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總起來說,端木靖堅持高階修士對宗門要有絕對的控制力,根據形勢的需要,賦予或者收回低階修士的權力,要盡可能的靈活,同階修士之間,權力也非常集中,有沒有職務在身,對宗門事務的發言權,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林掌門則幾乎和端木靖處處相反,堅持一切權力盡可能“平均分配”,而且權力分配方式的變化,以及各個部門人員的任命和撤換,都要經過確定的程序,不能由哪一個人說了算。嘿嘿,幾乎每一條門規,他們都要爭論一番,至今定下來的門規,連一成都不到,師叔,再在鳳家堡蹲幾天,我懷疑我會不會被他們吵瘋。師叔,你再嘗嘗這個。”
醉人話多,鳳如山醉眼朦朧,話確實不少。
端木靖和林師吾都是鳳家堡舉足輕重的人物,實際的影響力甚至要超過鳳如山一大截,當年在鳳家堡學院的辦學思路上,兩人就曾經產生過分歧,最終鳳如山也沒給出個清晰的答案,只是因為學院是林師吾的“自留地”,端木靖才沒有什么進一步的表示,而鳳鳴宗的事務,再想端木靖輕易讓步,就沒那么簡單了,雖然,他只是鳳家堡的客卿。
林師吾,不也是客卿嗎?
端木靖的強硬,讓鳳如山覺得亞歷山大。
“嗯,端木靖強調執行效率,林師吾重視程序公平。端木靖,呵呵,林師吾這下子是遇到對手了,鳳家堡,他也不是唯一的主角啊,哦,鳳如山,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端木靖從橫梁境孤身一人來到岐山境,沒聽說他背后有什么家族、宗門,他那個道侶黃茂湘,更是標標準準的散修。端木靖一名金丹,敢和林師吾唱對臺戲,膽子不小啊,嗯,看來他是真想在鳳家堡扎根,好好做一番事業了,這個鳳如山,還真是一個有福之人啊!”
鳳如山雖然講的有點丟三落四,但夏卿嵐還是很輕松的抓住了其中的重點。
對林師吾鼓吹的那一套,她以前就曾經聽說過,一點也不陌生。
林師吾結嬰之后,原本是想在碧水門試試身手的,不過由于石落老祖和林奎都不太感冒,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他才不得不遠走鳳家堡。
夏卿嵐很清楚,端木靖這樣的人物,不怕他聲音大,就怕他不說話,是非對錯可以慢慢吵,吵得多了,總有一天可以分得清,即使分不清也沒關系,但如此人物要是不肯說話,就很令領導者頭疼了。
“我的想法?師叔,我覺得他們兩個講的都有道理,最好是又高效又公平,但是,……。”
沒什么好但是的,一句話,鳳如山不大懂這些玩藝,他平時忙于打打殺殺,忙于活下去,忙于個人修煉,忙于賺靈石,很少在這上面下功夫,當然,一些樸素的想法,他是有的,但樸素的想法比起端木靖和林師吾來,就顯得太業余,太不專業,太不系統了。差的太遠,無論面對誰,他總感覺自己理不直,氣,自然也就壯不起來,而且,這無關乎口才,至少不是因為單純的口才。
“鳳家堡其他人大概是什么想法?”
“小小的鳳鳴宗,還沒成立,各種派系斗爭就要登場了嗎?還真是一個怪胎!”
夏卿嵐也不由端起了酒杯。
對這樣的局面,作為夏家的掌控者,她很感興趣,是真的感興趣。
“整體上說,楚塵他們傾向于林掌門,而阡陌,其實就是娘,傾向于老端木,不過也不完全是這樣,那些新來的小家族,更是什么說法都有,沒什么明顯的傾向。師叔,小清仔細給我分析過,這里面應該沒有太多別的事情,大家就是理念之爭,不是意氣用事,爭權奪利的味道也很淡,老端木和林掌門,都未必看得上我小小的鳳鳴宗,而且他們的意見都是公開的,私下里串聯的事情,我可能發現不了,但無論如何瞞不過小清,……。”
事情難就難在這里,大家都是出于“公心”,都是光明正大的發表自己的意見,那么鳳如山這個“領頭羊”,無論支持哪一方,都要給出個“說法”,而這個“說法”,卻是他給不出來的。
比如擁有巨大權力的各殿殿主人選,是投票還是指定,指定由誰說了算,投票是直接普選還是層層選舉,選票如何分布,這些玩藝,都不是隨便一個人隨便想想就能定下來的,要想把其中的優劣說出個一二三四,更非一日之功。
即使他是元嬰真君也一樣。
當然,從第一任的人選來看,無論什么方式,最終的結果都差不多,但門規,顯然不能僅僅關心第一任。
鳳家堡所有的人,都希望鳳鳴宗一統江湖,萬世不衰。
“呵呵,鳳如山,聽說當年你還是筑基小修士的時候,林嫣然要收你做記名弟子,被你拒絕了,你為什么不肯加入碧水門?當時你還沒和慕容雪菲勾搭上吧。”
“小清說,小清分析,小混蛋成天不著家,就知道在外面瘋玩,看看,真有事的時候,抓瞎了吧。”
夏卿嵐心里嘆了口氣,決定幫鳳如山換個角度考慮鳳家堡的小麻煩。
某個具體的問題,夏卿嵐出出主意也許不難,但鳳如山需要的,顯然不是三兩個具體問題的答案,他想要的是解決鳳鳴宗一切問題的萬能鑰匙,可惜,這樣的鑰匙,夏卿嵐沒有,也許,華夏大陸也沒有。
鳳家堡內部的詳細情況,夏卿嵐當然并不清楚,而公平優先還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是一個永恒的論題,夏卿嵐,也沒有靈丹妙藥。
關鍵是,鳳家堡大部分的修士,鳳如山也不熟,對其間微妙、復雜的牽牽連連,他未必感覺得到,而對“小清的分析”,夏卿嵐自然不感興趣,她覺得意義不大。
她對王茹清也不熟悉。
“嗯,是有這回事,師叔怎么知道!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為什么不答應林前輩?師叔,我也不知道,我忘了。當時,當時,我剛剛給師叔煉了駐顏丹,師叔送了我一門神識滅生術,這冰梨果樹,就是,……。”
鳳如山腦袋有點暈,連舌頭都有點大了。
當日為什么要拒絕林嫣然,他確實記不起來了。
事情已經過去的太久了,也許只是一時沖動吧,至于沖動背后的原因,他從來沒仔細想過,而且和鳳鳴宗的麻煩,有什么關系嗎?
也許有吧。
可惜,即使有點關系,鳳如山也發現不了。
“哦,天元派后來也曾經招攬過你,你為什么連天元派也拒絕了?楊紫燁可一向對你不錯。”
夏卿嵐毫不猶豫的打斷了鳳如山的“回憶”,她可不想聽鳳如山的戀愛史。
她只是想讓鳳如山回憶一下當初自己對宗門的感受。
“嗯,師叔是有好幾次想讓我拜她為師,我,我,當時就想回家看看師姐,都沒答應師叔。后來,后來,娘是一直對我挺好的,不過,我覺得娘和天元派不是一碼事,加入天元派是挺不錯的,不過,師叔,我好像在給誰賭一口氣,就沒有加入天元派,為什么?這個,我沒仔細想過。”
鳳如山眉頭緊皺,使勁搖了搖有些發沉的腦袋。
加入天元派當然挺好,不過,不加入天元派,好像也沒什么不好,至少看上去沒什么不好,至于由此帶來的種種可能發生而由于各種各樣偶然的原因沒有發生的事情,鳳如山就不知道了,他也沒關心過。
作為一個單獨的個體,自然可以不關心這么多,但作為一個規則的制定者,特別是想制定出合理的規則,有些事,就不能視而不見了。
“沒想過現在就好好想想!你看朱玉北加入碧水門不也挺好的,并沒有人欺負他,你要是沒有仙府,不一定比得上他,嗯,對了,你不肯加入天元派和碧水門,是因為怕人知道了你有仙府嗎?”
“和夏冰賭氣而拒絕加入天元派,這是什么狗屁邏輯!該死的朱玉北,灌他這么多酒!這傻瓜,對我也真放心,唉,傻人有傻福,能有人陪著大醉一場,他感覺一定很不錯。”
能陪著別人大醉一場,感覺也不錯。
看著鳳如山越發迷離的眼神,夏卿嵐手上捏了個法訣,猶豫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又悄悄的松開。
元嬰真君,幫別人醒酒的法門,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當然,幫自己醒酒的法門更多。不過元嬰真君喝醉的機會,本來也不多,身有重大秘密之人,喝醉的機會,就更少。
有了共工之水之后,夏卿嵐就從來沒喝醉過,至少有外人在場的時候沒喝醉過。
如果鳳如山不想醉或者不敢醉,再喝多十倍,也不會醉,所謂千杯不醉,根本不需要元嬰真君,就是一個筑基修士,也輕輕松松的可以辦到。
醉鬼的醉話,一般情況下當然沒有任何邏輯可言,不過沒邏輯就沒邏輯吧,時時刻刻講邏輯,也未必就是好事。
很多人,很多事,本來就沒有任何邏輯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