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山只是一處不起眼的小山丘罷了。
但建州女真把談判地點選在稷山,顯然也是經過了認真考量的。
稷山位于宣府軍鎮的防區之外,只是距離并不算遠,正好是介于宣府鎮防區邊境與建州女真駐軍之處的中間位置。
而且,稷山周圍也算是視野開闊,附近沒有任何一處可以藏兵埋伏的地方,這樣就不必擔心對方會翻臉使壞。
即使如此,趙俊臣這一天動身趕往稷山的時候,宣府軍鎮依然是如臨大敵、異常緊張,先后抽調了各地三萬余精銳兵力布置在邊界處,又向北派出了數十隊的探馬斥候,就是為了以防萬一、關鍵時刻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出兵保護趙俊臣的安危。
當然,跟在趙俊臣身邊的護衛力量也很充足,宣府軍鎮安排了一支千人規模的衛隊,所有人員都是宣府軍鎮之中千挑萬選的精銳老兵,由宣府鎮總兵趙子城與宣府鎮內部最是驍勇善戰的參將張捷親自領兵護送。
當趙俊臣的隊伍抵達了稷山腳下之后,發現建州女真的隊伍已經提前抵達了這里,規模相較于趙俊臣的衛隊要稍小一些,但也有七八百人,兩隊兵馬相隔十里、隱隱對峙。
出于謹慎考慮,趙俊臣在最開始的時候并沒有出面,首先是由雙方的下層官員進行初步接觸,商議著這場談判的具體方式,又趁著雙方初步接觸的時間,趙俊臣的麾下衛隊也臨時布置了一道防線。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雙方的初步磋商終于是告一段落——雙方共同決定,在這場談判結束之前,兩邊的衛隊都必須要駐扎于原地不動,又在兩軍防線之間支起了一面大帳作為談判地點,當趙俊臣與玄燁見面談判之際,跟隨人員都不能超過一百人。
等到這一切零零碎碎的事情皆是安排妥當之后,趙俊臣終于是動身了,由張捷坐鎮于后方,自己則是率領著趙子城、趙大力、以及牛輔德等幕僚,緩緩抵達了兩軍之間的大帳之外。
幾乎是同一時間,建州女真的談判隊伍也是迎面而來。
趙俊臣猶豫了一下,出于自己對于歷史人物的尊重,他下馬之后并沒有率先入帳,而是站在大帳外面稍稍等候了片刻。
并沒有等待太久時間,只是幾句話的功夫,建州女真的隊伍已經來到了眼前。
當建州女真的隊伍逐漸靠近的時候,趙俊臣明顯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邊眾人的緊張。
原因無他,建州女真的隊伍雖然只有百人規模,但確實是氣場強大,所有人馬皆是身材強壯、面現殺氣,又皆是身穿三層甲胄、配置著各類武器、騎著高頭大馬,就像是一群殺人兇獸一般。
相較而言,趙俊臣的衛隊人員同樣是千挑萬選的精銳,也配備了最精良的兵甲與戰馬,但氣勢上就是差了一頭。
感受到身邊眾人的緊張之意,趙俊臣卻是突然間輕笑一聲,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緩緩譏諷道:“說起來,建州女真已經連續好幾年鬧饑荒了,這段時間的后勤補給也是一個大問題,不論軍隊還是民間,餓死者不知凡幾,所以他們才會急著向朝廷請降……眼前這支隊伍固然是兵強馬壯、殺氣沖天,但恐怕也是建州女真之中極少數有機會吃一頓飽飯的隊伍了,就是不知道他們回去之后,不必強撐面子,還有沒有機會吃飽飯了!”
趙俊臣的這一番譏諷固然是惡意揣度、毫無根據,但他也不需要驗證自己這一番話的真假,只是為了振奮士氣罷了。
果然,聽到趙俊臣的這一番譏諷,他身后的趙子城、趙大力等人頓時就響起了一陣輕笑,原本的緊張情緒也是稍稍緩解。
就在這個時候,建州女真的隊伍也終于是抵達了趙俊臣等人的眼前,見到趙俊臣的身后眾人皆是面現笑意之后,這些女真勇士就紛紛是面現怒意,只覺得他們受了輕視。
但建州女真的領頭之人只是眉頭微皺,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怒意,認真打量了趙俊臣一眼之后,就翻身下馬向著趙俊臣走來。
這樣一來,趙俊臣也終于是親眼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愛新覺羅.玄燁。
在后世,這個人有個諢號叫做“康麻子”,是因為他幼年時得了一場天花所以就留下了滿臉麻子,事實上也正是因為那場天花病死了所有的皇位競爭者,所以玄燁才可以順利無礙的登基為皇。
如今再看眼前之人,也許是因為歷史慣性的緣故,臉上依然是留著一些麻子,年紀大約是三十有余,身材清瘦并不算高大,但他的舉止頗為穩健,身穿軍甲腰胯長刀倒也有些殺伐之氣,尤其是那一雙看似古井無波卻又暗藏銳利的眼睛,讓人不敢小覷。
在趙俊臣所熟悉的歷史時空之中,此人的性格可謂是善于隱忍、剛柔并濟,這般性格固然是有他天性使然的緣故,但成長環境的影響也是不可忽略——他基本上是成長于和平環境,又同時接受了滿族的騎射文化、蒙古的草原文化、以及漢人的儒家文化的熏陶,所以才造就了趙俊臣所熟悉的那位“康熙大帝”。
但在這個歷史時空之中,玄燁的成長環境并不太平,本人也經常領兵作戰、到處征伐,接受儒家教育的機會并不多,這必然會影響到他的性格成長,相較于趙俊臣所熟悉的那位“康熙大帝”,恐怕已經不能算是同一個人了。
暗思之際,趙俊臣也是邁步迎去,幾乎是與玄燁同時間走到了大帳門口,愈發仔細的打量了眼前之人片刻之后,就刻意用一種傲慢的態度,頭部稍揚、眼光俯視,問道:“你就是建州女真的首領……愛新覺羅.玄燁?”
見到趙俊臣的這般態度,玄燁的眼神微微一動,但表情依然平靜,反問道:“我就是玄燁!不僅是金國大汗,也同時是漠南蒙古與朝鮮的共主!你就是漢人皇帝派來的談判欽差,趙俊臣?”
很有針對性的應對,他刻意描述了雙方的身份,表示自己乃是一方之主、而趙俊臣只是人臣罷了,身份上就要天然壓制趙俊臣一頭。
趙俊臣依然是一臉傲氣,面帶矜持的道:“我就是趙俊臣!前段時間擊潰了蒙古右翼與準噶爾汗國的聯軍之后,原本正在京城之中休養,但這一次的談判非同小可,關系到朝廷與建州女真今后幾年的局勢,又聽聞你是建州女真的一代雄主,所以就主動請纓爭取到了談判欽差的任務!”
準噶爾汗國在西域、青海等地也同樣是滅國無數、氣勢洶洶,趙俊臣這番話的言下之意也就很明顯了。
玄燁又是眉頭一皺,只覺得趙俊臣的態度過于強硬了,一點情面也不留,這個話題若是持續下去,只怕是很難會和平收場。
還不等玄燁表態,他身邊一位漢人模樣的謀士卻是開口道:“趙大人的赫赫戰功,我等也常有耳聞,當真是欽佩不已,蒙古右翼這些年固然是沒落了,但聽說準噶爾汗國乃是西域霸主,應當是有些實力,若是我大金的話,大概也需要三五千人才能擊潰他們!”
言下之意,顯然是說趙俊臣的戰績對于建州女真而言不值一提了。
趙俊臣用眼角瞥了這人一眼,問道:“漢人?”
與此同時,趙俊臣發現玄燁身邊竟是有好幾名漢人模樣的謀士,甚至還有兩名漢人模樣的武將。
這名漢人謀士卻是傲然抬頭,說道:“我名叫錢通,乃是德慶十一年的進士,曾在遼東擔任過知府之位,但十年前蒙受雄主之招,辨識大勢、棄暗投明,如今官居金國的撫剿使之職!”
趙俊臣輕哼一聲,表情不屑道:“只是一個忘宗數典之輩!也配在本閣面前妄言?”
錢通卻是搖頭道:“明朝早就從根上糜爛了,任誰都能看明白它的大廈將傾之勢,我雖是投效大金,但從未忘記祖宗,漢人之所以是漢人,不在于血統,而在于文化使然,我亦是為了延續儒家之傳承……”
然而,不等錢通搖頭晃腦的說完自己的觀點,趙俊臣已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任誰都能看出他的不屑一顧之意,只是把目光轉向了玄燁,問道:“哈!兵強馬壯的建州女真現,現如今想要主動請降于大廈將傾的朝廷……這件事情對于雙方而言都不是一件小事,就別杵在這里耍嘴皮子了,還是進入帳內詳談吧。”
這一番話,頓時就把錢通的夸夸其談憋了回去,讓他漲紅了老臉。
玄燁深深看了趙俊臣一眼,只覺得自己必須要徹底打壓趙俊臣的囂張氣焰,于是就點頭道:“也好!……不過,嘴皮子的事情固然不必要了,但這場談判之前,你我雙方還有一件真刀真槍的事情需要解決!”
趙俊臣眉頭一挑,問道:“真刀真槍的事情?何事?”
玄燁面無表情的緩緩說道:“對于這場談判,我一直都是誠意十足,也一直都在節制麾下的勇士們,讓他們不可擅自與明朝邊軍發生沖突!三天之前,我派了一隊勇士進入明朝疆土,原本只是想要給趙大人送一封書信、約定今日的談判之事,沒想到宣府鎮卻是反應激烈,直接派出了萬余軍隊想要迎戰!大金勇士們礙于我的強令,并沒有當場與宣府鎮的邊軍較量一番,留下了書信之后就很快退走了……
這件事本來也沒什么,但聽說宣府鎮的官員竟是把這件事情說成了一場大捷到處宣揚,這就讓我大金的勇士們不大服氣了,屢屢在我這里鬧著要與宣府鎮邊軍重新較量一場!大金向來是以騎射武勇而立國,這種事情我也無法壓制他們,若是一味彈壓的話他們也許就會妄自生事,這場談判也就難以持續下去了!
依我看,趁著這次機會,還是真刀真槍的較量一番、化解一下兩軍怨氣比較好……當然,也不能兩軍擺陣作戰,傷亡太大會傷了和氣,就讓三天之前的兩軍領兵將領親自下場,單獨較量一下弓馬刀槍的技藝,如何?”
玄燁的這一番表態,顯然是想要趁機展現建州女真的武勇、打壓趙俊臣的傲氣、搶占談判的先機。
這個時候,趙俊臣若是拒絕,那就是示弱了。
于是,趙俊臣轉頭看向了趙子城。
趙子城一向是心高氣傲、有志于戰場功業,他這一次原本是應該留在大后方坐鎮的,卻是主動請求跟隨趙俊臣、想要親自參與這場談判,就是為了增加自己的政治資本,趙俊臣思及趙子城并不同于關武元那樣的純粹草包,至少他的一身武藝還是很不錯的,也就同意了他的請求。
但趙俊臣與趙子城二人皆是沒有想到,這場談判還沒開始就需要趙子城親自下場表現了。
聽到玄燁的表態之后,趙子城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但很快就恢復了一貫以來的傲氣模樣,仰首道:“我乃是朝廷的宣府總兵、鎮朔將軍趙子城!三天之前,就是本將軍親自率兵逼退了你們建州女真!若是建州女真的將領不服氣的話,本將軍也愿意讓你們領教一下本將軍的本事!”
見趙俊臣并沒有反對,玄燁就指著自己身后一位身材高大的建州女真將領,解釋道:“他是圖海,乃是我大金最為驍勇善戰的勇士之一,三天之前就是由他向趙大人送信,事后也一直是不大服氣,既然是趙將軍愿意下場比武,就讓他與趙將軍切磋一下吧。”
說完,玄燁又向圖海點頭道:“談判在即,不要傷了這位趙將軍的性命!”
圖海抱拳領命,用半生不熟的漢語大聲說道:“大汗放心,我會留下他性命的!”
見到玄燁與圖海這般輕視自己,趙子城頓時就漲紅了臉頰,冷笑道:“刀槍無眼,若是我在你身上捅個窟窿,可別怪我狠辣無情!”
就這樣,雙方議定了比武事宜,然后就在大帳之外清空了一片場地,趙子城與圖海各自準備,趙俊臣與玄燁二人則是命人搬來了桌椅,落座于不遠處觀看。
比試之前,玄燁看了趙俊臣一眼,心中不由是有些好奇。
建州女真的武勇可謂是世人皆知,而圖海更還是建州女真的盛名武將,相較而言趙子城的戰績聲譽就要差了許多,這場比武也是勝算不高。
在玄燁的眼中,趙俊臣絕對是一個奸猾睿智之輩,按理說是絕不會同意這場比武的,畢竟趙子城一旦戰敗之后就會讓他在談判之中失了氣勢與先機,所以玄燁提議比武的時候,心里面就已經設想好了趙俊臣會尋理由婉拒的情況,完全沒想到趙俊臣竟是直接答應了。
見到趙俊臣的反應,玄燁不由是有些意外,暗中也有些忌憚,認為趙俊臣只怕是另有手段與目的。
玄燁從來都不敢小覷趙俊臣,就不談趙俊臣在陜甘三邊的赫赫戰功了,玄燁也派人打探過趙俊臣近年來的諸般事跡,只覺得趙俊臣乃是漢人朝廷國之柱石一般的賢臣,要比德慶皇帝、周尚景等人還要難纏得多,乃是建州女真今后必須要最為警惕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建州女真這一次被迫向明朝皇帝主動請降,其實就是因為趙俊臣的緣故,若不是趙俊臣把晉商們的注意力轉向了川鹽開發與商稅整改等等方面、又打壓了晉商們的邊境走私行動,建州女真的今年糧荒也不會是這般嚴重,更不會被迫向明朝皇帝請降了。
此時,見到趙俊臣老神在在的模樣,玄燁忍不住開口問道:“趙大人難道就不怕這位趙將軍落敗受傷嗎?還是說,趙大人對于這位趙將軍的武藝很有信心?”
趙俊臣轉頭看了玄燁一眼,緩緩道:“我與趙總兵并不熟悉,只聽說他弓馬嫻熟,但究竟有多厲害就不清楚了……但我并不擔心他的落敗,他就算是落敗了,我方也不會敗!”
趙俊臣的這番話,讓人聽得不明不白,玄燁又是眉頭一皺,就想要追問。
但就在這個時候,隨著一聲金鳴響起,趙子城與圖海的比武開始了。
在明朝將士們的歡呼之中,趙子城一邊揮手一邊策馬出場,只見他騎著一匹白色駿馬,身穿銀甲、手持銀槍、披著外白內紅的披風,再配合他英武不凡的面容,當真是賣相極佳,說是趙子龍在世也不為過。
另一邊,在建州女真勇士們的沉默注視之下,圖海也是緩緩策馬出場,卻是黑馬黑甲、氣質冷肅,手握馬刀、腰胯流星錘、身背弓箭、腿綁匕首,渾身都是兇器,可謂是對比鮮明。
兩人對峙了片刻之后,就各自驅馬向著對方沖去,然后就是一陣刀兵相接。
只看趙子城騎馬握槍的模樣,也確實稱得上是弓馬嫻熟,但他每當作戰之際總是躲在戰場后方、只善于夸夸其談,親自出馬沖鋒陷陣的經驗卻是近乎于無,又哪里敵得過圖海這樣的沙場名將?只不過是接了圖海幾刀,就已是心怯力弱,不過是三兩個回合,就已經落入了下風、愈發不支。
眼看著自己就要不敵,趙子城的槍法愈加凌亂,他這個時候已經明白了雙方的實力差距,倒也不擔心自己會戰敗受傷,但就害怕自己敗的太慘會丟臉,卻又突然想起了自己下場之前趙俊臣曾是派人暗中叮囑的某件事情,卻是狠狠一咬牙,竟是無視了圖海砍向自己胳膊的一刀,只是狠狠一槍刺向了圖海的胯下戰馬。
然后,一聲馬嘶之后,趙子城被圖海一刀砍落于馬下,但圖海的胯下戰馬也被趙子城捅了了一個血窟窿,圖海卻是作戰經驗豐富之輩,看到戰馬受傷之后就主動翻身滾落于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等到另一邊的趙子城好不容易撐起身體,圖海的馬刀已經架在趙子城的脖子上。
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馬刀,趙子城頓時是面色灰敗,再配合上他肩頭處的鮮血淋漓,形象可謂是異常凄慘,再也看不到剛才的風光與傲氣——事實上,若不是他身穿著最精良的戰甲,圖海那一刀必然會砍斷他的胳膊。
“若不是大汗吩咐我手下留情,我剛才會砍你的脖子,而不是胳膊!”
看著自己腳下的敗將,圖海冷聲說道。
這一戰,顯然是圖海完勝了!
一瞬間,剛才還在大聲歡呼的明朝將士紛紛禁聲,一直都是沉默觀戰的建州女真勇士則是紛紛發出了興奮咆哮聲!
剛才還是耀武揚威的趙子城垂頭喪氣的走到趙俊臣的面前,低聲請罪道:“趙閣老,卑職無能,給朝廷丟臉了!”
趙俊臣抬頭看了一眼正在場地中央處大聲咆哮示威的圖海,卻是面現冷笑,然后就把目光轉向趙子城的肩頭傷口處,溫聲寬慰道:“你做得很好,也無須請罪……傷勢不要緊吧?”
趙子城見趙俊臣并沒有責怪自己,反倒是關心自己的傷勢,不由是心中一暖,咬牙道:“卑職的傷勢不要緊,有甲胄保護,并沒有傷到骨頭!”
趙俊臣的態度依然是充滿了關切,道:“但也不能耽擱,快去尋大夫醫治一下,終究是身體要緊……順便也觀看一下第二場的比武!”
實際上,趙俊臣早就料到了趙子城的戰敗,他答應這場比武,原本也就有趁機收服趙子城的意思。
另一邊,玄燁原本正打算炫耀一下建州女真的武勇不可戰勝,但聽到趙俊臣的最后一句話,卻是不由一愣,插口問道:“趙大人,為何還有第二場比武?事先可沒有這個安排!”
玄燁的話聲剛落,就聽到建州女真的歡呼聲突然間竟是變成了情緒激動的咒罵聲。
玄燁轉頭一看,卻發現趙俊臣的護衛趙大力如今已是身穿甲胄、手持狼牙棒,策馬進入了場內,看意思還打算要與圖海繼續比武。
最重要的是,圖海經過了剛才的一戰之后,不僅是損耗了體力,也失去了戰馬,這個時候比武自然是極為不利。
見到這一幕,玄燁面色一變,向趙俊臣怒聲質問道:“趙大人!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還想要以車輪戰對付我大金勇士不成?你們漢人一向是自詡禮儀之邦,竟然也有這樣的無恥之舉?”
趙俊臣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說道:“當然是車輪戰,我沒有派人群戰那個圖海,就已經很克制了!今日的比試,說根到底就是為了較量一下漢人軍隊與建州女真軍隊的強弱!既然是這樣,自然是要把雙方的長處拿出來較量,又豈有以己之短攻彼之長的道理?我也承認你們建州女真的武勇善戰,但我漢人將士也有自己的長處,無他,就是人多!前一個將士倒下了,馬上就有十個將士站出來!漢人百姓足有萬萬,成年男子也有數千萬,作戰之際也從來都是以多打少,這一點從前如此、現在如此、今后也不會變,沒什么不好承認的,今日比武自然也是要以多打少,唯有這樣才算是發揮了我方優勢,否則就太公平了!”
聽到趙俊臣理所當然的無恥言論,玄燁不由怒極!
但怒極之余,玄燁也不得不承認趙俊臣的歪理邪說有些道理,一時間竟是無法反駁……尤其是當他聽到趙俊臣所說的“漢人足有萬萬”、“成年男子也有數千萬”這些言論之后,不由是的心中一震、暗生忌憚!
這一刻,玄燁終于是明白了趙俊臣剛才所說的“他就算是落敗了,我方也不會敗”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原來趙俊臣從一開始他就打定了以多欺少的主意。
見到玄燁的表情陰晴未定,似乎正在組織語言準備反駁自己,趙俊臣卻是主動給了玄燁一個臺階,問道:“若是大汗你不想讓這場比武繼續下去,那么這場比試就按平手收場如何?”
玄燁的迫人目光盯在趙俊臣的臉上許久,最終還是冷聲點頭道:“既然是你們漢人只懂得以多欺少,那這場比武自然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表態之際,玄燁卻是知道,他想要展現建州女真的武勇善戰、爭取談判優勢的計劃,已經是徹底失敗了,趙俊臣根本就不把建州女真的武勇放在眼里,也極為明白漢人軍隊的優勢所在!
另一邊,趙俊臣笑著向牛輔德吩咐道:“告訴將士們,就說是建州女真的大汗主動提出要求,不希望繼續比武了,這場比試以平手收場!”
吩咐完了,趙俊臣不等玄燁開口反駁,就再次說道:“不過,建州女真的武勇表現確實是令人敬佩,我這次為了表達自己的敬重之意,也特意為大汗帶來了一份禮物!”
說完,趙俊臣一揮手,就讓人抬來了三個大箱子,當眾打開。
大箱子打開之后,玄燁低頭一看,就見到這三個箱子里面密密麻麻擺滿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