐曦院發生了什么,我不知;只看今日,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在你眼前消逝,你就不覺得愧疚嗎?倘或剛剛你言語軟和些,也不至于。”
“愧疚?我為什么要愧疚?她自己都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難道還指望我可憐她?笑話!我就是可憐一只貓、一只狗,也不會可憐這種以死相逼、不知好歹的賤人!”
“賤人?原來在妹妹心目中,伺候表哥十年的丫鬟,是賤人?那賤人的主子表哥,是什么?表哥素來看重你,你說這些話,讓表哥心理怎么過得去?”
非常愉快找到漏洞的麗君,生怕機會稍縱即逝,語速至少比平時快了三成。
她心中閃過一絲得意,仿佛看到俞清瑤與沐薄言決裂在即。
可惜,注定她又一次失望了。
因為俞清瑤已經到了爆發臨界點上,哪還管沐薄言的心情如何?
烹茶,可是他寵出來的!當面說“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轉頭就去死,當她是什么?更別提前世烹茶那些遭心事了!
沐薄言要為這種丫鬟跟她爭吵、生分,這種哥哥不要也罷!她不稀罕!
“表哥是什么,他自己知道!輪不到我說,亦不是我心理怎樣想,他就會怎樣的!”說罷,冷冷笑了一聲,
“當年外祖父再世,曾經在北疆統領三萬大軍,也算得上是‘千軍萬馬’了,令行禁止,從沒聽說下了軍令還有人拈輕怕重,反復糾纏的。到了表哥這一輩,連個丫鬟都管不得,打不得罵不得,略微說句嚴重的,就尋死覓活,看來真是今不如古啊!”
說完,也不理會徒然面紅如血的沐薄言,甩袖便離開了。
俞清瑤沒有多此一舉,命人不準私下交談議論,因為侯府里根本沒有真正的隱私。加上她越俎代庖,也怕回過神來的杜氏心中不滿,所以干脆回到靜書齋,不過問后續之事,甚至連晨昏定省都少了。一副抽身事外的態度。
她料想,烹茶……大概不會有好結果了。
敢用命去拼、去賭的勇氣,她佩服!可惜,烹茶料準了沐薄言憐香惜玉的本性,卻忘了杜氏的為人。這么多年,杜氏忍著不插手嵐曦院的大小事務,不是等人用下作手段控制自己的兒子!烹茶的野心,當別人都不知道嗎?若只是當通房,只要勤勤懇懇就夠了,少不了她的,偏她手伸得那么長,分明是想在沐薄言的心中占一席之地。
這個,杜氏能容得,怕未來的嫂嫂也容不得。
珍珠耳目靈通,三天后,帶回來烹茶破相的消息。
這下,俞清瑤也不知該笑還是嘆息好了。破了相,再沒留在嵐曦院的可能,聽說沐薄言去看了她幾次,那也沒能挽回被送走的命運。
不同的是,烹茶要是在俞清瑤求情后,去了莊子,還可能有回來的一天;觸柱后,再送到莊子里,今生今世都回不來了。本來大丫鬟出嫁,主子要準備嫁妝,這體面也沒了,日后隨便配個小子,這輩子算完了。
也不知日后她想到此刻的賭,有沒有后悔?
可見有拼搏的意識是好的,也要看看后果是否能承受……
嵐曦院大丫鬟烹茶,被清瑤小姐逼得觸柱。可即便如此,老爺夫人還是無比寵愛清瑤小姐,讓人把烹茶遠遠的打發了,免得礙到清瑤小姐的眼。
這個傳言在安慶侯府傳得很廣。
當然是有心人放出的。
臨水軒里,沐天怡臉色蒼白,眉宇間仿佛含著化不開的清愁郁恨,手里捏著一根玉蘭花簪子,
“你舅舅他是怎么說的?”
“舅舅說,烹茶以下犯上,杖斃也是該的。她自己尋死,難道還求著她活?嵐曦院沒旁的丫鬟了?你以后再也不見你表妹了?表哥這才不說話,答應把烹茶送走。”
玉蘭花簪子碎了。
沐天怡喃喃的,“果然……果然。哥哥寵愛那丫頭到這地步,寧可委屈自己的親生兒子。君兒、姿兒,你們可怎么辦?前幾日沈家來人,我用家世不匹配敷衍了,下次、下次誰知道來的是什么歪七豎八的夯貨。你們美玉一樣的人品,怎么能嫁那種人家受苦去!”
“娘,我跟俞清瑤拼了!”
“傻瓜,你拼得過她嗎?她都敢在凝暉堂發號施令了。”沐天怡垂著淚,珍珠般的淚珠一顆顆滾下,忽然抬起頭,仿佛絕望中迸發一線生機,
“不能等了。麗君,不能等了!趁現在,趁夫人對你們還有面子情,凡有宴會、詩會、燈會、茶會,都肯帶著你們,趁早……相個人家,早些定下來。”
“那怎么可以!”麗姿大驚失色,“那不是私相授受嗎?”
麗君卻眼眸閃了閃,嘴角勾勒起一抹奇特的笑容,
“娘,我有更好的主意。俞清瑤……她要是在宴會上傳出跟男子不清不楚的名聲,您說,舅舅還會不會當她是掌上明珠?”
“啊?姐姐,那怎么可能?俞清瑤外出,時時刻刻帶著面紗,想捉、奸都沒處捉啊?”
“一定要當場捉才算數嗎?我們制一個局,讓她百口莫辯,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