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波”號是“枕霞”號的姐妹艦,也是這個時代最初的飛剪式帆船,來自馬尼拉的歐洲船匠、劉香老的海盜船匠還有從廣`州招募來的船匠在一起,花費了大半年的時間,相互對照,制造出這兩艘快速帆船。
將岸站在船頭,昂首南望,心中十分激動。
借著方起的北風,只要六日時間,他便可以從仁川抵達長江口的上`海。
然后,便可以從上海轉道金陵,在那里與小官人會合,再回頭南下……
“將岸!”
一雙手從背后伸出,把他一把抱住,將岸唯有苦笑。
俞國振不知出于什么考慮,在將將岸從新襄調出來的同時,也讓羅宜娘隨他而去,并且指定,有什么公務,將岸必須要和羅宜娘商議。
結果此次朝鮮之行,羅宜娘真的立下大功。開始時將岸確實一籌莫展,朝鮮官員對他這個“大明特使”始終是恭敬有余親近不足,他送了不少賄賂出去,換來團團稱贊,卻仍然是沒有個定信。
還是羅宜娘,與鮮國弘文館的一個官員女兒結識,又通過這個官員弄清楚了鮮國內如今是親明派與親清派相互爭斗,親清派略占上風,故此無人愿與他們接近。然后又走夫人路線,聯絡上了尹集等親明派官員,再通過他們向鮮國施加影響,這才完成了此行任務。
“宜娘。這次北行,覺得如何?”
“天下真大!”羅宜娘咯咯笑了起來:“不過我還是最喜歡新襄!”
“是。天下雖大。新襄最好。”將岸也點了點頭。
當他們在上海靠港時,羅宜娘一把抓住了將岸的肩膀:“看,看,枕霞號!”
果然。枕霞號正停泊在碼頭之上。
將岸一上岸,便看著俞國振笑吟吟地望著他。他大喜,趕了幾步奔過去,立刻行了個叉手禮:“小官人!”
從七月分別到如今。已經是三個月過去。再見俞國振,雖然未曾見瘦,可是皮膚卻更黑了。
“將岸在鮮國便聽得小官人威名,鮮國與建虜有往來,都說虜酋黃臺吉聞訊暴怒,本欲親迎阿濟格的。結果改為令阿濟格去盛京請罪。鮮國原本首尾兩端,但小官人大勝的消息傳出后。主戰親明一方大獲全勝,已貶竄沈器遠、崔鳴吉等,召回洪翼漢等主戰派……”
將岸將自己在鮮國的活動簡單說了一遍,主要是介紹鮮國的情形。末了之后,他有些憂心地道:“此次與鮮國達成協議,每年以一萬兩銀子的價錢,贖耽羅島以牧馬,又開仁川口以通商。只不過我觀鮮國內爭不止,主昏臣亂,建虜年底必有征伐之舉,只怕到時會有變卦。”
“到年底的時候,他有變卦也是多的了。”俞國振笑了起來:“很好,將岸,你做得很好……不過恐怕你暫時不能回新襄了,過幾天,你就去青`島口,我將此次京畿收獲大半都留在了那里,我任命你為耽羅島代總督,你去負責接收耽羅島事宜。”
將岸應了一聲,多少有些不情愿,俞國振嘿嘿笑道:“你娘子隨著你一起去,最多就是半年吧,我會遣人換你回新襄,這總成了吧?”
“好,好!”
兩人開始細細談起此行的收獲來,將岸先是匯報了他在朝鮮的成果。他在朝鮮最大的收獲就是得到了耽羅島,對于朝鮮朝廷來說,這只是一介外島,上頭居民數量并不算多,每年島上的賦稅也很有限,最大的作用就是馬場。而對俞國振來說,這是他第一處可靠的馬場,整個耽羅島,放牧數萬匹馬不成問題,有數萬匹馬的馬場,便可以支撐起一個純粹的騎兵團,這對于與建虜交戰意義非常重大。
可以說俞國振此次北上,原本最重要的目標,就是借助明廷對朝鮮的影響力,獲取這座后世被稱為濟洲島的原屬于華夏的土地。
耽羅島除了可以牧馬之外,它的地理位置也極為重要,從這里發船可以在兩日之內抵達朝鮮本土,也可以在三日之內靠近倭國。在俞國振的計劃之中,這是未來東北亞的一個節點,必須由華夏牢牢控制。
他當然也可以選擇直接從朝鮮手中奪來耽羅,但那樣的話,就必須派駐大量家衛駐守,而且還會使得與朝鮮的貿易線路中斷,象現在,每年一萬兩銀子的“贖金”并不多,至少他有把握通過向朝鮮傾銷商品,來賺回十倍于這一萬兩銀子的財富。
羊毛出自羊身上。
俞國振京畿之戰的收獲是巨大的,不唯是一個南海伯的爵位、督撫南海諸國的權力,還有接近一萬的人口、近百萬兩的金銀寶貨,以及大明朝廷每年五千枝虎衛乙型火槍的訂單,而且這訂單數量還在不停增加,因為各鎮總兵看到了這種火槍比起朝廷工部自己生產的火槍的優勢,紛紛解囊為自己的家丁換裝。
另外刀劍、甲胄,也有兩千套之多,火槍最為便宜,三兩一枝,朝廷與總兵加起來共是一萬一千枝的訂貨量,利潤是二萬兩。刀劍的價格也便宜,但甲胄的價格就貴了,俞國振賣出兩千套二十五斤重的板甲套裝,每套在新襄的生產成本約是六兩銀子,但他賣出的價格是二百兩銀子——這還是人情價便宜價!
一套防御力相當但重量更重的山文甲,就需要三百兩銀子,因此二百兩銀子的報價出來后,那些總兵官個個都驚呼便宜,兩千套賣出,賺取的利潤就近四十萬兩!
京畿之戰,可以說是新襄武器裝備的一次最好,俞國振可以肯定。來自大明朝廷和各鎮總兵的訂單將會源源不斷,僅憑這個。他就可以賺得盆滿缽滿了。
當然。無論是火槍還是鎧甲,拿出來賣的都是外銷版,比起大明如今的質量要好,可比起新襄虎衛正式列裝的則要弱。
“也就是說。小官人這次是帶了一百四十萬兩銀子回來了?”將岸也不禁咂著舌頭:“這么多銀子……抵得上咱們新襄三年多的收入了!”
崇禎八年底的時候,俞國振令將岸負責、胡靜水等人相助。計算新襄一年財政收入,同時預計九年的收入會是多少。花費了近一個月時間,算出來崇禎八年產業收入是四十一萬五千七百六十二兩四分一厘七忽。支出則高達五十五萬有余。其中赤字部分,只能用崇禎八年從流寇那兒奪來的戰利品彌補。而崇禎九年打了兩仗,對高迎祥時收入近百萬兩,此戰又是百余萬兩,當真是大獲豐收。
“還有一大筆值錢的沒算呢,俘獲的建虜馬匹。足有三千余匹好的,如今都在青`島口。你此去后,將它們運到耽羅,在那里建立馬場。有三百多名葉赫部女真投靠我們,這三百多人便是牧奴,其首領是莫爾庚額與席特庫,到時你好生使用他們。”
那些戰場上投降的葉赫等部女真人,按照他們自己的意愿,成為了俞國振的“牧奴”,專門負責牧馬事宜。現在被俞國振暫時安置在山`東即`墨,只等將岸將他們帶到耽羅島去。
“小官人接下來可是直接回新襄?”將岸聽完俞國振的安排之后又恭聲問道。
“正是,我在這邊就是等你。”俞國振道:“不過在那之前,還得去一趟金陵,那邊還有些事情要處置。”
“那我立刻乘連波號北返?”
“哪有這個道理,你也隨我去金陵。”俞國振笑道:“你家娘子不是沒有到過金陵嘛,讓她也見見南`京城的風華,不過你可得當心了,哈哈。”
被俞國振調侃了一句,將岸也笑了起來:“小官人要我去金陵,有別的事情吩咐?”
“倒是沒有別的事情,不過此次金陵城中要為虎衛操辦一個凱旋儀式,這等盛事,你如何能缺陣。”
“可是……浴血奮戰之時,我卻不在……”
提到這個,將岸心里就有些遺憾,他更愿意當一個純粹的軍人,但只因為他在語言上的天賦,生生被俞國振派到了外交使者的位置上來。在朝鮮時聽到冷口關大捷的消息,方才又從俞國振口里得知戰爭的一些細節經過,他心中的遺憾就更加強烈了。
“戰爭豈只在戰場,你此去朝鮮,能說服他們主動交出耽羅,便省卻了我多少功夫與事后的口水,也省得多少將士流血!”俞國振說到這,情緒稍稍有些低落:“此次北上京畿之戰,雖然收獲巨大,但損失也不小,咱們新襄虎衛,老兵新丁一共是兩千二百一十七人北上,在山`東殺劉澤清,在京畿與建虜交戰,先后折損人手三百二十九人,傷殘者兩百四十四人,損失近三分之一……”
“小官人不必太感懷,咱們身受小官人重恩,若無小官人,早就路死溝埋。況且大伙都知道,朝廷這般無能,遲早要出大事,到時不是流寇就是建虜,咱們終歸要和他們交手,早日稱稱他們的斤兩,也好為今后做準備。”
俞國振點了點頭,心中雖然還是很遺憾,但慈不掌兵,既然在這個即將大亂的時代里,就必須狠下心來。
對別人狠,對自己也要狠。
他說的傷亡數據,特別是受傷者,就意味以后將徹底退出虎衛的行列,有關這些人的安撫,在新襄已經行成了一套制度,因此他并不擔心。傷亡加起來少掉的五百七十三人,在京畿時就得到了補足——那十余萬百姓中可有的是十二三歲失去父母親人的孩童和十六七歲的青年,俞國振一聲招募,這些見識到虎衛雄風的頓時紛紛應募,數量六倍于此,讓俞國振不得不將招募的名額從最初的六百人增加到一千名,即使是這樣,仍然淘汰了許多。
這一千名孩童少年,也隨著漕船,自北而南順運河向金陵趕來,只不過俞國振乘枕霞號走海路,比起他們要早些時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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