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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弼走了之后,沁雪就坐臥不安,涵因干脆打發她去府衙那邊探聽消息。
她知道,李光弼一鬧起事來,張克行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她也并不擔心李湛會有危險,張克行對李湛再憤恨,也不敢把他真怎么樣。
“夫人,李光弼挨了打!”沁雪急匆匆的跑了回來。
涵因抬眼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沁雪面露焦急,一副欲說還休的表情。
涵因知道她想讓自己去求情,卻不敢張口,笑道:“放心吧,沒事,他一個年輕小伙子,挨上幾板子不妨事。”
沁雪聽涵因這么說,沮喪著臉,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還沒等她說話,廳堂外頭管事過來回報:“夫人,州府府衙門口聚集了一群兵,聽說是張克行張將軍帶來的,現在已經把州府衙門封了。”
“有多少人?”涵因隔著門問道。
管事說道:“也數不清楚,把整條街都占了,怕是要上千。”
涵因想了想說道:“知道了,叫咱們門口的護衛不要去圍觀,也不要去主動招惹,看好了門戶。家里的人一律不準出入。”
管事說了一聲:“是。”便退了下去。
沁雪轉了轉眼睛,說道:“夫人,我再去打聽一下。”
“一群兵痞子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還是小心些,別去湊這個熱鬧。”涵因看她那焦急的樣子,不覺有些好笑。
“夫人難道不想知道老爺怎么樣了?”沁雪見涵因毫無緊張感的樣子,心里更是起急。
涵因笑道:“知道又能怎樣,不知道又能怎樣,靜觀其變吧。天氣這么燥熱,去幫我幫我拿一碗冰淇淋來,再把井里鎮好了的西瓜切了吃。”
沁雪耷拉下腦袋。垂頭喪氣的去做事了。回來之后,這些平時她最饞的吃食,今天卻突然一齊失去了吸引力。
又過了一會兒,管事過來回報,那些兵都撤了,李湛則出去了。
涵因點點頭,見沁雪那副模樣,忍住笑,問道:“李光弼李公子怎么樣了?”
“聽說被打了二十多棍,讓人給抬回住處去了。我去看了。精神還好,讓我跟夫人說,他要吃肉。要好多肉。”管事說話慢條斯理的,此時用一本正經的腔調重復李光弼咋咋呼呼的叫嚷,顯得分外滑稽。祈月在一旁使勁兒憋著好容易才忍住了笑,沁雪瞪了她一眼,嗔怪她幸災樂禍。
涵因“嗯”了一聲。吩咐道:“李公子這次受苦了,沁雪,你帶上藥替我探視李公子。還是像上次一樣,你去照顧他的傷病,他喜歡吃什么,都讓府里的廚房做給他吃。另外。你跟他說,等他好了,如果能馴服趙家上次送的那匹烏云踏雪。那馬就歸他了。”
烏云踏雪是趙家五房從自家馬場那里精挑細選出來,送給涵因的。烏云踏雪身高九尺,通體烏黑,油亮亮的皮毛泛著青黑的光澤,只有四蹄雪白。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馬。
是他家馬場里的母馬吸引來的野馬,于是便被馬場的人抓住了。
但這匹馬性子極烈。連馬場的馴馬高手也沒法馴服它,本來趙家并不想送這匹馬,怕性子太烈傷到人。
不過前些日子趙夫人過來見涵因的時候,涵因把李湛的馬和自己的馬給趙夫人展示了一下。李湛的是一匹棗紅馬,名叫絕影,是薛進還在邊關的時候得到的寧遠良駒,寧遠馬就是漢時的大宛馬。這匹馬也繼承了大宛馬優良的血統,高大神駿,行動如風。而涵因則乘一匹純白的母馬,性子溫順,速度也并不遜于絕影。這里的每一匹都是難得一見的神駒。
涵因給趙夫人看的時候,言語神態之中帶著些炫耀的意思,她知道趙夫人對她這么熱忱是因為跟索家有矛盾,想要借著唐國公府的力,再把涼州的馬匹生意奪回來。既然有求于她,自然要出點血了。涵因這樣做的意思就是,別那點什么不著三不著兩的東西就像糊弄過去,她家也是有好馬的。
趙夫人一見李湛有兩匹這么好的馬,便知道自己再送一般的馬也入不了涵因的眼,于是回去之后便說服丈夫,把這匹新弄來的烏云踏雪送了過來。
李湛最近事務繁忙,那里有空理會這些事情,不過聽涵因提了一句,也沒太當回事,在地方上,世家富戶給地方官送禮太正常了,你不要就是不給人家面子,況且不過一匹馬,李湛也沒太放在心上。就由涵因自行處置了。
涵因騎術尚可,在長安的貴婦人中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不過說起馴馬那可就差遠了,更何況是這種騎術高超的騎師都沒法子馴服的烈馬。
那匹馬一看見人去便噴著氣打著響鼻,稍稍靠近就尥蹶子,誰要是膽敢騎到他背上,他三搖兩晃便把人甩了下來。從馬場到府里,竟沒人能訓的服它。已經傷了幾個人,涵因便嚴令不許人碰它,免得出人命,等找到好的馴馬師再說。
李光弼這些日子終日無可事事,李湛怕他出去惹事,還叫周圍的人看著他,他覺得實在無聊,便滿府溜達。這日正巧見這匹馬威武高俊,便非常喜歡,那馬連摔了幾個人,見沒人再敢碰它,很是得意,看人的眼神兒都帶著鄙視,這樣一幅傲嬌的表情,勾得李光弼動心不已,總想親手馴服。不過卻被旁人攔住。告訴他這是夫人的馬,不準人碰。
涵因知道李光弼心里癢癢想要馬,本來就準備吊他幾天胃口,就把馬給他,在她心里,李光弼將來很可能跟另一段李氏一樣,成為一代名將,沒有一匹好馬怎么行。這一次不過是趁這個機會把馬送給他。同時也讓大家知道,肯為她和李湛忠心效力的人,她絕對不會虧待。
沁雪一想到自己又要去照顧李光弼,臉上泛起紅暈,向涵因福了福,蚊子般的哼了聲:“是。”就跑去準備藥膏和吃的東西去了。
祈月則是越來越看不懂涵因了,明明她很是忌諱沁雪和李光弼眉來眼去,這會子又忘記了嫌疑,竟然把沁雪送上門去。難不成涵因真有打算把沁雪給了李光弼?她也不敢猜,只盼著沁雪自己有個主意。
涵因一直在屋里等到晚上李湛才回來。
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也并不多問,只吩咐了人把飯菜端來。
李湛見丫鬟們擺了兩幅碗筷,方知道她一直等著也沒吃飯,方卸下了剛才一臉僵硬的表情,有些心疼的說:“怎么不先吃了,我要是今天晚上不會來,你還不吃飯了不成?”
“天熱,也不餓。”涵因笑道:“再說,外頭亂糟糟的,也沒心思吃。”
李湛捏捏涵因的臉蛋,笑道:“外頭那么多兵圍著,怕了吧。”
涵因笑道:“張克行那人就是個莽夫,他連州府衙門都敢圍,若是真動了刀槍,刺史府的那幾個衙役能頂什么用。”
“除非他真想造反,不過量他也沒那個本事。”李湛冷笑,之后又對涵因說道:“好了,不說了,吃飯吧,再不動筷子,飯菜又要熱一遍了。有什么事情吃過飯再說吧。”
食不言寢不語是最基本的習慣,從緊張狀態放松下來,李湛也確確實實覺得餓了,于是兩人入了座開始吃飯。
吃過飯,涵因才對李湛提道:“我今天把趙家那匹烏云踏雪給了李光弼了。”
李湛笑道:“還沒找這個家伙算賬,竟給我闖禍,你還賞他。”
“雖說有些莽撞,但畢竟是為了府里的臉面,而且也受了罪,不賞他怕是要寒了大家的心。”涵因笑道。她并沒有跟李湛說,李光弼是自己攛掇去的。李湛在對付張克行上還是有些猶豫,但涵因知道,這件事情越拖李湛越被動,再拖些日子糧食的確能運到,但州府衙門被幾個小兵弄得一片狼狽,李湛這個刺史也淪為涼州的笑柄了。
讓李光弼把張克行的人打了,等于把球踢回給了張克行。若是他沒有反應,那等于吃了個啞巴虧,若是他來跟李湛掰扯這件事,那么兩個人就可以開始扯皮,地位又對等了,只是涵因沒有想到,張克行比她想象的還要沖動,居然派兵把刺史府圍了……簡直是自己把把柄遞給對手啊,涵因不禁慶幸,李湛的對手不是薛進,而是這么一個不動腦子的家伙。怨不得自古武將都是被文臣壓制的份。
李湛點頭:“也罷,不過就是一匹馬,給了就給了吧。哦,對了,這些日子你先不要出門,還有你不是在籌備你那個糕餅店分店的事情么,也緩一緩,等這陣子過去再說。”
涵因問道:“嗯,知道了。”
李湛等丫鬟們收拾了東西,待他們都退了出去,方說道:“我剛剛去了監軍府。跟郭建軍懇談了一番。”
“那他怎么說?”涵因沒有主動問,她知道這種利害攸關的大事,李湛一定會跟她說。
“郭監軍說立刻回給皇帝上密折,把這件事上奏。”李湛冷笑,皇帝不是嫌自己的刀慢么,正好這回就拿張克行開刃。