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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世子溫言攏伴讀
道癡在,陳赤忠在,劉從云在,呂文召也從家里回來,陸炳跟在世子身后也在。府學六伴讀中,現下只缺了王琪。
眾人坐在茶室,一片靜寂。
世子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諸君是正德十三年七月入府,至今兩年又九個月。孤原以為府學這邊要九月才散學,卻不想離別在即……”
幾個年長的還罷,府學散學就散學了,只要有機會依舊在世子身邊就好;年紀最小的陸炳,則有些傷感。
除了世子打小相伴長大,他最好的朋友就是道癡。這三年除了府學這邊,校場那邊的功課,兩人也是常相伴。
府學散了,道癡又是個立志讀書的志向,兩人想要湊到一起讀書談何容易。
道癡看見陸炳的“幽怨”,心里有些猶豫,要不要拐陸炳入國子監。陸炳才十三歲,離出仕的時候還早,即便隨世子進京,以后也會以課業為主。
道癡正想著,就聽陳赤忠接著世子的話茬道:“雖說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可得以隨侍殿下讀書,本是我等之幸。即便我等琭琭不成材,卻是忠心昭昭,愿為殿下效命。”
這里表上忠心,只是太淺白了些,世子曉得陳赤忠眼里盡是野心。可是這世上,誰能沒有野心。就是他自己,即便不喜歡麻煩,可聽到遺旨的那刻,心中隱隱也帶了欣喜。
天下之主,再也不是被豢養在一地的藩王子弟。
他并不厭惡陳赤忠的野心,只要陳赤忠知趣。
這兩日應付京城權貴,已經使得世子身心厭倦。
他不喜歡那些人,那些面上小心翼翼,實際上卻端著架子的勛貴。在那些人看來,怕是當他是“鄉下人”,言談之中多有“提點”。世子雖很溫順地聽了這些話,可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尼瑪,瞧不起誰?自己是皇孫,是王子,又不是要飯花子、小可憐,輪得著他們打量考校。
只是,現下還不是發作的時候。自己名字雖在遺旨上,可想要順利登上大位,還需要那些人老實。否則的話,真要小人作祟,還不知會出什么亂子。
世子看了看自己的幾個伴讀,或許眼前這幾個少年,身上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可是同那些說話都打著機鋒的京城大佬相比,世子更愿意相信眼前這些人。
想到這里,世子的臉上帶了笑意,看著陳赤忠,道:“諸君本就是孤身邊近人,即便想要離了孤,孤也不肯放人。”
這已經是承諾了。
陳赤忠喜形于色,臉上的激動壓也壓不住。
世子又望向劉從云,道:“三郎入值長吏司兩年,袁大人同孤贊過幾遭。孤現下身邊正缺人,三郎若是愿意,就隨孤進京吧。”
劉從云聞言一愣,雖說早知道王府中會有不少人隨世子進京,可是他真沒想到自己身上,畢竟世子待他那般疏離。
不過既然世子成嗣皇,他也不愿意放棄這通天之途。原想著即便自己不在王府進京眾人的名冊上,也不急爭一時,留在安陸準備舉業。
沒想到世子會主動開口邀請自己。機會天降,劉從云如何肯放棄?
劉從云起身作揖道:“謹遵殿下吩咐。”
世子點點頭,看著劉從云,心里想著袁宗皋的話。
點劉從云進京,是袁宗皋的意思,等世子入禁中,外朝總要有幾個放心使喚的人。劉從云雖只是生員,可只要恩典到了,也有資格補個小官。官職高低不用計較,只要能為世子耳目就是好事。劉從云在眾伴讀中,雖過分伶俐些,可有的時候伶俐不是壞事。在與京城那些老狐貍周旋時,若不伶俐些,也立不住腳。
呂文召在旁,等的有些心急。
這場倒春寒,將他折騰的夠嗆,整個人瘦了一圈,臉上瘦的都有些脫形。雖說他現下身體虛,可是曉得若是能從龍進京,是極體面之事,當然是千盼萬盼,否則不會巴巴地趕回王府。
呂文召急的幾乎要跳腳,世子終于望向他,道:“孤有事要托付給大郎,大郎可應否?”
呂文召幾乎呆住,半響才小聲道:“托付于我?我沒聽錯吧?”
見他這般呆滯模樣,世子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道:“孤舅家暫時依舊留在安陸,那也是大郎的岳家,大郎在安陸多看顧些。”
呂文召還是覺得有些怪,不解道:“殿下?我家看顧蔣家?蔣家連知州衙門都敬著,哪里還需要人看顧?”
世子這般說,不過是念在同學一場的面上,給呂文召一個臺階,省的眾人都進京,落下他一個面上過不去。沒想到他腦子拎不清,這個時候較真起來。
世子的臉黑了。
眾人面面相覷。
世子本不是溫和的性子,方才好言好語地與眾伴讀說話,也不過是念著著幾年伴讀情分,也是有心收攏這幾人。
說實在話,他雖沒打算帶呂文召進京,可也沒打算徹底舍棄,所以才好言好語地給其一個臺階下。
誰想到呂文召這個時候犯起執拗。
世子只覺得心里搓火,望向呂文召的目光就帶了幾分不善。
呂文召臉上,除了不解,什么都沒有。看來他是真的不明白,為何蔣家需要自己看顧,才與世子辯嘴。
世子看出來這點,火熄了大半。
這就不是明白人,自己這三年不是看的清清楚楚么,還與他費什么勁?他心中不免有些后悔,蔣家的人本就行事糊涂,又多個拎不清的姑爺,不是糊涂到一塊去了。自己是不是不該攔著蔣家毀親?
不過想著呂文召只是愚鈍些、嘴欠些,并沒有做壞事的膽子。要是蔣家找個野心勃勃的女婿,自己會覺得更繁。
三個年長伴讀都說了一圈,剩下兩個小的,以后吃住都要隨侍在旁,世子還真說不出什么惜別的話,只是想起道癡提及進京后入監之事,道:“等孤進京,就遣人來迎母妃,二郎祖母若進京,可以與王府這邊同行。”
道癡忙道:“謝過殿下恩典,只是家祖母年邁體衰,經不得暑熱。即便出行,也等等到入秋后,怕是趕不上娘娘的隊伍。”
世子聞言,道:“那怎么是好?二郎到時回來接,京城離安陸可遠?”
換做其他伴讀,這個時候闔家進京,世子心里都要思量一二。道癡卻是因早就報備過如此安排,這回不過是進京的時間提前,所以對于道癡家北遷之事,世子樂意成見。
即便還沒有離開安陸,只要想想兩千余里外的京城,世子期待中便帶了幾分畏懼。身邊能多幾個相熟的人在,他心里也安心些。
與四人說完話,世子看了陸炳一眼,道:“二郎也不必難過,聚散離合,也是世情百態。今日散了,明日再聚就是。”
只不過再聚的時候,大家的身份與關系都會與現下不同。
陸炳強笑點點頭,世子需要忙的事情還多,便不再耽擱,只告訴眾人,即日起府學正式散學,眾人以后即便白日來王府,也可以如其他王府屬員那樣,早來夕去。
眾人將世子與陸炳送出府學,回轉到茶室來。
呂文召后知后覺,終于曉得世子說那番話的意思,是告訴自己不會帶自己進京。
他臉色漲紅,惡狠狠地看看陳赤忠,又看看沈從云,冷哼一聲,挑了簾子出去。
劉從云見狀,苦笑道:“呂大郎也太心急了……殿下肯給他臺階下,本是好事。即便他這回不能跟著進京,殿下那里定也有其他安排。他是蔣家女婿,殿下以后不會略蔣家去。”
他的話沒有點名,可道癡與陳赤忠不是傻子,聞弦知雅意。蔣麟為世子所厭,可有王妃在,世子榮登大寶后又沒有將母族撂在一邊的道理。那樣的話,要是世子抬舉蔣家女婿,也是多少給蔣家面子。
同蔣麟的傲慢、狂妄、狠辣相比,呂文召就太可愛可親。
道癡看看眼下這兩個,都要結伴進京的,方才聽說散學時長生的那一絲酸澀,也消失不見。
他起身道:“既是散學,就回去收拾東西。府學是殿下讀書之所,以后這個地方說不得會升級為學宮。咱們早些收拾了,早日回家,明早還有大事。”
今日是三月三十,明日是初一,世子會去興王墓祭拜王爺。
陳赤忠與劉從云無異議,道癡之前請了假回家,他們兩個還沒離開王府,出發在即,外頭也有許多事需要安排。
三人出來,招呼各自小廝,回屋子收拾行李。
道癡因前兩日回家時,帶走大半行李,收拾起來,倒是比眾人都快。
不過兩刻鐘的功夫,他與驚蟄主仆兩人就提了書箱,背著包裹在院子里與大家作別,而后出了府學……
昨日孫子才回王府,今日又大包小包地回來,王寧氏唬了一跳。
待曉得只是府學散學,并無其他大師,老太太心里才安生下來。
次日,眾伴讀復回王府,隨著浩浩蕩蕩的王府儀仗,還有數千騎京城侍衛親軍,世子離了安陸,前往興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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