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芳華  第八十九章 半斤不笑八兩

類別: 古代言情 | 錦繡芳華 | 粉筆琴   作者:粉筆琴  書名:錦繡芳華  更新時間:2024-06-06
 
六個姑娘挨個過去寫錄,到底都是世家宅門的丫頭,手眼不,林熙只看她們個個舉止,就知道沒一個是目不識丁的,且那個最沒所謂模樣的女子,提筆書寫的時候嘴角上揚,顯然是對她所寫有些自持的,而和她形成強烈對比的,則是那個猶豫不決的丫頭,寫時的表情一臉顫微之色,叫林熙對兩人隱約有個猜測。

瞧那自持的模樣,又是一幅無謂的態度,只怕不是家生奴就是那個管事的女兒,又或者是太太們跟前的,有的照應的,至于那個猶豫不決的,怕是身份有些卑微,心里沒底吧?

在她猜測中,六個姑娘簡略的寫完了,四喜吹了墨,又拿著熏爐在跟前熏了熏,這才捧了帶著濕墨的紙送到了林熙跟前。

林熙掃了一眼,六行小楷里,三個寫的極好,二個周正,一個是有些變形的小楷,略略拉長,偏著點瘦金體的風骨。

林熙當即出聲依序而念:“云露。”她念著,那本院的四個丫頭里走了一個出來,相貌周正,不丑也不艷,透著干凈,林熙掃看她幾眼后瞧了她名下的出身,七歲上買進來的丫頭,先在外院待了三年,又在三房的院里帶了兩年,十二上才到了小四爺的院落里,已是一等。

“云霧。”林熙再念,云露旁邊那個也就上前,和雨露從相貌到出身都是差不離的,同樣一等丫頭。

“云霖。”隨著林熙的念聲,個子高挑的丫頭走了出來,出身上和先前兩位略有一點變化,是家生奴,爹娘先前乃是謝家老輩子的一等丫頭和書僮,十歲上進府,直接就在小四爺的遠離伺候,如今也是一等丫頭。

林熙看了看她的相貌,周正略見清新后…便低頭念了第四個名字“云霏”,走出來的便是那個有些猶豫不決的丫頭,而她的相貌清秀一些,看起來有那么一點孱弱樣…林熙當下多看了她兩眼,腦子里直接就想起了珍姨娘香珍來,立時垂了眼皮掃她的簡略出身,登時詫異。

她本看她猶豫的樣子,以為會是個身份上略差的,可看了才知道,這位原本竟也算是官宦家的小姐…只是在她六歲上時,家門因牽事而破,家中婦人充奴為仆,她便在七歲上時輾轉收在侯府里,先前在侯爺夫人那里伺候,到了十三上才添到了這邊,如今也都十五了。

林熙看著這個出身,心里嘆了一口氣…她原本思量著,若她是個不如意的,對通房一事不那么上心…她還好給她開臉,免得日后成日里背后不安生,可看著她的出身,她卻不敢了,畢竟家里有一個慣會做可憐的珍姨娘給她上演前車之鑒,她怎敢再點她?便立刻看向了第五個,乃是采薇。

林熙念了她的名字,她便走了出來,較為上容的臉上透著一股子粉勁,眉眼也都微微含笑…顯然是很期待,不過她的眼神可是直接落在謝慎嚴那里的,毫無顧忌與掩蓋。

林熙垂著眼眸看罷了她的出身,心知謝慎嚴明白發話沒她的事,倒也是自己的福氣,畢竟透著一份報恩的心在此處…又是個眼里橫豎只有謝慎嚴的這么一個人,她要是真做了通房,固然會真心疼著謝慎嚴不多事,但這種死心眼的人也十分可怕,萬一渾勁上來,自己便要吃虧的。

悻悻的,她念了最后一個,非是云字開頭,也非采字開頭,乃是凝,凝珠。

林熙照念后,她走了出來,眼神直視,目光淡色,一張臉上看不到激動與厭煩,全然的無所謂模樣,倒叫她看起來端正的容顏顯露出一絲灑脫來。

林熙低頭去看她的出身,而她的字體竟是那個變形的小楷,有些瘦金體風骨的。

八歲經人伢子那里買來入府,九歲從外院進到侯爺夫人跟前伺候,十歲上便到老侯爺跟前伺候,一直伺候到現在………………

怪不得人家有自持呢,老侯爺跟前的,兩者之內必占一個?我不給人家也是臉大的,我給了,也還不是老侯爺的身段?有我什么事呢?

林熙想著內心有些窩火,畢竟只是弄兩個通房的事而已,她其實真沒當回事,畢竟,似謝慎嚴的身份,妾侍之類的不會少,兩個通房算什么呢?她本來也就想挑兩個少事的,就算成了,可眼下面前杵著一個老侯爺那里來的,這算什么?做恩開臉的人情也落不到自己頭上不是?

她一時亂想,也沒發話,望著那張紙,略有些發呆,而此時外面有了動靜,乃是膳食已經送了過來,林熙便干脆把手一擺:“先把這個收起來,等用罷了再說吧!”

于是紙一拿開,下人進來擺飯,忙碌了一圈后,林熙便同謝慎嚴坐那里吃飯,屋里的六個丫頭都是有眼色的,立時就把這頓飯當作了表現機會,一個二個的在那里掙表現,紛紛給林熙布菜,送盞,唯獨那個采薇眼里只有謝慎嚴一個,她倒是只給謝慎嚴一個忙活著。

林熙默不作聲的用飯,偶而眼掃幾個丫頭一眼,心里不時的思量一下,一頓飯用罷,叫人進來收拾了后,林熙也拿定了主意。

她捧著茶抿了一口,潤了下嗓眼掃面前六個丫頭又看了個來回后,才轉頭沖邱玉峰家的言語:“你帶著云露和凝珠去量下身段,立時去成衣鋪上采買兩身衣裳,今晚我給她們兩個開臉!”

邱玉峰的當即應了聲,帶了這兩個丫頭退了出去,余下四個便知是落選,其他三個尚好,唯獨采薇臉上掛著失落,眼里閃著淚水的光澤,整個人雙眼還是落在謝慎嚴那里,怎看都是一個癡情種的模樣。

林熙擺擺手,立時丫頭們告辭,采薇雖然也在其中,但那幅模樣怎么看都跟委屈的不得了一般。

她們出去了,林熙也放了茶:“我要去太太那里回個話嗎?”

“不用,你選了就是了。”謝慎嚴說著放下了書本:“想不想在府里轉轉?我陪你四處看看吧?”

林熙笑了一下:“你身子骨適合嗎?”

“無妨的,累了就休息。”說著他起身,林熙便叫人準備,隨即瞧見他自取了披風披上…人便跟著他一道出去了。

兩人沒再乘轎,就那么慢慢的行走,謝慎嚴帶著她穿門過院的,一路指點…這是誰的附院,這是什么地方,在林熙鼻尖子走了些微細汗出來時,總算走到侯府的后半部分,一片大園子。

這會兒正是天寒的時候,沒什么姹紫嫣紅,更無桃紅柳綠…有的是光禿禿的枝椏,有的是青松翠柏,有的是紅梅點點。

兩人錯著半步在園子里轉,慢慢地步入了石亭,今冬還未見雪,只是干冷,有些料峭而已,但謝慎嚴坐下時…看到林熙鼻子上的小細汗在冬日下泛光,便是一笑,復有起身取下了披風揚手一抖…就給林熙披上了。

“你給我,你呢?”

“男人自帶三分火氣,不懼這點寒,如今小歇一下給你喘喘,你發了汗就受不得風,披著吧!”他說著抬手按了林熙的雙肩,林熙便坐在了丫頭以鋪墊的亭中攔上,繼而丫頭們上前,又是遞手爐的,又是給放茶具的…一派忙活。

這些規整完了,謝慎嚴擺了手,丫頭們都自覺的退的遠遠的,他仰頭遠眺,看著那些雀鳥在枝頭與磚地上蹦達,忽而悠悠的開了口:“我娘今日逼了你…你莫惱她。”

林熙聞言一頓,隨即搖頭:“我沒惱,她只是為求一房香火在情在理,若我在她的位置上,今日我也一樣,甚至,我可能把人都選好了,直接塞進來。”

謝慎嚴聽林熙這么說,點點頭,拿了茶杯在手,吹著上面的葉子。

“為什么要勞師動眾的演一場戲呢?”林熙偏頭看他,謝慎嚴眉頭都不抬:“哪里有戲?入眼皆真。”

“可是我在船上……”

“沒有船上。”謝慎嚴說著抿了一口茶:“那只是你的夢。”

林熙聞言點了點頭:“是的,只是一場夢。”她說著捏了下指頭:“今晚讓誰伺候?”

謝慎嚴沒作聲,捧著茶喝了幾口后輕聲說到:“不會有庶長子的。”

他這一句話出來,林熙登時驚看于他,她覺得他就似一頭鷹,一眼就看穿了她內心真正所憂。

“你比對了那么久,選了這樣兩個,想來如果不是祖父身邊的那個,你要承我祖父的臉色,只怕會選的便是云霧吧?”他說著看向她,還沖她眨了下眼睛。

林熙咬了下唇:“對,長輩之意我必得兼顧,要不然我定然選她們兩個,無扯無牽的,才好。”

謝慎嚴笑望著她,輕舒了一口氣,伸手輕按在了林熙的肩上:“對不起。”

“啊?”林熙有點茫然:“什么?”

謝慎嚴把另一只手的茶杯放下后,徹底轉身看向了她:“你也許本不用這么累,但和我綁在一起,便必須累,使得你小小年紀就得盤算起來。”

林熙眨眨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是我的夫,該我的,我得擔。”

“真真假假,諸多算計,你會厭惡的。”謝慎嚴說著忽而腦袋湊近了些,聲音很低:“別對我太抱希望,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護著你。”

林熙點點頭:“知道,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

謝慎嚴的眉挑了起來,眼里閃著一絲興味:“甚好,想不到你竟早備,葉嬤嬤教的?”

林熙沒有回答,反而是歪著腦袋看著他的眼眸很認真的說道:“我不求你護著我,只求你記得我是你的妻子就好。”

“受其苦,必得其耀,應該的。”他說著眨眨眼:“主母這二字很重,院落內的事,我不插手,你行嗎?”

“只要你不嫌我虛偽就成!”

謝慎嚴聞言呵呵一笑,面色嚴肅:“半斤不笑八兩,夫人,我之宅院托于你了!”

喜房內的紅燭依然明亮,可屋內卻已經沒了謝慎嚴。

五福在旁給林熙收著今日的穿戴,四喜則給她梳著頭發,她則坐在妝臺前,手里把玩這一方印。

門扉忽而打開,花媽媽帶著一股子寒氣竄進了屋,屋門便急急的掩上了:“瞧著冷法…可能夜里會下雪,姑娘,如果這場雪下了,便是今冬的第三場雪了…咱們要給姑娘你接著雪水備著嗎?”

“這是喜院,不是我那院子,動作起來惹人眼沒意思,何況葉嬤嬤董廚娘的都不在,就不費勁了,等我明日里回門瞧過了再說吧!”林熙說著拿了個布套把那方印裝了進去:“他可宿了?”

“宿了,按您的意思…把凝露送了過去,我瞧著燈熄了,才過來的。”花媽媽說著走到了林熙的跟前,有些擔憂的看著她:“姑娘該不是心里不舒服吧?這種事,得……”

“花媽媽,你不必擔憂的。”林熙沖她一笑:“我根本不在意的,通房侍妾都是早晚的事,為著她們置氣或是不舒坦…我那都是自尋麻煩,這里是侯府,不是林家…我沒精力耗費在這上,你們日后盯著點,只要她們不起什么幺蛾子,也就相安無事。”

“姑娘能想開就是最好,原本我聽著夏荷說起姑娘今日的選人,還擔心您心里扎刺呢!”

“我不會和我娘一樣的。”林熙說著看了花媽媽一眼:“就算是為了大局隱忍,也會有所不同,畢竟慎嚴他和我爹不一樣。”

今日在園中不過幾句話,她便清楚自己的丈夫看的遠想的遠,兒女情長四個字離他太遠…甚至他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她,宅院里的事,他不想為此耗費一絲心神,所以他早早的把那句話丟給了她,好叫她安心,好叫她明白。

“話是那么說…可到底還是安了人進來,就算姑爺不是咱們老爺那種憐香惜玉的,卻也是個爺們不是?姑娘還是心里留神一點,莫太大意了。”

林熙沖花媽媽點頭:“我知道了,對了,那個采薇,怎樣了?”

“還能怎樣?午飯就沒吃,晚飯也省了,一個丫頭罷了,也不知道這是鬧的什么小姐脾氣!”四喜聞言撇嘴言語,一臉的厭惡之色。

林熙眨眨眼抬手止了四喜的梳發,轉頭看向五福:“去,叫人弄一碗清粥,再弄一碗燕窩來!”

“這個時候姑娘就算要吃,也吃不到這么多啊?”花媽媽聞言立刻開口攔著,林熙沖她一笑:“不是我吃,給采薇的。”

“什么?”四喜一驚,隨即眼珠子一轉:“姑娘難不成還想著去哄她?”

“姑娘,咱們白天的時候不是打聽到了嘛,她同姑爺之前有一份恩義在,加之她那直勾勾的樣子,怕是這些年把心都放在姑爺身上了,這個時候您還去哄她,沒由來的抬了她的臉,就她那性子,只怕會更傲氣的!”

林熙笑了笑:“誰說我要哄著她了?”

“那……”

“五福,去叫人準備,四喜,給我找個夾襖出來。”林熙說著轉頭看回鏡中的自己,素顏無妝粉,白皙卻凝脂,她伸手撥拉了一下發絲:“越是一根筋的人,越得讓她明白一些道理,否則輕給我惹事,重給我添禍,那才麻煩!”她說著腦袋里不覺閃過林悠的面容,便口中輕喃:“得抓緊點時間做些小玩意了,我快做姨媽了呢!”

“姑娘,穿這件吧!”四喜捧出了一件狐領單面大毛的夾襖來,林熙沖她笑了笑:“不用這般,越隨意越好,把我常穿的那件拿來吧!”

四喜照做,林熙套換了衣裳,這邊五福也提著食盒進來了,當下林熙發也未叫綰起,只拿了一尾狐毛皮松款款的一束,人便披了個兜帽斗篷打院子里出來了。

此刻不過戌正末刻還未進亥時,院門離落鎖還有些時候,林熙也沒叫轎子,只步行往那墨染居去,一路上也沒叫聲張,待到了居內院落里,由著花媽媽去招呼聞訊,而后才去了并院內的耳房里,由云霖給引到了采薇所在的隔間前。

自始至終林熙都沒叫吭聲,這會到了近前也是擺手就叫人退開來些,繼而沖花媽媽點點頭,由她推開了門拎著食盒進去,她才邁步往但見小小的隔間里,收拾的雖然干凈規整,卻到處都是都可見一些書寫著字體的廢墨,之所以是廢的,因為它們幾乎都是殘缺的半貼,或是褶皺明顯,碎痕清晰的。

“奶奶!”在床鋪上趴著的采薇聽到動靜懶懶的轉頭,結果一看到面前站的人便是驚的坐起叫人,林熙沒應聲,花媽媽已豎起了眉頭想要訓斥她的無禮,林熙卻抬手按住了她。

三息之后,采薇才跟回過神一樣,急急忙忙下了床給林熙磕頭:“奴婢見過奶奶!”

林熙依舊沒應聲,而是沖花媽媽點點頭,花媽媽便打開了食盒,取出了兩碗吃食來,擺在了桌上。

林熙此時往桌幾旁一坐,聲音輕柔:“你告訴我,這兩碗吃的,你配吃哪個?”

采薇一愣,抬頭瞧看,繼而低頭:“清,清粥。”

林熙看著一屋子的‘墨寶,聲音柔和:“吃著清粥,可以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半年,還是吃著燕窩,再也見不到他,你選那個?”

~斟酌字句太費時間了,這個點也就寫到五千,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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